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术史角度来看,伪作和真迹同样拥有研究价值和历史意义。真迹和伪作的区分,部分在于它们的作者是否得到准确命名。当一件作品的作者命名准确无误时,它是真迹;反之,真实作者被隐瞒,作品被归入到另一位作者名下时,它就成了伪作。为一件伪作找到它的真正作者,它就可以由一位作者的伪作,变成另一位作者的真迹。
如果说,鉴定是去伪存真,美术史就是知伪求真,在历史研究的意义上对真迹、伪作一视同仁。美术史研究在面对一件作品时,在真、伪问题的基础上还会继续追问:如果它不是出自已知的那位作者手笔,它的作者应该是谁?如果无法确定作者,那它会属于哪个时代?
方闻对《夏山图》的研究是为古代绘画寻找作者的一个著名案例。
《夏山图》传为燕文贵之作,方闻在《宋元绘画》(1973)一书里为《夏山图》重新断定了时代和作者。方闻从风格上判断,《夏山图》应该略晚于燕文贵所在的时代,然后用两步走的方式寻找作者。第一步,他认为《夏山图》“是由一位活跃于1025年至1050年间的佚名画家所创作的作品”。第二步,方闻发现,在这个时间段里恰好有这样一位画家屈鼎,他是燕文贵的追随者,后来还成为许道宁的老师,而《宣和画谱》里正好记录有屈鼎的三件《夏山图》,于是方闻将《夏山图》归入屈鼎名下。方闻认为,也许《夏山图》就是《宣和画谱》里三件屈鼎《夏山图》中的一件。
方闻这个判断有双重意义:一是通过风格论证作品年代,将一件宋代山水画细致划分到大概在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范围内;二是“复活”了宋代画家屈鼎。在第一个层面也就是作品断代上,方闻对《夏山图》的研究带有鉴定的意味,而在第二个层面上,方闻就完全进入到美术史领域,将一件作品放置于中国美术史的发展脉络之中。
方闻的分析著作《夏山图:永恒的山水》后被学界认为是“普林斯顿学派风格分析方法的教科书”。
用皴擦表现山石肌理纹路配以水墨渲染,这幅曾被认为是燕文贵创作的《夏山图》,完成于1050年前后,为燕家景致风格的杰作。这一时期可由画上徽宗的收藏印章佐证。宋徽宗的藏画目录《宣和画谱》中并没有收入燕文贵画作的记录,而是著录了燕文贵的追随者,11世纪画家屈鼎所绘的三幅《夏景图》。和许多早期绘画一样,《夏山图》作于精致的绢本之上,绢幅因岁月悠长而呈色暗淡,但画作的原貌得以良好保留下来,应归功于作为帝王藏品而得到的精心保护。除了位于画卷左上方的宋徽宗印章,底端靠右还盖有半枚明代宫廷的收藏印章,上方是清代皇帝的收藏印记,包括乾隆皇帝的收藏印鉴,他还亲手在右上角题写了一首七言诗。
屈鼎,生卒年不详,京师(今河南开封)人,北宋著名画家。仁宗朝(1023)为图画院只候。工画山水,得燕文贵之髦髴。画四时风物之变态,与夫烟霞惨舒,泉石凌砾之状,善分布,涧谷间见屈曲之状。然有笔而无思致,林木皆崦霭而已,虽为许道宁之师,道宁气格似过之,学不及也。
绢本水墨,纵45.3厘米、横115.2厘米
从古至今,山水画题材就是画家们偏爱的题材之一。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精髓,讲究形神兼备,不仅捕捉景物外貌,更表达其内涵——精神、生命力和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