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潮】《微躯何求》| 东紫

文化   2024-10-12 14:27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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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东紫,本名戚慧贞,青岛市文学创作研究院专业作家。2004年始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等报刊发表作品,出版长篇《好日子就要来了》,儿童长篇《隐形的父亲》,中短篇小说集《天涯近》《被复习的爱情》《白猫》《在楼群中歌唱》《红领巾》《穿堂风》《珍珠树上》等。曾荣获人民文学奖、中国作家奖、泰山文艺奖、《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双年奖、山东文学奖、鲁迅文学奖提名、齐鲁文化英才等奖项。



阅读提醒:全篇35938字,本文节选1209字




微躯何求




您可千万别小瞧我们庄稼人肚子里墨水少,我们也很会咬文嚼字的,比如我们村姚宝海那诨名——大包袱,要包海,那包袱得够大吧;比如特别吝啬的秦立峰,我们叫他皮笊篱——不漏汤;再比如硬赖上秦志强的郭红柳,我们喊她柳三春,那是因为红柳和别的柳不同,它一年开三次花。三个例子,您就知道我们咬文嚼字的功夫了得,这可是需要知识文化和想象力的。今天,不谈他们,我只跟您拉拉我们村的吕长生。


吕长生,又曰床生,生于1962年初春。您可能觉得我们这次的诨名没起好——谁不是床上生啊。您听我细聊,首先,长和床,听起来音相近,这是表面的,内里却隐含丰富。从长生出生往前推一年,还在那场自然灾害里,我们村里正当青壮年的妇女也都饿枯瘪了,十有八九断了身上每月一次的来红。吕长生的娘饥荒开始不久就哐地栽倒后再也没离开过床,直到死。所以,床生是真真正正的床生。床上下种,床上生长,床上出生。当然,他还要在床上生活。


床生作为人的第一声啼哭,虽然弱得像小猫,却如天上的飞石落在我们浮村这片涟漪不兴的大水里,激起的那波那浪,之多之久,就别提了。毕竟饿瘪的不仅是我们的肚皮和血肉,还有我们的心和脑。我们都枯树似的昏昏然,虽然已有一年的汤水滋养,但我们曾摸过阎王鼻子的身心,复原的速度跟摞蜘蛛丝似的。原来那种一有风吹草动就欢欣鼓舞的劲儿,连个芽都没冒出来。别说人啊,就是柳树都还没开始发芽,人冻得鼻子不停地抽拉面条,没承想一个瘫在床上将近四年的女人,竟然轰轰烈烈地开花结果了,还结出了个带把的。


天哪,真的吗?哎呀,我的娘啊!真想不到!我们村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脱口而出的几乎都是这句话。这句话说完,就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昏睡里被摇醒,心底里都有个声音在喊:哎呀呀,日子真的又恢复正常了,又可以生孩子啦!瘫子都能生,别的女人更能生喽!我们浮村被床生这块天外飞石砸醒了,被床生这股春风给鼓荡了。据说这天夜晚,我们浮村很多的床都吱嘎了半宿。


我们浮村的男女老少都按捺不住去床生家遛一圈。虽没人抱新生儿出来给大家饱眼福,但去了就是见证,就是在场。我们特别喜欢这个,也特别在意这个。长生家一共三间小土屋,一间锅屋,另两间各安着一张铺,也叫床。真正的床在“大干快上”的号召下被村集体征用,锯掉床腿,铺在泥泞的路上做了轱辘车道,直到散架破裂,又被投进烈焰熊熊的炉膛。铺,是床的模仿,与床不同,它的四条腿和床身不连体,是直接在墙上挖洞,塞进木头棍,搭在外侧破砖头烂石头垒成的腿上。


我们村的男人们去床生家,只在院子里或站或蹲,抽袋丝瓜叶子芸豆叶子搓成的旱烟,鼻子嘴里都热气腾腾烟雾缭绕地打趣床生他爹。他们呵呵笑着说:嘿,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办了大事,枯瘪成这样还能生儿呢。床生爹紫红着脸皮,蠕动着耳朵旁棱角分明的骨头,只嘿嘿不说话。小孩子们不懂这种快乐,只受着大人情绪感染。但他们知道床生他爹那块蠕动的骨头叫挂钩,就是嘴挂在脸上的地方。我们浮村曾有人掉过挂钩,歪了嘴,疼得嗷嗷的,说不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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