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果 | 石敏俊团队:中国都市圈的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分析

文摘   2024-10-22 10:53   浙江  


题名:中国都市圈的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分析

来源:地理学报

作者:石敏俊,孙艺文

基金资助: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研究》(负责人:张蔚文)


摘  要

都市圈正在成为支撑国家经济增长、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和参与全球竞争合作的重要空间载体。国际上一般认为都市圈是一小时通勤圈,当前中国都市圈规划同时提出了城市间产业分工协作的目标,希冀建成空间结构清晰、城市功能互补、产业分工协调的现代化都市圈。本文基于城市间投入产出分析,对中国都市圈内部的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展开研究,结果表明:(1)基于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可以将中国都市圈分为单中心离散结构、核心—边缘结构、边缘拓展结构和多中心网络结构四种类型,多中心网络结构是都市圈空间结构演化的高级阶段;(2)中国都市圈的产业链空间网络多数由加工制造环节网络流主导,首都、天津都市圈加工制造环节网络流与同类型都市圈相比存在较大差距,成都、长株潭和广州都市圈生产性服务环节网络流存在明显提升空间;(3)如果要将中国都市圈建设成为功能互补的产业协作圈,关键在于优化产业链空间网络,强化城市间功能协同,促进都市圈内部的空间融合;(4)长株潭、石家庄、成都和武汉等单中心离散结构都市圈应先向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演化,南京、杭州等边缘拓展结构都市圈以及天津、深圳、广州和首都等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应向多中心网络结构演化。


关键词
都市圈;空间融合;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产业链空间网络;城市间投入产出表

引  言

中国城市化进程已进入下半场,都市圈和城市群正在成为承载发展要素的主要空间形式。国家发改委先后批复了南京、福州、成都、长株潭等都市圈规划,希冀都市圈成为支撑国家经济增长、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和参与全球竞争合作的重要空间载体。都市圈本身是一个“舶来品”概念,在国际上一般认为都市圈是一小时通勤圈,但在中国本地化过程中,关于都市圈的概念内涵存在着认知分歧。都市圈既被界定为基于共享劳动市场的一小时“通勤圈”,也承担着功能互补的“产业协作圈”功能。如何界定都市圈的概念内涵,如何认识都市圈的建设目标和发展方向,就成为都市圈研究的关键问题和当务之急。

本文基于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的视角,利用城市间投入产出表开展产业链空间网络分析,探讨都市圈空间结构演化逻辑与发展路径。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在于:利用城市间投入产出分析,系统刻画了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流,在产业链层面运用关系数据解构了中国都市圈的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水平,突破了产业协作网络研究聚焦单一行业的瓶颈,丰富了都市圈尺度的产业链“流空间”网络研究,可以为深化认识都市圈的建设目标和发展方向、优化都市圈发展政策制定提供科学参考。


理论逻辑

01 都市圈究竟是通勤圈还是产业协作圈

一般认为,都市圈是指以某个大城市为中心,以密切社会、经济联系为纽带,依托便捷交通网络形成的圈层式空间组织。美国、日本、加拿大等西方国家均以中心城市规模、中心—外围城市间通勤率为核心指标划定都市圈。2019 年《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培育发展现代化都市圈的指导意见》、2014 年《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 年)》以及 2021 年《都市圈国土空间规划编制规程》分别提出了“1 小时通勤圈”和“1 小时交通圈”的概念。

从国家发改委批复的都市圈规划看,当前规划的都市圈空间范围大约在 2 万 km2,相当于半径 80km 的圆形区域面积。中国超大特大城市的通勤半径一般为 30~40km,超过 85%的都市圈中心城市与外围城市之间每天平均人口流动规模不足 8 万人次。究其原因,一是中国城市的市域面积偏大,对于多个城市组成的都市圈,通勤时间远超一小时。二是中国城际轨道交通建设滞后,城市地铁、轻轨等轨道交通建设大多局限于中心城区范围,市郊轨道交通里程过短、网络稀疏,难以为一小时通勤提供有效支撑。

如果以1小时交通圈的“产业协作圈”作为中国都市圈的建设目标和发展方向,都市圈内部的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就成为学术研究的重要课题。


02 都市圈空间结构演化的理论分析
都市圈可以看作核心城市与周边城市共同构成的功能协同的“流动空间”,频繁的要素流动是都市圈的本质特征。中心城市发展势能外溢,与周边城市形成产业分工与要素对流,推动都市圈空间结构的形成和演变,逐步形成功能协同的一体化经济空间。产业链空间网络的发育与都市圈空间结构演化密切相关,产业链空间网络流越发达,城市间经济联系越紧密,产业分工和功能协同水平越高。
产业链空间网络中网络流流量和流向可以用来衡量都市圈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水平。根据产业链空间网络中初级产品、加工制造品以及生产性服务等不同生产环节网络流的流量和流向,可将都市圈空间结构划分为单中心离散结构、边缘拓展结构、核心—边缘结构和多中心网络结构等4种类型。

数据与方法

01 研究数据

本文以2017年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成渝和长江中游城市群城市间投入产出表为数据基础,构建起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该数据包含38个产业部门的城市间商品和服务贸易流,能充分反映城市间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

本文以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成渝和长江中游城市群的11个重点都市圈为研究对象,其空间范围以都市圈发展规划和城市总体发展规划范围为基准。进一步地,以货车在高速公路行驶1~1.5小时路程120km、80km作为超大和特大城市的辐射范围,对比核心城市辐射范围与核心—边缘城市间圆心距,修正既有都市圈规划的基准空间范围。


02 研究方法

本文基于2017年中国投入产出表,在全国层面利用直接消耗系数、直接分配系数、影响力系数和感应度系数等指标识别出代表性核心产业链。进而利用2017年城市间投入产出表中间交易矩阵表征的不同城市初级产品、加工制造品和生产性服务流动,识别出产业链空间网络。最后,本文利用社会网络分析中网络密度、网络韧性、网络中心势和聚类系数等指标量化空间网络结构特征。


实证分析

01 中国都市圈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的水平测度

长株潭、石家庄、成都和武汉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地均流量显著低于其他都市圈,网络流高度集中于核心城市向边缘城市的单向流动,为类型Ⅰ单中心离散结构都市圈;南京和杭州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流流量和多向化水平较高,边缘城市间初级产品和加工制造品生产环节产业联系密切,为类型Ⅱ边缘扩散结构都市圈;天津、深圳、首都和广州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流量高,核心城市在网络中处于支配性地位,为类型Ⅲ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上海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流量大、多向化水平高,产业协作频繁且均衡,为类型Ⅳ多中心网络结构都市圈。

进一步地,利用聚类系数、网络密度、网络韧性和网络中心势等社会网络分析指标量化空间网络结构特征,可以揭示都市圈内部的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水平。

(1)单中心离散结构都市圈空间结构不尽合理,产业分工和功能协同水平需大幅提升。网络中心势显著集中于核心城市,核心与边缘城市间网络中心度落差悬殊。此外,单中心离散结构都市圈空间融合不足,石家庄、成都和武汉都市圈中部分城市间尚未建立紧密产业联系,聚类系数、网络密度和网络韧性极低。

(2)边缘拓展结构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结构较为完整,基于产业分工的功能联系多向均衡化特征明显,初具网络化雏形。边缘城市间初级产品、加工制造品网络流,以及核心—边缘城市间生产性服务网络流构建起多向均衡发展的产业链空间网络。

(3)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网络流量高、密度高、聚类强,网络发育完备程度较高,但边缘城市产业分工和功能协同的空间融合水平存在提升空间。

(4)多中心网络结构的上海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呈现聚类强、密度高、韧性强的均衡网络结构特征,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水平远高于其他都市圈,呈现多中心均衡网络结构。


02 城市间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特征

单中心离散结构都市圈普遍存在产业分工失衡的现象,初级产品、加工制造品和生产性服务生产中心均为核心城市,网络流集中于核心城市向边缘城市的单向流动,边缘城市之间产业联系薄弱。从产业协作的生产环节来看,核心城市向边缘城市流动的加工制造生产环节网络流量最高。值得注意的是,成都和长株潭都市圈生产性服务供给环节网络流相较于其他都市圈十分微弱,存在显著提升空间。

边缘拓展结构都市圈内部产业错位发展,呈现出核心城市与边缘城市间均衡发展态势。南京都市圈的网络流出量仅占总流量的29%,杭州都市圈形成了杭州为生产性服务中心、以绍兴为初级产品和加工制造中心的双核心空间格局。南京都市圈初级产品、加工制造品和生产性服务环节间网络流较均衡,如南京在加工制造品生产环节、马鞍山在初级产品生产环节的网络流具有显著比较优势,杭州—绍兴的加工制造品、绍兴—嘉兴的加工制造品生产环节之间形成了大规模的网络流对流。

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呈现出核心—边缘城市间产业深度分工,但边缘城市间产业协作微弱的结构特征。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的主导生产环节各具特点。天津都市圈网络流集中于初级产品生产和生产性服务供给环节,首都都市圈网络流集中于加工制造品和生产性服务供给环节。深圳都市圈的网络流以加工制造品生产环节为主,广州都市圈网络流集中于初级产品和加工制造环节。

上海都市圈形成了合理的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网络,呈现网络流量高、流向多向化的多中心网络结构。上海都市圈高水平的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体现在初级产品、加工制造品及生产性服务环节网络流均衡。

03 都市圈空间结构演化路径

都市圈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水平的差异,要求不同类型都市圈需结合自身发展阶段明确深化空间融合的方向,弥补短板、突出重点。

长株潭、石家庄、成都和武汉都市圈的产业分工格局尚不清晰。长株潭、石家庄、成都和武汉等单中心离散结构都市圈应沿“单中心离散结构→核心—边缘结构→多中心网络结构”的路径演化。一方面,提升核心城市发展能级,特别是成都、长株潭都市圈应重点强化生产性服务业;另一方面,推动边缘城市夯实制造业基础,补强上游初级产品和中游加工制造品生产环节。

南京、杭州等边缘拓展结构和天津、深圳、首都、广州等核心—边缘结构的演化方向在于迈向多中心网络化结构。南京和杭州等边缘拓展结构都市圈的优势在于边缘城市间产业协作水平较高,向多中心网络结构演化的关键在于提升整体网络流规模。核心城市南京和杭州需提升加工制造品和生产性服务中心地位,增强辐射带动作用,提升都市圈的整体竞争力。

天津、深圳、首都和广州等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迈向多中心网络结构的关键在于强化边缘城市之间的产业协作,尤其需增强边缘城市在初级产品和加工制造品生产环节的比较优势,促进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的多向化发展。值得关注的是,首都和天津都市圈应及时扭转网络流过度集中于核心城市的局面,提升加工制造环节竞争力,推动核心城市的初级产品生产环节、基础生产性服务供给环节向保定、廊坊、沧州等地转移,推动都市圈产业合理布局。

结论与启示

第一,如果都市圈建设以“产业协作圈”为目标,应当强化产业分工与功能协同,深化都市圈内部的空间融合。本文发现,在都市圈产业链空间网络中,初级产品、加工制造和生产性服务等生产环节间网络流的均衡性与空间结构多向化水平正相关。都市圈内城市应当合理布局产业链的生产环节,中心城市重点发展研发、金融服务、文化创意等生产性服务业,推动服务业与高端制造业深度融合;中小城市应夯实制造业基础,积极承接中心城市的产业转移,重点布局初级产品和加工制造生产环节。以产业链生产环节间分工协作,推动产业链空间网络流的均衡化与多向化,深化都市圈内部的空间融合。
第二,中国都市圈发展应基于都市圈空间结构演化规律,因地制宜、因时而异选择都市圈建设路径。本文发现,中国都市圈可划分为单中心离散结构、核心边缘结构、边缘拓展结构和多中心网络结构四种类型,多中心网络结构是都市圈空间结构演化的高级阶段。长株潭、石家庄、成都和武汉等单中心离散结构都市圈宜先向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演化,南京、杭州等边缘拓展结构都市圈与天津、深圳、广州、首都等核心—边缘结构都市圈宜加速向多中心网络结构演进。

上述内容转载自《地理学报》,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可下载论文


作者简介



石敏俊,浙江大学求是特聘教授、浙江大学城市发展与低碳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兼任中国区域科学协会第八届监事长,中国环境与资源经济学家协会第二届会长,中国自然资源学会资源经济研究专业委员会主任,中国投入产出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区域经济学会长三角一体化专业委员会副主任。


孙艺文,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为城市发展网络化。


注:本公众号转载文章仅用于分享,不用于任何商业用途。如涉及版权问题,敬请后台联络授权或议定合作,我们会按照版权法规定第一时间为您妥善处理。

来源:城市发展与低碳战略
编辑:叶李智子
审核:麻玉琦
终审:张蔚文

浙大新型城镇化智库
浙江大学中国新型城镇化研究院是由国家发改委和浙江大学共同成立的研究机构。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