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级电影大师塞缪尔·富勒在艺术生涯中期创作的《恐怖走廊》,一直以来都被认为代表其最高艺术水平。片子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弗勒此前的从军经历和犯罪新闻记者的职业。影片的情节很简单,自负的记者强尼个性偏执,他隐藏身份,在精神病院卧底,试图破解一起近期发生的谋杀案,希望以此赢得普利策新闻奖。为入院,他谎称自己对“妹妹”怀有乱伦欲望,而这个“妹妹”实际是他的女友——脱衣舞女郎凯茜。杀人案最终告破,不过代价惨重,强尼真的疯了。
1946年,法国影评家尼诺·法兰克看到了因二战而一度错过的美国电影,他注意到这一时期的好莱坞出现了大批以城市中的昏暗街巷为背景、反映犯罪和堕落的世界的影片。于是他借“硬汉派小说”的概念为此类电影命名——黑色电影。尽管《马耳他之鹰》、《历劫佳人》、《男人的争斗》等等经典我们耳熟能详,但黑色电影的定义始终是不明确的。它同许多传统的影片类型,如黑帮片、西部片、喜剧片等交织在一起,比一般警匪片又更加悲观。因此其主题内容经历了从私人侦探办案到战后街头犯罪,再到反映社会制度对精神压抑的三次变化,而《恐怖走廊》无疑属于第三类。
个人的疯癫实际是社会疯狂的替代表现,这些疯狂病态都由强尼在精神病院里遭遇的病人表现出来。其中最重要的病人是谋杀案的三个目击证人。第一个是斯图尔特,他曾在朝鲜战争中服役,疯癫后一直幻想他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方邦联军队的将领之一。第二个是伯登博士,他获过诺贝尔物理学奖,但返祖回到童蒙状态,整天涂鸦乱画和玩捉迷藏游戏。最后一个也是最具反讽意味的是特伦特,他是被接纳进一所全白人南方大学的第一个非洲裔学生,逐渐被其同龄白人的意识形态同化,进而认为自己是3K党的大祭司。入住精神病院后,他时刻都在煽动对其他黑人病友发起暴力攻击,滔滔不绝地发表带有明显的种族主义的激进演说。
正是这些疯子,使得强尼越来越神经错乱,进而认为女友凯茜真的是他妹妹;精神病院里杂相丛生的疯癫场景,宛如一锅乱炖,在弗勒的影片中放大呈现;这一切本身就已带有癫狂乱伦的意味,强尼的错觉更加重了这种气息。
富勒的个人印记明显地体现在电影中,他像织布一样,一针一线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过程。的确,由于富勒曾服役于大名鼎鼎的美国陆军第一步兵师,从北非到西西里,从诺曼底到易北河,都有过他的身影,获过青铜星章、银星奖章及紫心勋章,这些与其说是荣誉,不如说是反讽。由于亲身体验了死亡,所以富勒作品中的暴力也更多起到的是警示作用,“战争就是战争,根本不是用言语可以说明的。钢筋水泥打造的阵地,不到五分钟就可以崩塌,永远恢复不了。我杀过人,这是生命中最令我悔恨的事。”
摄影师斯坦莱·科蒂兹设计的黑白影像效果令人震撼,超现实的系列梦境场面更强化了影片的心理冲击力。强尼最终实现了他的梦想,但下场却是成为一个“获得普利策奖的、沉默不语的精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