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三川老师与她在混沌商学院的同学匪叔,做了一场直播对谈。匪叔曾旅居20个国家,是互联网百强教育企业的创始人、未来教育的积极探索者。现在他住在大理,一边观察和思考大理多元化的教育生态,一边实践和探索让更多孩子有学上、上好学的可行路径。对谈中,两个好友聊得最多的,依然是当前的教育现状,以及彼此试图摆脱内卷的漩涡。孩子的生命如此宝贵,浪费在彼此消耗上,得不偿失;每个孩子,其实都有好的未来,毫无必要往一条死路上逼迫。匪叔说,家长们不用那么焦虑,孩子未来的途径太多了,只不过我们没走出去,不知道而已。三川老师说,只要你的孩子身心健康、有自己热爱的东西并坚持不懈,就会有好学校急不可耐地对他伸出橄榄枝;学校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高攀不起,其实,找到适合的学生,将是不久的未来,学校所必须面对的挑战和竞争。三川玲: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最近在忙什么,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聚焦的是什么?匪叔:我最近在忙两件事情。一个是内在的:我在觉察我自己的感受。我一个糙老爷们儿,在过去那么多年里,一直都是用左脑用到过度,喜欢讲逻辑、讲哲学,什么事都要用逻辑推导,直到得出一个结论来,这样很消耗自己。我去看中医,中医给我把了个脉,说了一句话吓到我了,他说你要再这么耗下去,你五年内必须得退休了。我心想我挺健康的,为什么这样说?后来我慢慢开始觉察。在大理,聚集了很多“向内求”的人,诗人、摄影师、作家、导演,从事教育、心理学的,这些人都是向内求。跟他们一接触,我才发现确实对自己不够好,没有过多地关照自己。所以现在向内看,觉察自己的感受,去接纳,关照各种情绪,不去评判,也不去否定自我。我在做一个21天的自主学习挑战,带着匪叔的粉丝家长们,学一点“无用”的东西。想学西班牙语就学西班牙语,喜欢花就学插花。不要想着学这个有啥用,能不能赚钱。三川玲:我觉得我们俩其实是互相欣赏,又很不同的两类人。我刚好走了跟你相反的路,我越来越热爱理性,越来越热爱推导。我参加了哈佛大学沙哈尔教授一个为期一年、每天都要投入一两个小时的幸福学课程。我的大脑现在逐渐被训练成,每件事都会看看相关的学术论文,依据是什么,步骤和环节是什么,最后有没有真正去应用。我觉得我在读一个研究型大学的正规课程。由此,我做事情也有了特别大的改变。我请了三个专家来重塑童书妈妈幸福流读写课程,想把如何做阅读、写作的典型的、科学的步骤,结构化和体系化。这么多年来,我都是通过感性、理想、直觉来教授阅读和写作的。现在终于开始建造一个理性帝国。三川:你有研究比较教育学的经历。你可以讲一讲比较教育学是怎么回事吗?匪叔:基本上在教育学里面有4个大的分支:社会教育学、教育心理学、教育领导力,还有一个就是比较教育学。比较教育学更多的,是对另外三个分支的细分领域进行一定的比较。但是,在我眼里,永远没有所谓的最好的教育。你会发现,比较来、比较去,只有假教育和真教育这两样东西。真教育,就是去爬一座山,只是去山顶的路不一样,但最终都是让人绽放,能够有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自由度,最终获得的,就是我们今天聊的关键词——“幸福”。三川玲:你的视野那么开阔,对国内和国际教育都很了解,为什么你觉得大理的教育甚至超过北京、上海和伦敦?匪叔:不论在北京还是上海,肯定有很多好学校,家长也很多元,但是这些地方的整体底色,还是往某一个确定性去走,比如让孩子上A-level
school,能考进牛津、剑桥等名校,将来能进华尔街,有更稳定的收入。仍然是“不同的孩子,去寻求一条看似确定性的教育之路”。这条道路,分阶段地看,都是有效的,但从整个人生长度看,却反而是“不确定性”的。因为,忽略了每个孩子的差异化。▲ 大理毓英新文化社区的教室。
而包括大理在内的很多创新学校,有一个共同的底色,就是寻求多元性,寻求孩子未来无限的可能性。从这个角度看,这些创新学校虽然还很小,但却代表了教育应该有的方向,也是未来教育必然的道路。三川:现在是年终,我想知道有什么,是你觉得今年倍感进步的?匪叔:我基本上每年都有一些成长。这一年,我对感知自己有了更大的进步,更愿意用正念去处理自己的意识、情绪和感受。我以前认为,一个人一定要擅用大脑,要擅长批判性思维。而现在更多的,是提醒自己,尽可能地把大脑放下。我真的会有那种久违的、全然的放松,甚至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发自内在的感动,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但会让我很放松,感觉到很幸福。三川:今年我最大的改变,就是学幸福学课程;并且,两个月前,童书妈妈和沙哈尔的幸福学院合作,启动了中国的儿童幸福课程。哈佛儿童幸福课的结构,开头是冥想,也就是身心合一。脑科学家发现,经常冥想的大脑,毛细神经特别少,整体上大脑的线条很简洁、很粗壮,爱因斯坦的大脑也有类似特点。如果一个孩子,每天都把冥想当作很重要的事去做,日积月累,他就像高僧那样,拥有一个非常清楚简洁的大脑。哈佛幸福课的结尾,是感恩,为什么感恩?因为人的幸福不是来自于自己得到了什么,而是自己付出了什么。而感恩这个行为,让你能知道,周围的人对你付出了什么,你要去感谢他。同时你也知道,你应该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一个孩子如果经常练习感恩,他一定跟世界和他人有一个温暖、互相热爱的关系,他对生活是抱有强烈热情的。中间就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输入,第二个步骤是探索输入的东西是怎么回事,第三就是表达。其实这个结构,跟童书妈妈的阅读写作课非常像,但沙哈尔教授让孩子们看到的,除了伟大的书籍外,还有戏剧、艺术、音乐、运动、舞蹈,是多元化的输入。我觉得我悟到了好的教育所拥有的那种简洁的美感,心里有一种“这些事情我能够做到”的强烈感觉。我觉得如果在中国,我们能够把幸福教育普及到每个孩子,甚至乡村里的孩子、条件不太好的孩子,都可以全身心地发展,想起来我就觉得很感动。我把孩子送到泰国的竹子学校,有幸结识了竹子学校的创校校长,加拿大的米歇尔老师。在竹子学校,孩子为了接触自然,都光着脚,每天都要做几次冥想呼吸,觉察自己的情绪。他们还做家长课堂。每周二我都是为数不多的、去参加校长举办的正念训练的家长,体验特别好。所以我们几乎是同频地在做这样的事情,一个是幸福学,一个是正念和项目制学习(PBL),但方向是一样的,都是由内在发出的东西,都要有很强的内在觉察。一切都是回到内在,回到自己。我刷你的短视频,才发现你们家姑娘去竹子学校了。我想知道,你这几年改变了计划,留在了大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匪叔:的确,一开始把孩子放在竹子学校,是想让他们先体验一年。我自己想找到一些不走常规路线的教育者。▲ 竹子学校的冥想亭。不走常规路线,往往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些很底层的东西,不会被社会主流的群体无意识所裹挟。但是大理把我留下了,因为大理恰恰非常丰富、非常多元,用三个“群”字来形容,就是群星荟萃,群魔乱舞,群智涌现。在观察、比较的过程中,我自己的意义感就出来了。我有意愿,自己边学、边输出、边帮助更多的家庭成为觉醒的家庭,于是就留在这儿了。对孩子们来讲,本来打算在竹子学校先体验一年。好家伙,每次过节还没结束,就急着要回学校,说太想学校了,想校长、想老师、想同学。所以,那种全然地跟自然接触,用PBL学习法(项目制学习)、没有任何课本、大量的正念觉察,孩子的感知度就会很强,他能感受到老师是爱我的,老师是在乎我的。在这个学校,这两个孩子未来成不成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肯定能成为幸福的人。这一年下来,两个孩子在觉性上的成长,让我真的是瞠目结舌,包括自学意愿、对学习的热爱和专注力。三川玲:当时我在长沙见过你们家女儿,我知道她绝对是前途远大的孩子,未来一定可以读很好的名校。你怎么能剥夺人家读名校、过光鲜日子的权利呢?匪叔:我是一个“高端人口贩子”,合法的。过去20多年,我一直做大学之间的国际合作项目,自己也做了一个互联网全球大学的选校平台,每一年送出去几千个学生。所以我们就对名校的学位祛魅了,知道大学的学位也就那么回事,它有它的好处,比如说一个高端的社交圈层,认识一些教授。但是这些优质的资源,并不仅仅存在于这些大学。所以我们没有执念,没有干预孩子一定上大学或者一定不上大学,接受一切可能。而且因为从事跟国际教育相关的工作,我们很清楚现在全世界的大学,尤其在人工智能时代,筛选学生的机制已经变了。好大学越来越不看重标准化考试的成绩了,无论是SAT(美国学业能力倾向测试)还是中国高考,BC(英国文化协会组织的一项国际性英语水平测试)还是A-level(英国普通中等教育证书考试高级水平课程,是英国学生的大学入学考试课程),分数高不一定讨巧了。名校更多会有一些主观判断,有些大学甚至在自主招生中,偏偏就爱找那些有特殊经历的学生。你说你做过项目,OK,把你做过的项目跟我聊一聊。找辅导老师或者花钱买比赛的奖状,这时就不管用了。因为面试官会逮着你的项目,持续追问。那些靠花钱培训的孩子,在面试官不停的追问下,能量越来越低、越来越怂;但那些真正热爱自己的项目,自己去做项目的孩子,心智能量强,讲的细节度高。于是招生官很容易判断出来,你是应试体系出来的工具人,还是一个靠热爱驱动的学习者。他们要的是有特殊经历的,对人生、对所学的领域有深度见解的,有强烈热爱的孩子。匪叔:三川老师,你能不能讲讲你的教育观,哪些东西在你的教育排序上是排在前面的。三川玲:首先,我不会为了他人的评价而读书。我学幸福学的时候才知道,其实人是因为毅力和热爱去做事情的。我觉得我的人生特别幸福,我的热爱、我谋生的工作,和即使不给我钱、我也会做的事情,是完全一致的。我肯定希望我的孩子也是这样,不希望她被绑架去读名校、考高分。当年她12岁,在北京最著名的名校读书。但是我观察发现,她就是一个考试和升学的工具。我把她生下来,不是为了让她变成一个升学工具的,这不是一个母亲把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原因。我就和她商量后,叫停了,让她从这所很多人都想挤进去的名校退学了。▲ 丸子去演讲,说没有什么最好的,只有最适合的。
我们做了一年的间隔年,后来她自己选了一个她觉得很不错的、松弛的学校。当年她是八年级进去的,现在十二年级了,每天依然是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不到四点你就看见她回家了。作业也有,但都按她自己的需求去完成,也没有任何课外班。这几天我特别开心,因为小丸子拿到了8个offer!第一个是芝加哥的哥伦比亚学院,我一查才发现它是全球顶尖的艺术大学,好多奥斯卡得主都是这个学校的校友。第二个是犹他大学,这个学校出了5个诺贝尔奖、3个图灵奖、几十个美国科学院的院士,而小丸子居然拿到他们学校的offer了!我当时就想,这种经历太奇特了!其实,如果家长愿意睁开眼睛去看看世界,就会发现,完全不用卷,只要你的孩子身心健康,爱学习,有自己特别热爱的东西,全世界有的是很好很多的大学等着要他,他们爱这样的孩子!他们是通过一个大学在线申请平台来做申请的。负责推荐学生的是他们学校的升学指导老师,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和小丸子谈一次话。有一次她告诉我,在艺术领域里,小丸子最想学的专业,是“叙事连续性艺术”。全球有这个专业上的艺术大学不超过5个,她已经帮小丸子申请了2家,而且大概率会被录取。我问她,为什么大概率能被录取?她说,因为知道自己热爱什么的人很少,坚持做自己热爱的事的人很少。丸子从三岁开始到现在,每天都要花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画画,画她的“叙事延续性艺术”,从来没有放弃过,所以这些学校会非常愿意录取她。▲ 沉浸在绘画中的小丸子。
你们看,我们家孩子只是保持了一直热爱的事情,从来没动摇过,并且身心是健康的,未来的大门就这样为她打开了。所以,我想对家长说,我们坚定地选择孩子生命中的热爱,让他感知生命,选择自己热爱的事情,跟自己谋生、生活、工作的事情合一,这条路一定是世界上最不会后悔的路,是最值得选择的路。这是我们做教育的人应该追求的梦想。我们的使命,是让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安安心心地度过他们的童年、青少年,并且有一个非常美好的未来。家长可以放心育儿,不用为内卷、为一定要胜过一操场的人、为人与人之间争斗、竞争而焦虑。匪叔:我特别有感触的,就是三川老师说的,孩子未来的途径太多了,可能性太多了,只不过是我们没走出去,不知道而已。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在主流范围之外的学校,多了去了,美国有,欧洲的意大利法国德国芬兰挪威也有。从国家的角度来说,也有很多国家特别适合留学,不一定是英美澳加,也可以是第二梯队,比如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荷兰、日本、韩国,或者第三梯队,像马来西亚、泰国、塞尔维亚、黑山、格鲁吉亚。只要不只盯着一个地方,不非要上名校,教育的天地,就会宽广很多很多。关键是,你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我们未来计划在清迈和大理,做国际高考项目。不需要有高中文凭,经过几个月培训,你考出来GED成绩(美国高中同等学历证书)后,就可以在全世界申请接近2000所大学。我跟大量的中国家庭沟通,发现他们的焦虑始终挥之不去。如果没有一个终极的选择,看不到一个非常具体的出路,他们就会永远焦虑。所以我只是为了展示一种可能性,让家长知道,你的孩子哪怕初中文凭、高中文凭都没有,只要他爱阅读,英语不太差,通过几个月学习,拿着GED成绩,也可以去留学,而且一点儿也不比在中国读书出路差。说实在的,干教育的人太多了。我跟三川老师,只是数百个看见这些资源的其中两个而已,我们已经把这些具体的东西,放在你面前了,还有其他很多桥梁课程,预科课程呢!三川玲:我太赞同匪叔说的了。我们在介绍西安的应用型大学欧亚学院的时候就说过,高考成绩不佳的孩子,也配有极其光明的前途。欧亚学院的就业率非常高,就业的起薪和职业前景都很好。高考成绩不是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在社会立足的根本。我甚至想写一篇文章,成绩不好难道是一个人的原罪吗?成绩不好能定义一个人吗?能定义生命吗?我想问在座的各位家长,你定义你孩子的生命,只有成绩这一种方式吗?我觉得只要是亲妈亲爹,就一定会寻找定义孩子最有利的方法。我想起《解忧杂货店》里的一句话:“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一份卷子,你的卷子,只有你才能得满分,别人都得不了满分。”你干嘛不去给他找这样一份卷子?这才是父母应有的责任,而不是给他一份能把他卡死的卷子,我觉得这样当父母太蠢太傻了。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出生率,只有以前的一半这么多了。未来的孩子愿意来到这个世界,愿意活得高高兴兴的,每天早上高高兴兴地醒来,就已经是珍贵的人类了。匪叔:聊了那么多,我感受特别深的就是,幸福是一种能力,修什么能力都不如修这种能力。此时此刻,不管你的境遇如何,财务状况、事业状况、子女状况如何,你都可以有非常幸福的感受。▲ 摄影:三川玲
我想,幸福不是一个玄学,也不是心灵鸡汤,它是实实在在可以实践的学问,让我们每个人知道,教育可以怎样让人变得更加幸福。我们每个做家长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幸福的孩子,是幸福的人,度过幸福的一生。我万分相信,如果你的孩子,可以身心健康地跟自己的热爱在一起,这一定、铁定、笃定、确定,是对他一生幸福有好处的。封面图片:万有幸福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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