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敦煌工作成了“铁饭碗”,但前辈们吃了多少苦,想都不敢想

文化   2024-07-18 16:29   云南  
4年前被“全国考古团宠”的女孩钟芳蓉,最近又上热搜了。
4年前的高考,钟芳蓉取得了湖南省文科第四名,676分的好成绩。当时让大家哗然的是,可以任意挑选名校各个热门专业的她,坚定地选择了北大考古系。
很多人认为考古专业将来没钱途,要坐一辈子冷板凳。难道钟芳蓉的脑袋瓦特了?
2020年的钟芳蓉说:“我从小就喜欢,报专业只用了几分钟,但我会为此坚持很久。”
4年之后,钟芳蓉做到了。
从北大考古系毕业后,钟芳蓉报考了敦煌研究院的石窟考古岗位,并且以面试92.4分的成绩名列第一。

4年以前,很多人或许觉得考古专业赚不了什么钱,而在就业形势日趋严峻的今天,可能大家反而会觉得,进敦煌研究院工作也不错啊,是个“铁饭碗”。
但在几十年前,去敦煌石窟工作,是个苦得不能再苦的差事,生活环境的恶劣超乎想象,然而还是有一代又一代的学者、艺术家,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敦煌,为祖国守护住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常书鸿:舍弃法国的优渥生活,此生只为守敦煌

常书鸿,是旅法艺术家。他以油画系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里昂国立美术学校,又拿到公费赴巴黎深造,作品被法国多个艺术馆收藏,还是巴黎美术家协会、法国肖像画协会会员。
1930年代,常书鸿在巴黎这座有着浪漫文艺气息的城市过着优渥的生活,他是知名艺术家,巴黎还有他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然而在1935年的秋天,对于常书鸿来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一天,常书鸿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看到了一本画册——《敦煌石窟图录》,他一拿起画册就放不下了,后来他又去法国吉美博物馆看到了来自中国敦煌的丝绸画,站在那一幅幅精妙绝伦的画作面前,常书鸿沉默了,他深感惭愧,觉得自己作为中国人,远渡重洋学习西方艺术,却对祖国伟大灿烂的艺术宝库一无所知。
常书鸿决定回国,去敦煌!

第二年,常书鸿就回到了祖国。
当时的敦煌莫高窟,就像是一座“废墟”。100多个石窟被流沙掩埋,当地人甚至在石窟里生火做饭,把壁画都熏黑了。
难以想象在当时,一位塞纳河畔的风雅艺术家,整天像个老农民一样干活,甚至屈尊给当地的地主画像,就为了搞到一点钱来给石窟安门,保护石窟。
敦煌莫高窟石窟四周荒无人烟,最近的村舍在30里开外,出门要带上打狗棍,是为了提防狼。
研究所就设立在破旧的寺院里,晚上睡土炕,工作用的桌子是土坯砌的,戈壁滩上永远都在刮大风,房间里永远蒙着土,饮用的水里有太多矿物质,影响健康,还是苦的,吃的也基本上只有咸菜馍馍。
更可怕的是生病了没有医生没有医院,常书鸿后来生的一个女儿,就是因为得了急病缺乏医疗而悲惨离世。
常书鸿的妻子忍受不了了,一天不告而别,跑到兰州后,妻子马上登报宣布与常书鸿离婚。
常书鸿就这样“被离婚”了,一双儿女无人照料,很多同事也忍受不了艰苦纷纷离开,最难的时候,研究所解散了,经费也没有,只剩下他和一双儿女和两个守窟工人。

多年后,常书鸿第二任妻子李承仙说,来敦煌的人都是“傻子”,因为不傻不行。
只有像常书鸿这样的“傻子”,才会在敦煌甘于忍受漫长的“无期徒刑”。
学者季羡林这样形容常书鸿:“筚路蓝缕,居功至伟。”

1994年6月23日,90岁的常书鸿与世长辞,他的一部分骨灰由家人带去了敦煌。
常书鸿常说,自己不是佛教徒,不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但如果真的再一次托生为人,他还是会会选择绘画这个令人迷醉的职业,还是会向往巴黎这个世界一流的艺术之都,还是会受到敦煌的召唤义无反顾回到祖国,还是会完成那些尚未完成的工作,在几十年如一日的春蚕吐丝般的劳作中走完人生旅途。

樊锦诗:“敦煌是我的宿命”

钟芳蓉的偶像,是用一生守护敦煌的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
在樊锦诗看来,敦煌,就是她一生的宿命。
樊锦诗的少女时代在上海度过,敦煌是她少年时代的一个美好的梦。

后来,樊锦诗考入了北京大学考古系。1962年,学校安排樊锦诗去敦煌实习,正是这次实习,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在樊锦诗的想象中,敦煌研究所应该是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浪漫之所,但来了就傻眼了,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们,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一个个都跟当地农民一样。而且煌地区食物紧缺,很多人只能打草籽充饥。
那次实习还没结束,樊锦诗就离开了敦煌,因为她一个南方姑娘无法适应敦煌的气候,严重水土不服,病倒了。
但最后的毕业分配,樊锦诗还是被分配去了敦煌。她当时还天真地想,只要是国家需要,就愿意无条件地服从,先去工作个三、四年,然后就可以调到别的城市。
没想到,她这一坚守就是一辈子。
她一直记得北大教授宿白先生说的:“大浪淘沙,你不要看现在。一二十年之后,谁能沉得下心,谁才能够做出大的学问。一个社会一定要有人潜心做学问。”

樊锦诗到了敦煌之后,大家住土房,喝咸水,还要在洞窟里临摹壁画,保护修复,调查内容,研究文献。敦煌的冬天特别冷,气温一般在零下20摄氏度左右,日常用水都得凿开冰层,取冰烧水。每到夜晚,寒风夹杂着狼的嚎叫,让人不寒而栗。
更苦的是骨肉分离。樊锦诗和丈夫两地分居十九年,在这十九年中,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始终得不到很好的解决,她始终愧疚,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不是一个好妈妈”。
家庭与工作,身心两处不能会合,仿佛是敦煌莫高窟人的宿命。
如果说樊锦诗从来没有犹豫、没有动摇过,那是假话。敦煌和北京、上海相比,是两个世界。樊锦诗不止一次偷偷掉眼泪,可是只要第二天走进石窟看到那些壁画和雕塑,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着石窟中的佛像,樊锦诗想,过去的已经不能追回,未来根本不确定,一个人能拥有的只有现在,唯一能被人夺走的,也只有现在。她只有莫高窟这一个家,能退到哪里去呢?退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如退入自己的心更为安全和可靠。
樊锦诗认为,人生的幸福,就在人的本性要求他所做的事情里,正是这种力量,可以让他面对所有困难,让他最终可以坦然地面对时间,面对生活,面对死亡。真正的幸福,就是在自己的心灵的召唤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那个自我。

樊锦诗六十岁接受了敦煌研究院院长的任命,在临近退休的年纪又重新起跑。
樊锦诗年轻时是个内向沉默的人,上台说不出话,但当了领导之后,就得改变自己,更要努力理解并关心每一个人,自己有责任为敦煌事业的发展留住人才。如果有朝一日离开敦煌时,大伙儿能说,“这老太婆还为敦煌做了点实事”,她就满足了。
樊锦诗当了院长之后,最大的贡献,是2003年提出了用数字化的方式展现敦煌,2015年8月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正式投入运营,2016年“数字敦煌”资源库上线,2017年,“数字敦煌”资源库英文版正式开通……自此,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通过网络,免费欣赏敦煌石窟,莫高窟实现了“容颜永驻”。

樊锦诗说,自己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明白名利这个东西,其实是虚的,人都是要死的,但是,你来到世界上,该做的事做了,尽到了你应尽的责任,出了你该出的力,你没有愧对祖先和前辈交给你的事业,你可以坦然地说:“我为敦煌尽力了!”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舍身饲虎——敦煌人的精神

常书鸿和樊锦诗都曾经提到过一幅敦煌壁画——《摩诃萨埵王子舍身饲虎图》,他们都是从这副画中得到了人生的启示。
萨埵那太子一行出去狩猎,为了拯救已濒绝境的饿虎,他跳下了悬崖,由于母虎已奄奄一息,无力去吃躺在面前的萨埵那太子,太子再次登上山崖,以木枝刺颈出血,然后再次跳下,这样就可以让众虎闻到血腥味,先舔其鲜血,等到气力有所恢复后,再啖食全身。
萨埵那王子故事的惊心动魄,不单是他的“饲虎”,而是从中体现的彻底牺牲的精神,彻底无我的精神。对每个有志从事敦煌艺术的人而言,这都是一则最重要的人生经典。

而常书鸿直到站《摩诃萨埵王子舍身饲虎图》前,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为艺术舍身来了。他到这个洞窟来的次数最多,因为他总觉得,它带来的不仅仅是艺术的陶醉,而是人生的启迪,它以严酷而又惨烈的事实告诉人们,什么叫做义无反顾的牺牲。
樊锦诗在看到《摩诃萨埵王子舍身饲虎图》时,她想,萨埵那太子可以舍身饲虎,她自己为什么不能舍弃一切侍奉艺术、侍奉这座伟大的民族艺术宝库呢?它是多么脆弱多么需要保护,需要终生为它效力的人啊!如果为了个人的一些挫折与磨难就放弃责任而退却的话,这个劫后余生的艺术宝库,很可能随时再遭劫难。
敦煌莫高窟的保护、研究和弘扬工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不断地开拓、探索。这不是几代人、几十年所能完成的事情,需要世世代代不断地为它付出,不断地努力。
希望新一代敦煌人也不忘记,守护敦煌,是一个神圣的职责。


参考资料
《此生只为守敦煌:常书鸿专传》(作者:叶文玲,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我心归处是敦煌 : 樊锦诗自述》(樊锦诗 口述 / 顾春芳 撰写,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孙琬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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