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缘起《厦门的兴起》
《厦门的兴起》是吴振强教授完成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博士论文,迄今仍是中国海洋贸易史的经典之作。吴振强教授并非厦门人,而是广东梅州人。吴振强教授说,博士论文之所以选择写厦门而不是家乡梅州,只是担心对家乡的感情会影响到学术的判断。而对于厦门,则可以因为距离感而有相对客观的观察和考量。这就是《厦门的兴起》英文版的缘起。
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之后,我会与之结缘,成为《厦门的兴起》的中文版主译者,这也是吴振强教授没有想的。关于此书中文译本出炉的过程,参见2018年12我的公众号《总有一束光,打在你脸上——《厦门的兴起》译后记》,厦大王日耕教授是主编和玉成者。《厦门的兴起》于2018年12月出版,媒体虽有报道,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虽然《厦门的兴起》对于厦门的价值我坚信不疑,而我所敬重的两位学者的话语,更让我深受鼓舞。一位是著名历史学者,厦门大学历史系戴一峰教授,他说这是“嘉惠学林的事呀”;另一位是福建省发展研究中心博士研究员朱四海,他说《厦门的兴起》颠覆了他对厦门的认识,厦门的市领导该人手一册。书自有其命,一如个人。一个偶然的机缘,厦门市委书记崔永辉读到《厦门的兴起》,说这是他读过的写厦门历史的最好的一本书,翻译也翻译得好。作者没来过厦门,却能写得这么好,体现了严谨的治学精神......在这个意义上,吴振强教授是应该被厦门记住并感念的人。
也许正是这本书的翻译,促成了吴振强教授此次七月底的厦门之行。他前几月写来邮件,说要为爱孙的毕业论文,闽南的土地宫谱系与分布,作田野调查,并且不想打扰别人,希望我为他此行“保密”。我不敢辜负吴教授的如此信任,自然要不遗余力尽“地主”之谊。
2、土地宫与大伯公
台风将去,雨犹未尽。没想到高铁居然停运,吴振强教授只好改由包车从梅州赶到厦门。这样,经过几个月的联系对接后,我们,《厦门的兴起》的作者与中文译者,终于在厦门瑞颐酒店见面了。
虽未曾谋面,但一眼就能认出,文字中的吴振强教授出现在眼前,谦和中透着严谨,瘦削里却刻画着精神,是我想象中学者的形象。
当天晚上,因《厦门的兴起》因缘际会的几位朋友,在面朝鹭江与鼓浪屿的味友餐厅,为吴振强教授一行接风洗尘。虽高铁停运,却风雨无阻。虽初次相见,却一见如故。虽薄酒粗饭,却言谈甚欢。关于土地宫、大伯公等乡土文化,关于儒、释、道与基督教,关于新加坡的华侨与闽南话……真正的交流不需要高声,而话题的深入与丰富才真正渗入人心。
聊到《厦门的兴起》,吴教授突然放下筷子,说出一番话,让我惭愧又欣慰:“我自己是不会翻译这本书的,那些中文原始文献我当时由中文译为英文,现在要由英文再译回中文,这个功夫我没有时间再去做的。所以你们的中文译文相当的好,我自己没办法译得这么好。译文我只改了两个字,即乡村改为“农村”,其他一字不易。”如是所闻,所有的辛苦与孤独,都涣然冰释。
更让我惊喜的是,吴振强教授送我他的又一部英文力作《耕海:明清东南沿海与传统藩篱的移位》。我真是喜出望外,受之有愧。
吴教授此行祖孙四人,其实是为爱孙毕业论文做田野调查,因此希望有一位深谙闽南乡土文化的朋友作向导,到同安等周边乡村去找土地宫、大伯宫等,越原始越好。这就非“鹭客社”主人林鸿东莫属了。第二天,鸿东陪他们翔安同安湖里思明转了个遍,吴教授发来微信:“行程有太多的惊喜,事先也没预想到那么多收获。谢谢您精心的安排和林老师专业知识,受益不浅。”“在林老师内行学者的引领下,犹如上了一个学期精彩的课。”
3、鼓浪屿,一个八十五岁老人的一万三千步
除了土地宫、大伯公,鼓浪屿也是吴教授此行的一大念想。他说上世纪八十年代到过鼓浪屿,不想此次再来已是四十余年,好象乡愁一般在萦绕在心。于是。第三天,我陪吴教授一行四人上了鼓浪屿。
我一心想着怎么把鼓浪屿的人文历史之美介绍展现给吴振强教授,可是我却忘记了他己是八十五岁高龄的老人。
鼓浪屿历史文化陈列馆是第一站,从《八闽通志》“古浪屿”记载,到郑成功在鼓浪屿的水操台,从雅裨理到徐继畲,从黄奕住到林文庆……吴教授都绕有兴趣,与爱孙津津道来,四百年前,厦门与鼓浪屿。
“内容和图片都很好,唯独 “厦门开埠 ”的说法不够确切。因为早在明末清初厦门就是中国沿海贸易中心,就是国际港口城市了,《厦门的兴起》讲得就是这段历史,怎么能说1842年鸦片战争之后厦门才开埠呢?”吴振强教授对展陈中“厦门开埠”这一提法颇有看法。
其实我在多种场合也一再提到这一问题,厦门作为通商口岸开埠并非始于1842年《南京条约》签订,而是早在1683年施琅收复台湾,清庭开放海禁,海上贸易合法化,厦门就成为堪与广州比肩的中国沿海贸易中心。这一点《厦门的兴起》讲得再明白不过了。
又讲到新加坡老人友好型公共设施,台阶宁可绕道也要改斜坡,方便老人蹒跚而行,或者轮椅出行。鼓浪屿的台阶不少,上上下下,幸亏吴振强教授身板硬朗腿脚尚行,在爱孙的扶助下都一一踏在脚下。当然,吴教授最满意开心的是褚家园的咖啡,他说美国的咖啡都没有这么细腻可口……
时近正午,太阳太大,本来不打算去菽庄花园了,但他们说不饿,也不怕太阳晒,于是决定先去菽庄花园再去午餐。事实证明这颇不明智。正午的烈日底下仅仅从四十四桥走到钢琴博物馆,不要说一个八十五岁的高龄老人,就是年轻人也是不好受。我们在渡月亭歇脚,一阵海风吹来,顿时九夏生凉。渡月亭是天然的取景框,于此卡嚓了两张照片,算是此行的纪念。
好不容易踏着石阶上到钢琴博物馆,吴教授终于有点受不住了。好在馆里工作人员体贴,及时搬了把椅子让吴教授坐下休息,在楼下等爱孙楼上看完下来。这样钢琴二馆是没法看了,我们就从后门而出。
从后门走到龙头路林四喜午餐的路变得无比漫长艰巨。这时一辆电瓶车无疑于诺亚方舟,可我用尽了洪荒之力也没办法找到一辆。万般无奈只好举着伞,为吴教授遮住一点正午的阳光,在爱孙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林四喜餐厅。
终于走到林四喜,都中午一点多了,等着用餐的人还很多。还好林四喜唯一的包厢总算空岀来,我们在此坐下来,顿觉鼓浪洞天,换了人间!薄饼、土笋冻、沙茶锅、海蛎煎、姜母鸭……正港的闽南家常菜让吴教授和爱孙赞不绝口,说新加坡做不出这么精致的闽南菜。
时已午后,我怕吴教授太累,想着八卦楼是不是取消。没想到吴教授两个薄饼一碗饭下去,顿时满血复活,干劲十足。这样我们又慢慢步行来到了八卦楼。
八卦楼 (悦尔摄影)
坐在八卦楼外巨大的古樟树下,凉风习习,好不凉爽,舒服极了。我们坐着都舍不得去看楼里的管风琴了。但楼里的管风琴依然让人震撼。吴教授和家人一个个馆看过,说要听听15:30的诺曼.比尔管风琴演奏。说实话,管风琴演奏的《鼓浪屿之波》并不悦耳,也许相对于管风琴庞大的身躯、复杂的结构、森林般的音管,繁星密布的音铨,《鼓浪屿之波》显得过于简单了吧。
听完此曲,出来,只见楼前凤凰花已开了不少,一阵风过,凤凰木摇曳生姿,象是告别的手,鼓浪屿之行也将由此划上圆满的句号。
渡江而过,鹭江此岸车水马龙,瑞颐酒店近在咫尺,但我仍然坚持打个滴,把吴教授和家人送回酒店。这样,心也安了。
谁能想象,一个八十五岁高龄的老人,在鼓浪屿七月末的阳光下上山下海,步行一万三千步?
可是,吴教授做到了,这是真的!
当晚,收到吴教授的微信:“您的精心安排,收获超乎预期!再次谢谢盛情款待!”
詹朝霞简介:
鼓浪屿文史专家
厦门市政协特邀文史研究员
厦门大学鼓浪屿研究中心副主任
厦门市社科院《鼓浪屿研究》编辑部主任
2017年厦门金砖会晤中央电视台特别节目特邀直播嘉宾
著 有:
《鼓浪屿 故人与往事》
《鼓浪屿学者》 (与洪卜仁合著)
《厦门的兴起》(吴振强著 詹朝霞 胡舒扬译)
《1922 “厦门号”的故事》 (阿尔弗莱德.尼尔森著 詹朝霞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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