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青年作家||【草民的分量】■王松灵

文摘   文化   2025-01-23 11:35   山东  



作者简介

王松灵,原名王昱娟,1995年冬至出生,湖北武汉人,毕业于南京大学文学院,有散文发表于《湖南散文》《四川散文》《天津散文》《武汉文学》《黄石文学》《青山文艺》等杂志和媒体。

 草民的分量  


寒冬料峭的周末,我和妈妈去淄博旅游。最初,我的提议让父母很不解,他们以为我是跟从淄博烧烤的潮流,其实不然,我是想去淄博瞻仰一下两颗文学史上的明星——蒲松龄和王士祯。他们一为乡野草民,一为皇前近臣,一落魄一发达,一隐一显,形成鲜明对比,但是他们也是好友,生前因为文学有所交集。

1月4日早晨七点多,我就乘上了从淄博火车站(张店区)前往淄川区蒲松龄故居的出租车。那天的朝阳是少有的美,像一颗巨型仙丹,红而浑圆,轮廓鲜明,一点也不刺眼。淄博的道路边都种满了尖尖的笔直的翠柏,显得庄严肃穆。司机在手机上和熟人聊天,说自己拉客人去蒲松龄故居,从他们的语气中,我感觉到底层人民对蒲松龄的亲切感。偶尔看到路边有一家餐馆,叫“老蒲家烧烤”,也让我非常好奇。

半个多小时后下了车,寒风骤然涌进脖颈,蒲家庄一片萧条,这萧条不仅是指光秃秃的的老树,也是指破旧的建筑。那陈旧的灰瓦,斑驳的墙壁,半朽的木门,都无声地诉说着岁月沧桑。由于我到得太早,村子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未出来,我便闲逛了一会儿。不久,有卖纪念品的商家出来了,临近9点,蒲松龄纪念馆开门了,我在携程上找的导游也来了。上午的游人不多,我可能是看得最仔细的。

进了蒲松龄故居,看到院中冰雪还未消,蒲松龄的白色塑像在翠竹的掩映下十分和蔼。院子不大,紫藤等植被都光秃秃的,听导游说,这是后来扩建的,蒲松龄生前住的房子要小得多。复原的蒲松龄居所十分清贫,家徒四壁,墙上挂着斗笠、蓑衣,还有农具,可见蒲松龄生前也是底层的劳动人民。

走进纪念馆,我看到了蒲松龄墓里出土的文物,那破旧的锡台灯让我想起《聊斋自志》中“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的句子,还有一串金刚菩提子的捻珠、一杆烟袋、收藏的唐朝铜镜、酒杯等等,很符合他乐于志怪的形象。从资料上看,蒲松龄屡次应乡试不第,只是个秀才,而导游说举人才能当官,看来蒲松龄一生与“官”字无缘。但是后人说他“一世无缘附骥尾,三生有幸落孙山”,也是非常有道理的,他因为没做官,所以一直致力于文学创作,留下了煌煌巨作。

资料上说蒲松龄性朴厚,孤介峭直,尤不能与时相俯仰。就是说他从不随从世俗潮流,始终特立独行,可见一个文学家,人品和文品一样重要。蒲松龄长年在外教书,足迹去过很多地方,在江苏宝应的孙蕙府上,在同乡大家族毕府,都做过私塾教师。漫游途中,他目睹了民间种种世相,都成为他写作的素材,在毕家的石隐园中,他奋笔疾书,抒胸中块垒,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令我印象比较深的是,蒲松龄身居草野,却心系民瘼。他作为一介草民,居庙堂之外,草野之间,但是写下了很多讽喻劝诫时政的小说,比如《促织》、《席方平》等等。可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在《聊斋志异》中,有浓浓的民俗风味,除此之外,蒲松龄还著有俚曲、农桑、医学等书籍,可谓是一个全才。

《聊斋志异》早在清朝就翻译成外文,后世更是声振寰宇,我想蒲松龄作为一介文人真的可以瞑目了。后来导游带我们去了新建的聊斋园,那里正在举办灯会,十分热闹,听说下午还有歌舞表演。而路的尽头是蒲松龄的墓地,十分僻静,远离尘嚣,也是人迹罕至,只有我这个铁杆粉丝前去瞻仰。墓地很简朴,翠柏掩映下,就三个土堆,据导游说除蒲松龄之外,还有他的当官的后代。无论生前发达或落魄,最后都成黄土一抔,只有留下的文墨能千古不朽。

蒲松龄在《聊斋自志》中说他出生时,父亲梦见一个右乳下贴着膏药的老和尚进了家门,梦醒他出生了,右乳下有一块大痣,所以一生过得像苦行僧。我和蒲松龄一样,右乳下方也有一块大痣,感到很灵异,所以我取笔名为“松灵”,希望能继承他刻苦发奋的精神灵魂。我也算是和蒲松龄志同道合了,都热爱文学,想成为作家,蒲松龄曾感慨“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我又何尝不是,和这些冥冥之中的文人是心灵知音。

参观完蒲松龄故居,我在门口买了一本白话版《聊斋志异》,也算是以蒲松龄为师了。导游顺路开车带我们回了市区,下午,我又乘出租车去了淄博恒台县的王渔洋故居,一路上看到越来越偏僻了,出租车司机说这里不好叫车,愿意等我们半个多小时,再把我们拉回市区,我也为这些淄博人的热心而感动。出租车司机说王士祯没有蒲松龄有名,故居也没蒲松龄的建设得好,去那里的人很少,外地人更是从未见过。

王渔洋的府第很大,走进去简直绕不出来,他年少就考中进士,成为朝堂上的皇帝近臣,也曾给同乡的落魄才子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写序,这不经心的一笔竟成为他一生最著名的一笔。王士祯是清官贤才,自著《手镜》一书用以自省,常镜照内心,规范行为。王士祯的家族很显赫,出了三十多进士,五十多举人,真是蔚为大观,所以不远处还有一处忠勤祠,就是王家的祠堂。

由于司机在等,我们匆匆结束了王渔洋故居的参观。王士祯在他的年代,可谓是光芒显耀了,到最后却不如草民蒲松龄,这不得不让人感慨草民的分量。在世上想要发达是需要很多外在条件的,比如王士祯的家族、教养,但是草民蒲松龄凭借自己坚韧不拔的意志,在贫穷、孤苦的环境中,不曾放弃对文学的追求,更加难能可贵。

每个人的起跑线不同,但是历史是最公平的,经历岁月沧桑的大浪淘沙,留下的经典一定是最鼓舞人的。所以我们不要太在意外在环境,在不同的风向中要保持自己的定力,坚持做自己,一定会有收获。

后来回到市区,热心的司机带我们去了著名的八大局,在步行街上我看到几个卖香包的店,前一天晚上在海岱楼也有不少五彩缤纷的香包售卖,我想淄博人大概有佩戴香包的习俗。小店的墙上写着香草的种类:辛夷、白芍、佩兰、白芷、丁香、艾叶等等,每一种香草都有自己独特的香味,就像人有不同的个性。我想,蒲松龄就是一株与众不同的香草,始终穷则独善其身,用一生的刻苦努力实现“草根逆袭”。

古往今来,草民是最卑微,也是最生生不息的。尼采说:“谁将声震世界,必将长久独自缄默”,草民就是底层缄默的边缘人,但是草民的生命力也是强大的,大到可以靠自己的成就声振寰宇。作为草民是一种命运,点缀春晖是一种心愿,实现价值是一种选择,做一介草民,扎根泥土,向往蓝天,就是世界上最美的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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