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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慕康MW的中国葡萄酒进化论。
近日，《葡萄酒倡导家》（Wine Advocate）宣布暂停发布中国葡萄酒的报道。而作为在该刊物任职4年的中国区品酒师——杜慕康（Edward Ragg MW），这位世界葡萄酒大师如今正在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谋求全新的规划。而在这4年间，他对中国葡萄酒的迅速崛起以及近几年的转变也拥有了诸多独特的思考。毕竟，从中国酿酒业对新风格的不断探索，再到对风土特色日益被重视，他亲历了中国葡萄酒产业的进化轨迹。在这次独家对话中，杜慕康不仅分享了他对行业未来发展的独到见解，还展望了在《葡萄酒倡导家》决定暂停中国葡萄酒报道后的个人规划与愿景。
由罗伯特·帕克创办、蜚声国际的美国葡萄酒刊物《葡萄酒倡导家》近日做出了令人惊讶的决定——在任命杜慕康MW为中国区品酒师的四年后，这家刊物突然宣布暂停对中国葡萄酒的品评和报道。
在一份正式声明中，刊物表达了对杜慕康四年间工作的高度赞赏：“《葡萄酒倡导家》由衷感谢杜慕康MW在过去四年中的出色评酒和详实报告。我们目前正重新审视在中国这个蓬勃发展的葡萄酒产业中的战略，因此暂时中止对中国葡萄酒的报道。”
这一决定的出台，恰逢刊物自身经历重大人事变动之际。今年年初，伦敦的William Kelley被任命为该刊的新任主编，标志着刊物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篇章。
2019年末，在刚斩获葡萄酒大师（Master of Wine）这一备受推崇的称号不久，杜慕康便被任命为《葡萄酒倡导家》中国区的首席品酒师。这一举措当时被广泛认为是国际业界对中国与日俱增的葡萄酒生产实力的认可。
在杜慕康的推动下，刊物每年发布中国精品葡萄酒的详细年度报告，平均每年为刊物评审约100到200款不同的葡萄酒。然而，突如其来的疫情与封控也打乱了刊物的活动计划，中国订阅者的增长率更是无法与全球其他地区相提并论。
尽管近年来中国的葡萄酒消费显著下滑，但根据国际葡萄与葡萄酒组织（OIV）的数据，中国依然稳居全球第三大葡萄种植国，且是全球第九大葡萄酒消费国。更关键的是，中国将在今年11月正式成为OIV成员国，这不仅意味着中国将在国际葡萄酒生产和消费标准的制定上拥有更多话语权，也进一步巩固了其作为全球重要葡萄酒生产与消费国的地位。
随着《葡萄酒倡导家》在中国的告一段落，杜慕康已开始规划他在中国的职业生涯的下一个阶段。在本次访谈中，他深入探讨了中国葡萄酒风格的演变，揭示了行业面临的挑战与机遇，并分享了他在《葡萄酒倡导家》之后的职业规划与愿景。
Vino Joy News：在过去几年您对中国葡萄酒的评分和评审过程中，您观察到了哪些关键的风格趋势与变化？
杜慕康MW：整体而言，我并未看到风格上出现巨大变化，毕竟大多数中国葡萄酒仍以干红为主，并且或多或少使用橡木桶。但在这一大类中，我们可以看到更多关于葡萄品种的实验，以及对酿造优质混酿红葡萄酒的理解在日益加深，尤其是在新橡木桶的使用上更加谨慎。当然，也有一些新的葡萄酒风格值得一提，稍后我会详述。
不可否认的是，中国那些最顶级的葡萄酒大多甚至可以说完全以赤霞珠为主，这一品种依然是最重要的红葡萄，也是种植最广的品种。举例说明，诞生地的两款村庄酒（苏鲁和布村）以及宁夏的顶级赤霞珠酒款均采用的赤霞珠。
表达产区特色的红葡萄混酿也逐渐成为焦点：敖云最初以赤霞珠与品丽珠的混酿为基础，但随着年份的不同，品种配比也有所变化。如今，其产区特征更加鲜明，还推出了单一村庄酒。瓏岱则加入了马瑟兰、西拉和小维多，通过不同年份的酒款逐步展示其风土特质，当然也可能是由于年份的变化。而在河北、山东、新疆等地，越来越多的混酿红葡萄酒开始展现出强烈的产区风格。
谈到葡萄品种，宁夏的马尔贝克和维欧尼尽管产量很小，但已逐渐引起了越来越广泛的关注。像梅洛、丹魄、艾格尼科和桑娇维塞等品种则被中国酿酒师视为“另类”。基于此，我们看到了葡萄酒的风格（或品种）与产区特色发生了有趣的较量，它们相辅相成，去传达产区的独特性，这无疑是令人激动的！
中国也有少量自然酒以及橙酒——这些酒使用了不同的葡萄品种，其中有些使用了二氧化硫来防止氧化并增强稳定性，如小圃酿造、蒲昌、源点。在我看来，越是强调“自然”酿造，葡萄酒就越难表达产区或品种的特点，尤其当酒款出现缺陷或不稳定时。
戴鸿靖的小圃酿造体现出小批量、类似车库酒的流派正在中国兴起，云南的木杺酒庄亦如此。一些酒庄如九顶庄园如今也开始生产多款桃红葡萄酒，并涉足传统法起泡酒，当然，这些依然属于小众。
中国的酿酒业确实有风格上的演进，但我可能不会将这些变化称之为趋势，这其实是少数酒庄在探索更具冒险精神的风格。
让我特别感兴趣的，还是中国的葡萄酒如今更好地表现出了产区的风土个性，而葡萄品种正是表达这一点的窗口——贺兰山的赤霞珠与香格里拉的赤霞珠如今有着显著不同的风格，而山东的赤霞珠混酿也自成一派。此外，贺兰山也在探索其子产区的差异。总而言之，伴随着中国酒庄对葡萄栽培的愈加重视，风格的变幻以及人们对产区的重视，是我所看到的重大演变之一。
Vino Joy News：您认为中国葡萄酒在国际市场上获得更多认可和受欢迎，还需要哪些关键步骤或发展？目前还面临哪些挑战？
杜慕康MW：对于许多中国酒庄而言，获得国际认可显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几年前，贺兰晴雪在Decanter大奖赛上获奖，不仅激发了人们对中国葡萄酒的关注，也引发了对大家贺兰山产区的浓厚兴趣。总之，在国际大赛中赢得奖牌，并获得有影响力的葡萄酒评论刊物的高评分，对酒庄而言至关重要。
不过，许多酒庄首先需要解决的，还是其在国内的认可度问题，譬如去吸引国内消费者欣赏他们的酒款，并赢得那些通常偏好进口酒的中国葡萄酒爱好者的青睐。而这些人往往对国产酒的品质或性价比心存疑虑。过高的定价始终是一个问题，这不仅可能使中国大陆的消费者对国产精品酒望而却步，也可能无法打动国际葡萄酒爱好者，尤其是那些首次接触中国酒的消费者。
此外，除西鸽和银色高地等少数酒庄外，中国葡萄酒在国际市场的分销依然有限。敖云是唯一在Liv-ex上市的中国葡萄酒。一些中国葡萄酒已经在航空公司中出现，如国泰航空的酒单，但大多数国际消费者尚未意识到中国也生产葡萄酒，即便有所耳闻，也鲜有机会尝试。
因此，国际市场上的分销不足，外加质价不符的问题，依然是中国葡萄酒国际化进程中的主要屏障之一。我们了解某些产区需要埋藤过冬并带来额外成本，但这不是不切实际的高利润率的理由。
信息传递的合理与准确性也是一大挑战。我在《葡萄酒倡导家》的评论工作主要专注于品质，虽然偶尔也会指出性价比更高的酒款，但这些详细的评论仅对订阅者开放，除非是国际商家在推广敖云的年份酒时转载。这也说明国际市场上对中国葡萄酒的关注度仍然有限。
某些信息本身就存在问题。某些刊物发布的“中国百强葡萄酒”榜单混淆了质量与性价比的概念，导致结果令人困惑。他们应该分别列出百强性价比葡萄酒和百强品质葡萄酒，虽然两者会有重叠，但差异化会更加清晰。
Vino Joy News：您认为中国有哪些值得国际消费者特别关注的杰出或不太为人知的葡萄酒产区和生产者？
杜慕康MW：我不认为中国还有不为人知的产区，即便辽宁的冰酒产量非常有限，但也在多年前就已开始生产出色的冰酒了。同时，我认为也没有一个产区可以被称为“佼佼者”。在我看来，一些最好的赤霞珠混酿酒来自云南的香格里拉，但我的评论和评分总是集中在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单体葡萄酒上，而非产区，并且云南也并不是唯一产出高评分酒款的产区。
我认为理解不同的生产规模非常重要。由于地形原因，云南无法像其他地区那样规模化的生产精品酒或普通葡萄酒，香格里拉更像勃艮第的酒庄模式——无论是霄岭酒庄、木杺酒庄还是敖云，虽然规模不同，但产能总体都不大，这与宁夏贺兰山的生产方式大相径庭——贺兰山正在扩大生产规模，且拥有扩展空间。宁夏的生产方式更像是波尔多或世界其他地区的大型酒庄。
至于生产者，我认为至少在国内市场，哪些酒庄在品质上具有领导地位的答案已经相当明确，尤其是那些拥有长期优良记录的酒庄。当然，新的项目可能会迅速发展，例如诞生地或望月石酒庄。我们还看到一些小酒庄的出现，例如前述的一些生产者。这些都非常令人期待，尽管其产量相对较小。
杜慕康MW与诞生地的拥有者詹氏兄弟、顾问Patrick Valette与酿酒师Vianney Jacqmin在酒庄品酒
Vino Joy News：您在《葡萄酒倡导家》工作结束后，有何未来计划？是否会考虑独立的葡萄酒评审，或探索葡萄酒行业的其他方面？
杜慕康MW：我刚从宁夏回来，与共同创立望月石酒庄的Nicolas Billot-Grima进行了深入交流，他还于1980年代初与迈克尔·帕里Michael Parry在山东创办了华东庄园，并负责将马瑟兰葡萄首次引入中国（在中法庄园）。我们深入探讨了中国葡萄酒行业的现状以及需要解决的问题，尤其是在中国加入OIV可能带来的机遇。
现在我有更多自由去为酒庄提供咨询，不仅因为我在中国葡萄酒品评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还因为我曾担任多次国际和澳大利亚葡萄酒大赛的评审——我将于今年10月担任西澳葡萄酒展会的评委——我也希望将这种跨文化的评审经验带给中国的酒庄，以满足它们的需求。
我还与龙凤美酒顾问的葡萄酒大师邢威MW与朱简MW，以及其他业界人士一起探讨更多评审中国葡萄酒的方式，并探讨如何帮助中国酒庄提升品质与推广。我认为国产葡萄酒可以通过本土化的推广受益，同时也可以借助国际势力、特别是那些了解国际市场品质标准的中国人去提升自己。在我看来，业界有大量的资源尚未被充分利用；尽管我们看到了一些合作，例如永利举办的中国葡萄酒大赛。
今年我将继续担任葡萄酒大师学会（IMW）澳大利亚项目的协调员，负责阿德莱德研讨会，并作为IMW教育委员会的成员。我非常享受负责这一项目，尤其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葡萄酒大师一级和二级学员中，已有多名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我还将继续提升我的中文能力，计划在中国举办大师班，同时与龙凤美酒顾问合作，专注于WSET课程。此外，我也希望与英国文化协会（British Council）在中国展开更多葡萄酒与诗歌活动，鉴于我在文学与葡萄酒领域的背景，我也希望在2026年出版我的第六本诗集。
编译丨岩
排版丨Gak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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