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城堡中的前哨看到波斯大军如洪水般直扑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急报给苏赫拉伯。苏赫拉伯叫上胡曼,一起登上城墙查看敌情。胡曼看到敌军人数众多,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忐忑不安。苏赫拉伯却满不在乎,说道:“振作点!敌军虽众,无人可与我匹敌。我以阿夫拉斯亚伯之名起誓,这片平原必将成为一片血海!”说完,走下城墙,大摆宴席,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原野。罗斯塔姆急于打探敌军情况,他来到卡邬斯面前,说:“请陛下允许我素衣潜行,去城堡内侦查一番,看看这位少年英雄是何许人也,顺便了解一下有谁陪同他一起打仗。”卡邬斯应允了,叮嘱道:“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一路小心,安全归来!”
罗斯塔姆乔装成一个土耳其人,悄悄潜入城堡。苏赫拉伯正在举行酒宴。他端坐在宝座上,两侧是大将胡曼、巴尔曼和拉孜姆,周围有近百名年轻的土耳其军官坐陪,还有五十个仆人为他服务。大家都盛赞他仪姿英勇,所向披靡。罗斯塔姆躲在远处的一个角落,暗暗观察。
拉孜姆有军务在身,需要离开一会儿。他起身朝外走去,忽然注意到远处的阴影里有个勇士,高大威猛,十分陌生。他走到罗斯塔姆跟前,喝问道:“你是谁?走到亮处来,让我看清你的脸!”罗斯塔姆忙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咔嚓一声,拉孜姆当场毙命。过了一会儿,苏赫拉伯发现拉孜姆一直没有回来,忙命侍从们去找。侍从们四处搜寻,结果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发现拉孜姆倒在地上,早已没有了呼吸。他们惊叫着跑回宴席,向苏赫拉伯哭诉看到的场景。苏赫拉伯一听,立即起身冲到拉孜姆的丧身之地查看。宾客们和仆人,也都急忙尾随而至。拉孜姆陈尸毙命的景象令苏赫拉伯大为震惊,他把军官叫到跟前说道:“今晚,我们不能休息享乐了!我们要磨亮长矛,准备战斗!一只恶狼躲过了牧羊人和他的牧羊犬,袭击了一只羊。但是,在神主的护佑下,我会向波斯大军挥舞刀剑,为拉孜姆之死复仇!”
罗斯塔姆溜回营地,吉武正立在门口,翘首等他归来。两人一同面见卡邬斯。罗斯塔姆说:“我杀死了敌军的一名将领,也看到了这位少年英雄。他的相貌,就像我的爷爷撒姆一样。他的英勇,在伊朗和图兰,都无人能敌。不过,我并不怕他!”卡邬斯刚听话头,眉头紧锁,直到罗斯塔姆说不怕苏赫拉伯,才松了一口气。他叫来乐师,与罗斯塔姆和吉武一道,坐在大帐里饮酒取乐。
次日天明,苏赫拉伯全副武装,登上城堡里的一座瞭望塔,俯瞰波斯大军。他叫赫吉尔过来,威逼利诱道:“听好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句句属实,你有享用不尽的财富,若有半句虚言,你就一辈子待在牢狱里吧!”赫吉尔唯唯称诺。苏赫拉伯说:“我想知道波斯大军的国王和主要将领在哪里驻扎,比如卡邬斯、图斯以及罗斯塔姆等等。我指着谁,你就告诉我他的名姓。”
“那座彩色大帐,有很多豹皮军账围绕,还有一百头大象在前面守卫。大帐中央有一个孔雀石宝座,帐顶竖着绣有太阳和月亮图案的旗帜,这是谁在那里驻扎?”赫吉尔答道:“这是波斯王卡邬斯的驻地。”
苏赫拉伯又问道:“彩色大帐的右侧,有一顶黑色大帐,帐顶的旗帜绣着大象,周围布满粮草和武士,这是谁在那里驻扎?”赫吉尔答道:“这是图斯将军的驻地。”
苏赫拉伯点点头,继续问道:“那顶红色大帐呢?竖有绣着狮子的旗帜。这是谁在那里驻扎?”赫吉尔答道:“这是伟大的古达尔兹将军的驻地。”
苏赫拉伯指着远处一座绿色大帐,问道:“这座大帐的宝座上,坐着一个英雄,他的头颅和肩膀,比站在他周围的武士都大一圈。他的身旁还有一匹骏马,不时地打着响鼻。帐顶的旗帜上绣着神龙和狮子的图案。这人是谁?”赫吉尔答道:“这是个从塔塔里来的郡主,最近刚刚加入波斯王的战队。”苏赫拉伯问:“他的名字叫什么?”赫吉尔回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被俘的时候,他才赶来援助我们的国王。”苏赫拉伯有些难过,因为根本找不到罗斯塔姆的一丝踪迹。
苏赫拉伯不死心,继续搜寻。他指着另一处营地:“这是谁的驻地?竖着野狼图案的旗帜?”赫吉尔说:“这是吉武将军的驻地。还有东边,更远一点的地方,有顶白色大帐,里面坐着一个年轻人,他是卡邬斯的儿子,叫法里伯尔兹。”
“那顶绛红色的大帐呢?旗帜上绣着一头熊。”
“那是古拉孜的驻地。”
苏赫拉伯半信半疑,又问赫吉尔:“那顶绿色大帐下,那个体格魁梧的勇士,身旁有战马陪伴,到底是谁?”赫吉尔答道:“如果我不能告诉您他的姓名,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啊。”苏赫拉伯怒道:“这不可能!你根本没有提到罗斯塔姆!这个全世界最伟大的英雄。他怎么会躲在军营里不露面呢?你说过,他是波斯人里最杰出的英雄,是波斯帝国的守护者,是伊朗军队的监护人。”
赫吉尔说:“或许这位伟大的英雄,此时已去往扎布尔享受诺鲁孜节的快乐了吧。”苏赫拉伯驳斥道:“这话荒唐!他的国王帅军打仗,他自己却在属地饮酒作乐,世人都会笑话他的。如果你指出谁是罗斯塔姆,我会让你成为富有尊贵之人,不会再有更多希求:如果你对我隐藏他的行踪,那么我立即让你身首两处!现在,选择吧!”
赫吉尔思忖道:“如果我告诉他谁是罗斯塔姆,这个土耳其的年轻勇士,肯定会专找罗斯塔姆挑战。他膂力惊人,身形威猛,或许真会杀死罗斯塔姆。那样一来,还有谁能为罗斯塔姆复仇呢?卡邬斯的王座也会岌岌可危。与其这样,不如一死!”想到此处,赫吉尔说:“您何必如此焦急易怒?您口口声声都是罗斯塔姆,可要是在战场上与他相遇,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一听这话,苏赫拉伯大怒,他一转身背对着赫吉尔,让自己先冷静了一下,然后猛回头对着赫吉尔就是狠狠一拳,只见赫吉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绝气身亡。苏赫拉伯下了瞭望塔,回到军帐,越想越气。他骑上战马,提着长矛,冲上了战场,就像一头发疯的大象,向敌军挑战。波斯将士看到他人高马大,满身的力气,手中的长矛寒光闪闪,吓得纷纷低头,交头接耳道:“他就是另一个罗斯塔姆呀!谁敢多看他一眼?谁敢冲上去和他对战?”
苏赫拉伯看无人应战,咆哮着对卡邬斯挑衅道:“你算哪门子国王?在战场上没有一点勇力!我要用自己的长矛戳穿你的身体,让所有的星辰为你的陨落而哭泣!昨夜宴会时,拉孜姆遇害,我就发誓,要杀光波斯所有的武士,要卡邬斯一枪毙命!你们这么多将士在场,谁敢出来与我一战?”
波斯大军悄然无声。
苏赫拉伯见状,纵马冲进敌方阵地,手中长矛上下翻飞,一眨眼地工夫,就割断了七十顶军帐的绳索。眼看着军帐一顶顶倒塌,波斯大军顿时乱了阵脚,四处逃窜,就像躲避狮子追杀的野驴一般。卡邬斯绝望地喊道:“快去通知罗斯塔姆!这个土耳其少年太厉害了,我军将士无一人敢应战。”
图斯把消息带给罗斯塔姆。罗斯塔姆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别的国王要我给他们服务的时候,总会给我无尽的财宝、豪华的宴会和宫廷的娱乐。可是卡邬斯,总是给我无穷的困难和无止境的战争!”他命人给拉赫什备好鞍,骑马带着几个随从,冲到了战场上。
当他看到苏赫拉伯,觉得身形太像自己的爷爷撒姆了。于是他冲苏赫拉伯喊道:“我们去开阔的场地吧!像男人对男人一样面对面!”苏赫拉伯搓了搓手,挺身回到:“好呀!可别叫帮手!就你和我,单打独斗!你很高大,肩宽背圆,看着倒也是条好汉。可是你老啦,岁月折弯了你的腰,在战场上,你不是我的对手!”
罗斯塔姆盯着这个趾高气扬的年轻人,温和地对他说道:“你太年轻啦,还挺自负!说的话倒透着善良,可也有点莽撞。年轻的勇士,大地,可是既冷酷又坚硬的呦。是的,我是老了,可我经历了许多战争,杀死了无数的强敌和魔鬼。在任何地方,我都没有遇到过失败。整个世界,唯我无敌!”
苏赫拉伯听了此话,问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如实答我。我猜你就是罗斯塔姆,是勇士撒姆一族的后人?”罗斯塔姆回道:“我不是罗斯塔姆。我和这个光荣的家族没有任何关系。罗斯塔姆是个大英雄,而我,只是一个奴仆,我自己的奴仆。荣华富贵,与我无关。”
苏赫拉伯听了这话,心里仅存的最后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眼前,阳光在空气中闪耀,可他的内心,却暗淡无光,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