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l 储杨 编辑 l 阿浩
来源 l 十点读书(ID:duhaoshu) 分享 l 阿浩(ID:716223201)
“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二十岁时读《呼兰河传》,只能替半生尽遭冷遇,身先死的萧红叹息,这半部红楼终究是给别人写了。
三十岁时再读《呼兰河传》,开始理解,理解这蝼蚁一般的人生,终究是苦多乐少。
在岁月飘摇的年代,《呼兰河传》里那些荒谬的、麻木的、悲愤的、残酷的,连带着萧红短暂、苦难却又不甘的一生,透纸生凉。
如北岛在诗中所写:
沉默依然是东方的故事,人民在古老的壁画上,默默的永生,默默的死去。
仿佛人在命运面前,本该如此,身似浮萍,逆来顺受,生死由命。
可人生真的只能被动承受吗?
破局的秘密,其实也就藏在这本充满苦难的《呼兰河传》中。
呼兰河是个小城,不怎么繁华,只有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
在东二街上,有一个大泥坑,成了呼兰河小城里的一道“景观”。
这泥坑,大约五六尺深,不下雨时,泥浆像粥一样,下了雨,泥坑就变成了河。
一年之中,不知有多少车马陷在在这泥坑子里,死了的家禽也数不胜数。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把泥坑子用土填起来不就好了吗?”
看热闹,最终变成了一群人的麻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真的和自己有关,也就认命吧。
就像呼兰河人对于生命的态度一般: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这便是那个时代大多数中国人的写实,他们得过且过,无条件地向无法左右的命运臣服。
书中的有二伯,三十岁就去了萧红家,直到六十多岁,依然活在最底层,逆来顺受,没有尊严,更没有自我觉醒。
他冷眼看待和自己一样弱势的群体,本身却也被他人嘲笑着,活着吧,就这么活着吧。
萧红写道:
逆来顺受,你说我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己以为得意,不得意怎么样?人生是苦多乐少。
可悲的人生,也大抵从自欺欺人开始,既不向前,也不回头,只是一天天的,平板地活着。
如同鲁迅先生的阿Q,麻木着、逃避着,自欺着又奴役着,看似活过一生,却全然没有真正地活一日。
萧红笔下的生死,总能让人感到一股清醒的凉意。
就像初冬的深夜,恰到好处的寒峭,一丝风就能掀起了惆怅,看似轻盈,实则浓重。
呼兰河东二道街南头,有个卖豆芽菜的王寡妇,本也没什么特殊的,一年又一年地卖着豆芽菜,平静无事。
忽然有一年夏天,她的独子到河边去洗澡,掉到河里淹死了。
这件事曾轰动了一时,家传户晓,可是不久也就平静下去了,王寡妇疯了,可即便疯了,她还晓得继续卖豆芽菜。
偶尔她的菜被偷了,才会在庙台上大哭一场,哭过之后,还是平平静静地活着。
过路人看见王寡妇在哭,会引起一点恻隐之心,不过为时甚短,因为,这种事他们听得多、见得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的年代,谁还会为谁哭泣呢?
家人亲眷,可能还会有点儿难过,但其他人早就忘记,只会继续“歌唱”,继续生活。
就像你去问呼兰河的人,人生是为了什么?
他们并不会茫然无所对答,他们会直截了当、不假思索地说:“人活着是为了吃饭穿衣。”
再问他,人死了呢?他们会说:“人死了就完了。”
幼时的萧红喜欢翻家中的旧物,有些是祖母保存着的,有些是已经出了嫁的姑母的遗物。
不是快要腐烂,就是生了虫子,但这些玩意儿,瞬间让大家淡去的记忆又恢复了。
祖母会说:“这是你大姑在家里边玩的......”
祖父会说:“这是你二姑在家时用的......”
萧红天天搬,搬出来一批,玩厌了,弄坏了,就再去搬,引得祖父母常常慨叹:
那是多少年前的了,还是分家的时候,从我曾祖那里得来的呢,又哪样哪样是什么人送的,而那家到今天也都家败人亡了,而这东西还存在着。
久不见天日的东西,经萧红这一搬弄,才得以见了天日,于是,坏的坏,扔的扔,也就都从此消失了。
“生命如横越的大海,我们相聚在这条小船上。死时,我们便到了岸,各去各的世界。”
人生须臾,不过尔尔,生命迟早要被时光抹去,连带着那些物件不再见天日,最终腐烂直至消失。
死亡在萧红的年代,显得更加残忍,静静地来,默默地去,少有怜悯,因为自顾不暇。
书中有一个人物,浓墨重彩,那就是老胡家的团圆媳妇,这是一个无比悲惨的苦命人。
第一次见到团圆媳妇时,萧红觉得,她不像是什么媳妇,而是一个小姑娘。
院子里人见过之后,也挑不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于是就说,她太大方了,不像媳妇样儿。
没过几天,胡家婆婆就开始打团圆媳妇,打得特别厉害,那叫声不管多远都可以听得见。
一天打八顿,骂三场,说是要给团圆媳妇一个下马威。
婆婆打了一只饭碗,团圆媳妇要挨打;婆婆丢了一根针,团圆媳妇要挨打;
婆婆跌了一个筋斗,把单裤膝盖的地方跌了一个洞,也要把团圆媳妇抓过来打一顿。
总而言之,婆婆只要不顺心,就要打团圆媳妇。
打了一阵子后,团圆媳妇就不正常了,日日不见好,吵着要回家去。
于是,老胡家开始迷信,怕团圆媳妇死掉了,就请人“跳大神”,给她驱鬼。
再后来,还在众人面前,把团圆媳妇放进大缸里,用热水烫身子,团圆媳妇被热水烫了三次,烫一次,昏一次。
最后,愚昧无知的婆婆,用最残暴的手段,把活生生的人给“治”死了。
看热闹的人很多,团圆媳妇还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救她,等她要死了,才有心慈的人,流下眼泪来。
冷漠让这场悲剧变得触目惊心,即便是作者,她清醒,她冷眼视之,却也无能为力。
好在,书中还有一个人,真正活出了生命的张力,每次读到此处,才能长舒一口气:
幸好,无论在哪个年代,无论人生有多苦,总有人在顽强地活着。
他是一个磨倌,大家都喊他“冯歪嘴子”。
他生活窘迫,却没有因此堕落,一直兢兢业业地努力工作,平时帮着东家拉磨,等到秋天,新鲜碾米下来的时候,还会做些黏糕出去卖。
他行事磊落,虽然地位低下,但即便是摘只黄瓜,也会告诉主人一声。
他对人和气,见着谁都是先给一个笑脸,即便别人故意捉弄他,他也不会生气。
他为人大方,虽然穷,但每次做出的黏糕,都会切一些送给年幼的萧红吃。
从自由恋爱到结婚生子,他与妻子始终在旁人挑剔里顽强地爱着。
即便街坊邻居表现出极度的不友好,甚至编排了不少关于他妻子的谣言,他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的人生苦吗?真的很苦。
妻子在零下几度的寒冬刚刚为他生下孩子,就被东家以破财运为由,将他全家扫地出门,他们只好在更加简陋的草棚子里生活。
许多邻居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的孩子有没有在冬天被冻死,看他会不会因为一贫如洗而上吊自杀。
谁曾想,冯歪嘴子依旧顽强地活着。
可奈何,悲剧就是把希望破碎给人看,冯歪嘴子的妻子,在生完第二个孩子不久后就死了。
大家都以为,这下他会从此一蹶不振了吧,可没想到,冯歪嘴子照常地活着。
因为,他觉得在这世界上,他一定要生根,他一定要长得牢牢的。
于是,他喂着小的,带着大的,继续悉心抚养着两个孩子。
书中写道:
他在这世界上,他不知道人们都用绝望的眼光来看他,他不知道他已经处在了怎样的一种艰难的境地,他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完了,他没有想过。
命运没有厚待过他,但他从未抱怨过这世间的苦,坚强地面对苦难,成了他生命的救赎。
是的,万般皆苦,唯有自渡,想要过好这一生,唯有自己抗下所有的难。
《悲喜自渡》里有一句话:
人间万千光景,苦乐喜忧、跌撞起伏,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再者,世上之事,如水上行舟,不能自渡者,只能把命运交于他人之手。
所以,我们要遇山开山,见水架桥,怀揣着希望,努力活这一回。
凄凉的夜,总是有的,但天亮之后,太阳还在;
生活的难,也是有的,但回头看,轻舟早已过了万重山。
愿我们,成为自己的救赎,走过泥泞,扛过风雨,然后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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