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马内奇到西蒙娜·拜尔斯

文摘   2024-07-31 16:29   日本  

女子体操运动员该不该有肌肉,曾是拜尔斯被观众指教的重点。而她说外貌不被喜欢,我也曾经很沮丧,但现在我愿意炫耀我的上臂,我会正向看待我的身体,这就是我的样子,这就是从事体操所需要的身材。


我们喜欢酣畅淋漓的胜利。西蒙娜·拜尔斯的卷土重来,是巴黎奥运最大的亮点之一。

拜尔斯在三年前的东京奥运会上,退出体操团体和单项比赛时,面对滔滔物议,曾经说过:我比我的成就和体操更重要。

那时她遭遇心理健康问题,运动状态下会产生空中失感无法落地的困扰。为保护自己,也是为了让世界重视运动员的心理健康问题,她没有跟随大众乐见的叙事,拼死一搏,而是诚实的面对了自己的软弱:此刻我做不到。有些时候我们就是做不到。



很长一段时间里,竞技体育的全部意义被认为是要把人体推向极限,或者超越我们认为的极限。但将人体推到极限,并不意味着极限不存在。 某些时候,我们需要有谦卑的勇气,有正视和尊重自我局限性的智慧。拜尔斯的退赛引发的巨大争论,启发了何谓强大的社会反思,无疑也为更多运动员于进退间争取了更大弹性。

作为现今体操世界最知名的运动员,拜尔斯拥以她名字命名的五个体操动作、无数纪录和奖牌。拜尔斯善用了她的影响力,促使体操运动内部发生了系统性的变革,这也是她留给世界的宝贵财富。


曾经创造过7个十分记录的体操皇后科马内奇,她的故事曲折哀伤,因为出众的美丽和天赋,她在赛场大放异彩。而后成为齐奥塞斯库之子的禁脔,逃离祖国后又被同胞所骗,直到遇到年少时认识的同行康纳尔,才在30岁时迎来了平凡的幸福人生


竞技体育有不可言说的黑暗面。这是令人遗憾但又不可回避的事。在体操世界,人有极限这个前提被回避,挑战极限的解释权则被夺牌的热望恶意垄断着。高强度的训练和苛刻的饮食控制下,处于青春期的选手们普遍发育缓慢。罗马尼亚体操皇后科马内奇就曾回忆说她少年时代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为了让她们和食物隔离,教练会把她们锁在卫生间里。只要没有晕倒,训练就要继续。平衡木上的精灵,就是这样锻造的。

在很多训练馆里,年轻选手如同耗材。忍饥挨饿是常态。体罚和言语羞辱则被视为一种有效磨砺。很多运动员经历过度燃烧后,不再有可开挖的价值,就会被无情丢弃。

东欧剧变后,这一套罗马尼亚式的训练模式并没有被舍弃。挖掘过科马内奇的王牌教练卡罗伊·贝拉被延揽,成为美国打造体操明星队的武器。科马内奇的噩梦在延续,拜尔斯和她的队友们长期处在教练贝拉和他妻子马塔·卡里洛斯的粗暴管制下,离开家庭的女孩们在身心的疲惫和伤痛中,倍感孤单。而这种无助和迷惘让她们相继沦为了无良队医恋童癖拉里·纳萨尔的侵害目标。


培养出13个奥运冠军的马塔和队员们

莫恰努和教练贝拉(右)在赛场上


漫长的时间里,这种伤害不被大众所知。零星的检举被摁住,只能小范围发酵,并被当作业内常态接受。直到2018年,拜尔斯发声,作为受害者中的一员,指控队医和教练的可怖行径。她的发言引发了广泛关注。更多的前辈选手也加入这个队伍,比如曾经获得过1996年奥运体操团体冠军的莫恰努,就承认自己当年曾被当众讥讽身形肥胖,遭到毒打,比赛期间精神濒临崩溃。

在山呼海啸的舆论中,事态有了变化。队医获刑175年,贝拉夫妇声名狼藉。美国体操协会决定采用新的规范,禁止言语侮辱、霸凌、骚扰等行为,违者可能被禁止参加该项运动。


左二,60岁的科马内奇,出现在巴黎开幕式。


不夸张的说,拜尔斯和她的队友们,为众多即将进入这个行业的女孩子们,呼唤出了更公平的行规。科马内奇们的委屈,终于不再是一个被默许的悲剧和某种符合传统的献祭。


2021年,这一切混乱还没有完全平复。一场胜利是体操队和体操迷们所渴望的,但西蒙娜·拜尔斯卸下了大众加诸给她的沉重冀望,在东京勇敢的发表了退赛声明。那时有人说,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赛场,出现在和体操相关的话题中。



三年之后,她进入了婚姻,吃着披萨,恢复比赛,每周一次接受心理辅导,在27岁的年纪,以绝对优势重返赛场,绽放出比成绩更耀眼的活力。


她的表现,完美回击了世界对女子体操选手的成见:十五岁可以腾跃,二十五岁之后可以跃得更高;体操的国度里,女王可以秀颀纤柔也可以健美结实。她们可以完成顶尖男选手才能完成的动作,在空中飞翔并稳稳的落地。



有人说俄罗斯的体操才是体操。泰勒和碧昂斯的音乐怎么也比不上柴可夫斯基。没错,霍尔金娜月光般的轻愁是一种众所乐见的美,拜尔斯这种散发着欢愉的力量感,骄阳一样灿烂浪潮一样勃发的,何尝不是另一种值得激赏的美?

对女性来说,美是重要的,力量也是重要的。力量里,就蕴含着美。

一个伟大的运动员,能做到的突破,不只是在赛场上。她能拓展的疆域更广阔。我喜欢现在的科马内奇,也喜欢西蒙娜·拜尔斯。她们都是真正的勇者,美,而且有力量。有伤痕,但擦干眼泪,笑容比从前更动人。


小鱼Ada的池塘
ada刘贞的小池塘兼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