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崭
编辑｜王亚琪
中国连锁修脚店，开到了华尔街旁。
纽约布鲁克林法院街，距离华尔街不过12分钟车程，十字路口旁，一块大红色的招牌颇为引人注目——和周边全英文的招牌不同，招牌上是“郑远元”三个中文大字。从落地玻璃窗往里看，躺椅上躺满了打工人，修脚师傅们坐在矮凳上，时不时用英文和顾客沟通力道合不合适，感觉舒不舒服。
郑远元美国首店
修脚，这个项目似乎一直离年轻人很遥远，也甚少在社交平台上被讨论。更多时候，修脚关联的就是开在居民楼下或是小巷子中的不起眼门店，装修老土过时，店内熙熙攘攘挤满姨姨伯伯，一边按脚一边讨论家长里短。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性感”的生意，悄悄跑出了一个“蜜雪冰城”——郑远元修脚店官网显示，靠着最低30多元的足疗项目，在国内开出8353家连锁经营店，直奔万店规模，2023年，集团生态产值达到128.9亿元。
和目标宏大的雪王一样，郑远元修脚店的商业版图也扩张到了海外，官网显示，郑远元修脚店计划未来5年内要突破千亿市值，在全球开出50000家门店，打造5家上市公司。10月9日，郑远元修脚店美国首店正式开业；10月10日，郑远元修脚店越南首店正式营业。小红书和Tik Tok等国内外社交平台上，还有海外华人网友喊话：“西海岸人的脚也是脚，记得来南加州。”
从街边小店干成“宇宙第一修脚帝国”，郑远元修脚店在年轻人忽视的角落里成了一门庞大生意，但当这门不起眼的生意被搬到海外，也要面临不同的游戏规则，能否让外国人的脚爱上中国修脚师傅的手，可能还是一个难题。
“按摩界的蜜雪冰城”，开到华尔街旁
小红书上，有人在郑远元修脚店纽约首店的评论区询问：“什么是郑远元？”被点赞最多的，则是这样一条回复——“按摩界的蜜雪冰城”。
虽然在互联网上没有什么声音，但隐秘的角落里，一直流传着郑远元修脚店的传说。
有脚的地方，就有郑远元。
如果你曾观察过街边的修脚店，会发现“郑远元”三个字的出镜频率高到有些吓人。不少城市的街头巷尾都能看到郑远元修脚店的身影，大红色的招牌，简单粗暴的“郑远元”三个大字，质朴的装修，曾让不少人感慨，“修脚店都开成连锁的了”。
实际上，这个“修脚帝国”可能远比大多数人想象的更为庞大：官网显示，目前郑远元修脚店在国内有着8712家连锁门店，直冲万店规模。
能被称为“按摩界的蜜雪冰城”，不仅仅是因为庞大的门店数量，还有亲民的价格。郑远元修脚店的门店价目表中显示，普通的40分钟泡脚项目收费在40元左右，会员则只需要32元，和动则百元的高端足浴店相比，这价格能让打工人轻松实现“修脚自由”。
杭州某郑远元修脚店内的价目表
在国内，郑远元修脚店选择的是“农村包围城市”路线，先是把门店开满了小县城和三四线城市，用低价吸引周边社区的大爷大妈，随后往高线城市扩张，攻占年轻人市场。
但在美国，郑远元修脚店选择的却是位于东海岸的纽约，一个最为国际化的美国大都市：官方信息显示，郑远元的美国首店位于纽约布鲁克林的法院街189号。
从选址，就能看出一家店的战略。
较为优越的地理位置，带来庞大的人流量，结合周边快捷的交通，能看出郑远元修脚店美国首店并不只做华人生意，也想要打造出更为便捷的消费场景。
布鲁克林是纽约的五个行政区之一，位于曼哈顿岛的东南边，是纽约人口最多的一个行政区，有着近250万居民。郑远元修脚店算不上是唐人街店，但距离纽约的三大华人聚集区：曼哈顿华埠（又称曼哈顿唐人街）、布鲁克林第八大道和皇后区的法拉盛不远，谷歌地图显示，从三个华人聚集区到郑远元修脚店，车程都不超过半个小时。
同时，郑远元修脚店附近的公共交通设施也非常完善——距离卑尔根街地铁站300多米，距离布鲁克林市政厅地铁站600多米，门店周边则是众多中小社区，距离世界金融中心华尔街的车程不过10分钟左右。和国内相比，郑远元修脚店显然还想做一做美国金融精英们的脚上生意。
除去这些交通优势，郑远元修脚店还将店址选择在了人流量庞大的十字路口区域，左边是一家经典美式汉堡店，右边则是一家自1996年创立的老牌海鲜店，周围还有中餐馆、电影院、美甲店等场所。下了班的金融精英，很方便就能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附近享受一下修脚按摩服务，再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休息。
不再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的郑远元修脚店，价格依旧亲民，甚至到了能让美国人高呼“Amazing”的程度。
一位郑远元修脚店的员工表示，郑远元修脚店美国首店在10月9日正式营业，营业期间还在打折，“开业期间10美元（约合71.3元人民币）洗脚按摩修脚，国内会员卡也能用，正在联网测试中”。而郑远元修脚店的美国二店，则选择回归主场，将在曼哈顿华埠，也就是华人聚集的唐人街开业。
显然，郑远元修脚店在美国的思路依旧非常清晰：一边押注新客群或者新可能，一边靠近自己最擅长的客群，用性价比在短期内迅速打响名号，吸引关注。
华裔修脚师傅，激战海外
企查查数据显示，目前全国共有57.5万家按摩相关企业。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2022年中国按摩市场规模约为4432.4亿元，消费人次31.89亿人次，预计2023年中国按摩市场规模为5065.9亿元，消费人次为35.18亿人次。
成都金足印象
而随着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养生，各类足疗按摩店也开始批量出现，足疗+KTV，足疗+电影美食，部分颇具地域性的足疗店，甚至成了一种旅游项目——成都旅游三件套，是火锅、熊猫和“金足印象”。
郑远元修脚店选择出海，其实理由和电商、外卖或者游戏等产业类似：国内按摩行业竞争白热化，为了讲述更多故事，将目光投向海外。
但美国的按摩市场，竞争同样激烈，而这个竞争同样来自华人。
在移民较多的城市里，很容易出现某一个行业挤满了某一个族裔的情况：和越南人、韩国人在纽约开美甲店，墨西哥人在纽约做餐饮，印度人在纽约开出租车一样，华裔则纷纷在纽约做起了按摩行业。
“很多按摩店基本都是华人店主，要不就是东南亚人，有些华人聚集区，一条街能有七八家按摩店。”在纽约工作的吴晗表示，自己一个月会按摩三四次，基本会选择华人按摩店，在唐人街、第八大道和法拉盛，华人按摩店更是数不胜数。
图源：北美餐饮通
北美餐饮通数据显示，全美一共有20365家按摩店，其中24.9%位于加利福尼亚州，9.5%位于德克萨斯州，6.8%位于佛罗里达州，4.6%位于纽约州。郑远元修脚店布局的纽约州，虽然按摩店数量并不算最多，但面积却是前四名中最小的，全州面积在全美国排名第27名。
众多华裔涌入按摩行业，自然是因为参与者所需要的固定成本并不算高，曾在法拉盛当过按摩师的阿雨表示，他曾知道有不少按摩师在工作几年攒了钱之后，选择自己开店，“开一家店投入10万美元左右，有些按摩师还会有自己的客源，走了就带走一批客人”。只是，近些年，因为按摩店的饱和，新开业的按摩店也少了一些。
不算庞大的纽约州，挤着近千家按摩店，而当市场趋于饱和，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价格战也不可避免。
在纽约曼哈顿工作的按摩师Amy直言，不少按摩店都会在开业前期做低价活动引流，“郑远元修脚店的10美元确实算很低了，但不能常态化，过几天恢复日常价就是20美元一次普通足疗。普通的按摩店里足疗价格也有20美元左右的，还能用美国医保”。
纽约街头的按摩店
Amy透露，纽约的按摩行业客单价较低，但有着默认的小费规则，小费动辄15美元起步，“就是因为单价低，大家走量，小费就水涨船高了”。
曾经在中国靠着性价比吸引众多大爷大妈和年轻人的郑远元修脚店，也需要面临价格战的压力。
同时，纽约的按摩也逐渐“卷”出新高度。泰式按摩、水浴水疗甚至中医针灸一应俱全，而郑远元修脚店的美国门店内，目前只有8个项目，部分只是在足浴、修脚的基础上使用了不同的按摩材料，竞争力并不算太高。
在阿雨和Amy看来，郑远元修脚店想要在美国按摩界立足，光靠价格可能还不够，但现在10美元、20美元起步的价格，确实能快速地夺取大家的注意力，“要是服务差不多，当然会选择性价比高的了”。
修脚帝国，能讲好出海故事吗？
做连锁的一个关键词，是标准化。
巴厘岛上的蜜雪冰城
开出万店的蜜雪冰城、瑞幸，最大的优势就是易于实现“标准化”，统一的原料和配方，自然能拿出统一的产品。而开在街边的修脚店，最难实现的就是“标准化”，相比于餐饮业，修脚店其实更像是一个服务业，一旦涉及到服务，变量也就更多了。
在国内，郑远元选择的办法，就是统一培训，并且和地域、老乡进行了强绑定。
出生在陕西省紫阳县贫困农村的郑远元，正是从修脚中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随后开出了第一家门店。因为不知道怎么取店名，外加当时自己摆摊修脚时已经有了一定名气，郑远元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字做店名。
相较于理发、健身等服务业，修脚算得上是一门简单好上手的手艺，郑远元第一家门店的员工，就是来自于紫阳县的老乡。
郑远元修脚店师傅正在培训，图源：郑远元湖南
随着门店越开越多，生意越做越大，郑远元还和当地政府开始了合作，通过免费的培训学校培养出了一批批修脚师傅，“紫阳修脚师”甚至成了一个全国知名的劳务品牌，郑远元修脚店也摸索出了一套“培训——就业”的闭环，源源不断地为集团的门店输出统一培训的修脚师傅。
但这一路径，在海外却很难走通。
最为明显的，就是语言关，郑远元修脚店在国内培养的大多数修脚师傅并不会英文；其次，即便郑远元修脚店培养了会英文的修脚师傅，也可能很难拿到赴美的工作签证。这也导致了曾在国内切实可行的“标准化”路径，在国外难以复刻。
目前，郑远元修脚店在美国，依旧采用传统的招聘模式，在纽约的华人招工网站或者论坛上，依旧可以查询到郑远元修脚店招聘前台和技师的相关消息。
华人招工网上，郑远元修脚店的招聘信息
而想要在美国开出更多门店的目标，可能也有些艰难。
阿雨表示，美国各州的法律规定各不相同，想要在不同州开按摩店，就要熟悉不同州的法律法规，“在这个州可能你是合法的，但到了另一个州就不一定了”。
即便是国内的郑远元修脚店，也不是靠着修脚在赚钱。
真正赚钱的，一是郑远元的会员连锁模式，二是修脚之外的附加服务和产品。
一位曾在杭州郑远元修脚店工作过的修脚师傅表示，向客户推销是几乎每个修脚师傅都会做的事，几乎每个修脚师傅都会希望有回头客。郑远元修脚店也有着自己的会员体系，并且正在和美国郑远元修脚店进行打通：国内充卡国外消费，国外充卡国内消费，郑远元反而比众多大厂更快打通了国际壁垒。
而在用会员体系留住消费者后，推销，也成了修脚师傅的必要手段。
修脚师傅表示，修脚提成并不算高，但其他产品的提成，就会更高，“比如治疗灰指甲，治疗甲沟炎，或者推荐一些保健品等等”。在这样的模式下，一些修脚师傅就会夸大消费者的情况，诱导消费者进行消费——社交平台上，关于郑远元修脚店的差评，也大多是因为过度推销或者“治标不治本”。
美国郑远元修脚店所在的街道，图中蓝色招牌的门店已更换为郑远元修脚店
这样的模式能否在环境完全不同的海外跑通，显然还是一个未知数，郑远元修脚店的产品能否在海外合规售卖，也是一个未知数。但出海的魔力在于，海外广阔的市场和可能性，能为故事增添更多的想象空间和增长点，就像曾经出海的蜜雪冰城、杨国富或是小龙坎一样。
奔向万店的郑远元修脚，正在趟过一片未知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