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二神外周刊】第492期:小脑半球血管母细胞瘤随访短期快速进展一例(第二轮神经肿瘤系列八)

学术   2025-01-27 18:34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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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神经肿瘤是颅内常见病,主要包括神经上皮肿瘤、脑膜瘤、转移瘤及淋巴瘤等。从483期开始将刊发“第二轮神经肿瘤系列”,与同道共享,欢迎大家批评指正和交流讨论。


病史简介


患者,女性,57岁,因“体检发现颅内占位4年,头晕伴恶心10天”入院。


患者4年前(2020-06-05)体检时查头颅磁共振平扫发现左侧小脑占位性病变,无头晕头痛、无恶心呕吐、无四肢乏力等不适,当时未处理,予定期随访观察,2020-12-21查头颅增强磁共振示:左侧小脑半球强化结节,大小约6*4mm,考虑血管母细胞瘤可能(图1)。随后患者每年复查头颅增强磁共振,病灶大小基本相同。2023-06-09,患者于外院复查头颅增强磁共振,提示增强病灶较前增大,大小约9*7mm,伴瘤周水肿。当时患者无明显不适主诉,决定继续随访观察。10天前患者无明显诱因下出现突发头晕,伴恶心,无头痛呕吐,休息后可缓解,复查头颅磁共振增强扫描(2024-10-20)示:左侧小脑半球强化结节较前进一步增大,范围约30*24*22mm,伴瘤周水肿明显(图1,图2)。患者为进一步治疗来我科,拟“左小脑半球占位”收住入院。既往无殊,否认von Hippel Lindau(VHL)综合征等遗传病史。


查体:神清,精神软,GCS:4+5+6。生命体征平稳,双侧瞳孔等大等圆,直径约3mm,对光反射灵敏,颈软,心肺腹查体未见明显异常。四肢感觉对称,肌力5级,肌张力不高,双侧巴氏征阴性,直线行走、指鼻试验、Romberg试验(+)。


辅助检查:血常规:红细胞计数5.21*1012/L。肝肾功能、肿瘤指标未见明显异常。腹部B超:肝胆胰脾双肾未见明显异常。眼底镜:正常眼底,未见明显视盘水肿、视网膜血管瘤及眼底出血。胸部CT平扫:两肺少许纤维灶,右肺中叶少许肺不张。两肺尖胸膜局部增厚。


图1. 头颅MRI增强扫描时间轴,显示左侧小脑病灶的生长变化趋势。

图2. 术前头颅MRI平扫及增强(2024-10-12),示左侧小脑半球见斑片状异常信号影,范围约30*24*22mm,在T1WI上呈混杂信号,在T2WI上呈高信号,瘤内可见异常血管留空影(橙色箭头所指),增强后呈明显强化,内可见囊样未强化区,周围可见迂曲扩张血管影。


诊治经过

入院后完善相关检验检查,排除手术禁忌后,于2024-10-29行左侧小脑半球病损切除术。显微镜下经小脑皮层造瘘,探查见肿瘤组织,质地较韧,暗红色,血供丰富,与周围脑组织分界欠清,显微镜下小心分离肿瘤与脑组织边界,完整切除肿块后,适度扩大切除病灶周围可疑病变组织。术中冰冻提示:(左侧小脑)血管母细胞瘤。术后第一天复查头颅MRI提示左侧小脑肿瘤切除术后改变(图3)。


图3. 术后第1天头颅MRI平扫及增强(2024-10-30)示左侧小脑肿瘤切除术后改变,肿瘤全切。

术后给予减轻脑水肿、预防感染、止晕、止吐等对症治疗。患者术后恢复可,神志清楚,遵嘱活动。术后6天患者病情稳定出院。术后常规病理提示:(左侧小脑)血管母细胞瘤,CNS WHO 1级。组织学特征:镜下可见增生的圆细胞,胞浆透亮,细胞温和无异型,未见核分裂,伴丰富的毛细血管网(图4)。


图4. 术后常规病理提示:(左侧小脑)血管母细胞瘤,CNS WHO 1级。

患者术后1月门诊复诊,神清精神可,对答切题。复查头颅MRI平扫,提示左侧小脑病损切除术后,术区软化灶,水肿范围较前(2024-10-30)缩小(图5)。目前患者仍在定期随访中。


图5. 术后1月头颅MRI平扫(2024-11-27),示左侧小脑病损切除术后,术区软化灶,水肿范围较前(2024-10-30)缩小。

讨论


血管母细胞瘤(hemangioblastoma, HB)是一类发生于脑、脊髓、神经根、视网膜中形成的高度血管化的良性肿瘤,根据2021年WHO中枢神经系统肿瘤分类(WHO CNS5分类),HB归类于间叶源性、非脑膜上皮肿瘤(Mesenchymal, non-meningothelial tumors),WHO 1级[1]


流行病学方面,中国的HB发病率占颅内肿瘤的0.9%~3.5%(平均2.2%),占小脑肿瘤的第三位,仅次于髓母细胞瘤和星形细胞瘤。颅内HB可以是偶发性且单一病灶发病(散发性HB);也可以是家族遗传性发病(von Hippel-Lindau, VHL综合征),两者的比例约为3:1。因此,对于首发颅内HB的患者,应考虑进行全面的肝、肾彩超,眼底镜、基因等检查,以排除可能的VHL综合征的诊断,警惕可能的VHL合并症。VHL综合征临床诊断要点包括:血管母细胞瘤(中枢神经系统或视网膜)、肾癌、嗜铬细胞瘤、胰腺多发囊肿、胰腺神经内分泌瘤、内淋巴囊肿瘤。对临床上怀疑VHL综合征的患者,满足以下条件可临床诊断为VHL综合征:(1)有明确家族史,存在以上7种肿瘤之一即可诊断;(2)无家族史,患者出现至少两个血管母细胞瘤或者一个血管母细胞瘤加上上述7种肿瘤之一即可诊断[2]。此外,VHL-HB的发病年龄要显著早于散发性的HB(31±11 vs 48±16岁)[3]。由于临床诊断标准具有滞后性,部分患者在疾病早期并不符合临床诊断标准,因此对于疑似患者应进行基因检测。目前认为基因诊断为确诊的金标准,当患者存在VHL基因致病性突变时即可确诊[4]。本例患者首次发现颅内单发的HB时为53岁,无VHL家族病史,眼底镜和腹部B超未发现视网膜HB及内脏肿瘤,临床诊断为散发性HB,暂不考虑VHL综合征,未行基因检测明确诊断。


病因学方面,目前认为VHL双等位基因失活是HB发病的主要机制原因,表观遗传学修饰等其他因素也可能参与散发性HB的发病[3]。Latif等在1993年确定了VHL抑癌基因为VHL综合征的致病基因,并将其定位于染色体3p25-26[5]。随后,在散发的HB中也发现了VHL基因的体细胞突变[6]。在近期的一项单核苷酸多态性 (SNP) 阵列研究中,Shunsaku Takayanagi等人分别在64%和57%的VHL相关性和散发性HB中发现3号染色体杂合性缺失 (LOH);VHL相关和散发HB中双等位基因VHL失活率分别为64%和52%;而6号或10号染色体上的LOH (43%) 以及表观遗传学的VHL启动子高甲基化抑制(33%)仅在散发性的HB中被观测到[3]。VHL基因编码的VHL蛋白参与缺氧诱导因子(HIF)-1和HIF-2的降解,而HIF蛋白在缺氧条件下促进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血小板衍生生长因子(PDGF)、促红细胞生成素(EPO)等的转录。当正常的VHL蛋白功能因VHL基因突变或缺失而丧失时,HIF 蛋白不会经历VHL介导的降解,从而会激活这些下游生长因子的转录,导致(1)红细胞增生;(2)血管发生(vasculogenesis);(3)血管形成(angiogenesis),最终促进HB等肿瘤的发生[3]。(图6)


图6. 血管母细胞瘤发生机制示意图。VHL蛋白缺陷的肿瘤细胞(hemangioblasts,成血管细胞)无法降解HIF,产生继发于假性缺氧细胞环境的下游因子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血小板衍生生长因子(PDGF)、促红细胞生成素(EPO)等。HIF依赖性因子的释放刺激成血管细胞分化为红细胞或内皮细胞,同时还在现有肿瘤血管网络内诱导血管生成 (B)。从头生成(de novo)的内皮细胞(V,vasculogenesis,血管发生)可与迁移的内皮细胞(A,angiogenesis,血管形成)结合(C),形成整合的肿瘤血管网。图片引用自引文[7]


HB的生长模式通常呈现静止和生长2个状态的交替。Ammerman等对VHL相关的19例HB患者的143个病灶进行了10年以上的MRI随访,发现其中134个病灶(94%)呈现一个生长-静止交替的增长模式,肿瘤的生长时间平均为13±15个月,静止时间平均25±19个月;4个病灶(6%)则呈现一个渐进的增长模式[8]。梅奥诊所的Ian Parney团队对其1988年至2018年的115个散发性和69个VHL相关HB进行了回顾性研究,也发现了类似的静止期-生长期交替的现象[9,10]。他们还发现散发性和VHL病变在生长速度或生长潜伏期方面没有统计学差异;有症状的病变比无症状的病变生长得更快(232.6 vs 49.0 mm³/月,p=0.005);在同时存在实性和囊性的病例中,囊性部分的生长速度快于实性部分(101.7 vs 87.5 mm³/月,p=0.009),且实性部分的生长潜伏期可能更长(15.2 vs 18.5%,p=0.25);病灶的生长分为线性(n=7)、指数(n=49)、立方(回归至立方函数曲线,n=7)、跳跃(n=19)和无生长(n=7)模式,每次随访时的肿瘤大小大致符合立方回归曲线(R²=0.52)[10]。Ian团队还发现,在囊肿形成后,总体积和实性成分的生长均加速,总体积生长速率快了10.6倍,实性成分生长速率快了6.0倍,其原因尚不清楚,但提示HB中囊肿的出现可能是肿瘤组织中生物活性增加的标志。此外,有研究报道周围水肿是囊肿出现的先兆[11,12]。Lonser等人通过综合分析VHL综合征患者血管母细胞瘤的系列MRI,结合术中获得的囊液和从尸检标本中切除的囊壁标本,提出颅内HB囊肿的形成是由肿瘤血管通透性增加、肿瘤间质压力增加以及血浆外渗和对流分布到周围组织中引发的。当肿瘤输送的血浆超过周围组织吸收渗出液体的能力时,就会出现水肿和随后的囊肿形成[11,12]。在本例患者的MRI随访过程中,早期病灶为实性结节,生长缓慢,随访至2023年后病灶增大并出现瘤周水肿(图1),随后病灶出现囊性成分并快速增大,也支持了上述研究的结论。另一方面,HB的静止期-生长期的生长模式似乎可以被“二次打击”(two hit)假说所解释。按照Knudson二次突变假说[13],散发性肿瘤先需要有一个体细胞内发生突变产生杂合体(heterozygous),继而再次突变而产生的,发生率较低或不易发生,所以发病年龄一般较晚。在“二次打击”之前,等位基因杂合性缺失阶段,肿瘤的生长速度相对缓慢甚至静止;在“二次打击”形成双等位基因失活阶段,肿瘤可快速增长并出现占位效应症状[13]

综上所述,颅内HB的生长常呈现暂停-生长交替模式,对于无症状HB,可密切随访观察[14]。在随访中,若实性病灶周围出现瘤周水肿,需要警惕后续的囊肿形成以及病灶的快速增长可能(平均总体积生长速率可增加10.6倍,实性成分生长速率可增加6.0倍),必要时予以手术干预。当前,颅内HB病因和生长模式较为复杂,潜在的病理生理机制尚未完全阐明,上述影像学的征象有助于我们确定适当的干预时机,为精准治疗该疾病提供理论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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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周良辅. 现代神经外科学[M]. 现代神经外科学, 2021.

(本文由浙二神外周刊原创,神经外科王淳副主任医师及赵泽昊博士后整理,病理科张布衣副主任医师提供病理诊断意见,柳夫义主任医师审校,张建民主任终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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