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存旺博士正在田间巡视
福建的地貌特征常被形容为“八山一水一分田”,田只占十分之一,可见它的宝贵。
闽北多山丘,闽南才略有平原,田在闽北山丘地带更显宝贵了。我的老家就是这样一个闽北普通的山村,人均不到一亩田,栽种能够养活一家人的粮食作物水稻曾经是一年中最重要活计。
程存旺博士家乡的山水景色
耕牛田园的水牛
稻田是孕育生命的地方,不光是农作物,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包括人。早稻的育秧在雨水之前已经开始,而插秧直到谷雨左右才开始进行,这期间农户们要把水田及周边的水沟整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沟里的草和泥都清除进田里,为插秧做好充分准备。曾经这些工作是需要由家中的壮劳力担当的。惊蛰过后,各种小动物开始活跃起来,这时候的稻田水满肥足,水主要是天然降雨形成的地表水,我听老人们讲,肥曾经主要是烧的草木灰、人畜粪便,再好的就是撒一些豆粕,化肥是后来才有的,肥效很好,整个大队的化肥就那么几包,很宝贵。
耕牛田园的农人在整理育秧田
耕牛田园的农人撒有机肥入田
惊蛰过后,孩子们也很兴奋,因为田水满了,草也除尽了,天气也热了,该是泥里的泥鳅、黄鳝、杂鱼和田螺往上窜的时候了,夜晚的时候,天气凉爽,它们都会从泥里出来透气,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吃过晚饭,七八点钟,我们一群孩子如约而至,来到水田旁。大孩子手上会拿一些点着了的油柴,用于照明,最重要的是一把长铁钳,带齿的最好,因为稻田里的那些家伙都很滑,用手抓是越使劲越难以把握,很需要技术。一手拿着火把,照着水面,一手拿着铁钳,只要你够灵活,很快就能收获几近高蛋白的泥鳅和黄鳝,竹篓是不能不带的。最晚不过九点半,伙伴就得收工上田,洗脚穿鞋熄火回家了。再晚家里人就该担心,回去则少不了挨一顿骂,为了这些无穷无尽的泥鳅和黄鳝,实在犯不着。一路上有说有笑,绕开反着月光的水坑,忍受着青蛙和各种昆虫的鸣叫,遭遇彼此相熟的人和狗,满意地回家。记忆尤深的是一个小哥们带着他们家手电向我们炫耀,其实手电光照的面积太小,不好使。结果他还不小心把手电跌落进水里,弄坏了家里的一项重要电器,被打是情理之中的。
耕牛田园的农人在人工插秧
程存旺博士家乡一角
这样的收获期可以持续3个多月,很让人怀念。早稻在7月份开始收获,因为要在收获之后立即种植晚稻,抢收抢种,名曰双抢。双抢的时候全家老小都得下田干农活,先把田里水放净,让骄阳把田烤干,把稻穗烤成金黄,接着卷起裤腿、衣袖,戴着草帽,面朝泥土背朝天,汗流浃背,中暑,甘甜的凉茶,扑面而来的稻飞虱便成为双抢时节主要的记忆了。记得有一次,大舅提醒我注意家中老鼠的动向,稻谷收获期间它们会离开房屋,杀向稻田,饱餐我们辛勤劳动而来的粮食。这样的行径是不可饶恕的,孩子们怎么能放过与耗子在田间地头大战的机会?仍然是在夜晚,精力充沛的孩子们很默契地相互配合在收割过的稻田里放上老鼠夹,带头的孩子必须是很有经验的老手,知道哪些洞属于耗子,哪些洞可能属于兔子,哪些洞里可能暗藏着蛇,我们在鼠洞门口埋下鼠夹,总是能夹住一些,但不总是耗子,兔子什么的都有。逮着的这些东西基本上都入了我们的肚皮,田里的老鼠是吃粮食长大的,这就和家畜一样可以吃,而且烤成金黄和大蒜一块爆炒,下酒也下饭。逃过我们这一劫的老鼠在秋收后都陆续回到家里,我想他们也知道谁是谁的家,不会走错。
耕牛田园稻田管理的太阳能诱虫灯
程存旺博士家乡金黄色的稻田
泥鳅鳝鱼提供的蛋白质只能打打牙祭,稻谷提供的淀粉才是养活男女老幼的主要营养来源。福建人以稻米为食已有千年历史,可以说是稻谷的特性和福建人的智慧共同发育了多姿多彩的福建稻米饮食文化。
程存旺博士家乡的鸭稻共生
程存旺博士家乡稻田美景
福建又被称为八闽大地,几乎每个地区都有以稻米为原料制成的有特色的小吃。我粗略统计了一下,仅米粿类的小吃就多达十五种。如漳州米烧粿、泉州草米粿、厦门油葱米粿、三明艾米粿、建阳白粿。米粿的制作方法大同小异,主要都是先将糯米或者粳米或者两个混合加水泡软,待水烧开后放入浸泡好的米,稍微煮一会,接下来把煮过的粳米放到石臼里舂烂,或者放入机器压成各式形状的米粿。烹饪的方法因地制宜,闽南多海鲜,于是多用海鲜与米粿搭配;闽北多山鲜,于是有笋干肉丝炒米粿,米粿包芋头丝。米粿是把米煮熟,而米线、米粉、年糕、锅边糊等小吃则是将水泡好的生米磨成浆,完了按照各自的工艺制作成条块分割的各式小吃。锅边糊是福建一份很有名的小吃,八闽大地流行,福州话叫鼎边糊,与老家土话锅边糊的发音极相似。做法是先磨米浆,曾经的青石磨早已被机器取代;再烧一锅开水,注意水不能太满,流出锅边来,用勺舀起米浆,均匀地撒在烫手的锅边上,不一会儿就把米浆蒸熟了,这时立即拿锅铲把米浆铲入烧滚的水中,加入各种小料,如虾米、肉丁、豆芽、葱姜蒜、牡蛎等等,也是因地制宜,各取所长才地道。出锅后盛在小碗里,一人一碗,早点和宵夜的佳品。
灯盏糕直接唤醒了儿时的记忆,奶奶曾经在街口炸过一段时间的灯盏糕卖,奶奶信佛,因此用的是斋油,馅也是素的,白萝卜丝混着青葱,裹着米浆,在油锅里炸到金黄即可。咬上一口,毫无油腻,却满口香酥。得益于奶奶的辛劳,那时候每天早餐都能有灯盏糕配稀饭,带来一天好心情。奶奶现在常年住在乡下庙里,以泥木菩萨为伴,过着清心寡欲积极向善的生活。
莆田米粉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叫兴化粉,也是拿米浆做的。爆炒米粉需要很多的油,还要加进肉丝、木耳、香菇、大蒜、笋干等各式有特殊浓郁香味且价钱昂贵的材料,因此吃炒兴华粉是那时生活改善的有力旁证。现在自己手里有些零花钱了,回老家的时候可以到餐馆很容易点上一份炒兴华粉,但是却吃不出记忆中的油香,不知是厨子的手艺不如老妈,还是自己肚子里的脂肪厚了,油嘴滑舌,曾经的美味因此淡化了。
拌粉其实很普通,与炒兴华粉、煮米粿、锅边糊比起来,拌粉显得配料单一,没有太多的同伴在碗里,一般是豆浆,条件稍好的拌粉可以用肉汤来搭配。拌粉的主料米粉的做法和兴华粉类似,用米浆做原料加工成细长的粉条,之后晒干,煮之前拿水泡软,开水稍微一过即可出锅,盛在大口碗中,拿香油、榨菜、小葱和盐等调料一起搅和,最后冲进豆浆就好了。拌粉通常都是就着油条一起吃的,也不知道谁发明的这种吃法,很为后来人着想,因为早餐店的拌粉越做越小碗,必须再来一根油条才能吃饱。
程存旺博士家乡的米粉
程存旺博士家乡的拌粉
离家北上赴京求学七年了,盘中餐的主流早已被北方的面点替换,家乡的小吃只能是过年回家才能偶尔尝到。这些散发着家乡味道的小吃,混杂着孩童时代喧嚣吵闹肆无忌惮的愉悦,怎能不叫人怀念。
程存旺博士家乡的莲花池美景
耕牛田园有机农场的自然生态
(小编按:看完整篇文章,仿佛带我回到了孩童时代,那时候的淳朴,天真,家乡的美丽稻田地和小山包。脑海里出现的是唯美的景象,很美!!!)
耕牛田园有机农场里的莲子初长成
耕牛田园有机农场里的采莲童趣
我们把我们脚下的土地当做自己
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把身边的邻居、
生产者与消费者当成一家人看待;
我们作为地球上的一员,对大地母亲负责;
为了共同的生活,从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