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水上乐园》| 水笑莹

文化   2024-07-19 15:00   广东  

作者简介

水笑莹,1992年生,硕士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创意写作专业,有小说发表于《十月》《上海文学》《特区文学》《萌芽》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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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篇12903字,本文节选1551字

水上乐园

张乐英与吴青约定在水上乐园碰头。立春以后,她感到天黑的速度放缓,不再像冬天那样,世界会在傍晚的某个时间点突然变暗,好像春天把某种锐利的东西变钝了,白昼与夜晚之间产生了拉锯的可能。她算了算时间,距离女儿晚上下晚自习,还有五六个小时,这中间是他们约会的时间。女儿梁芯昕吃完晚饭后回学校上自习,她吃得慢,跟一只三鲜水饺较了三四分钟劲,眼睛恨不能黏在手机上。张乐英倒是利落,吃完收拾好碗筷,看了看表,差不多到了晚自习打铃时间,她不敢高声说,上次没考好,女儿嫌她嗓门大一惊一乍,只能轻声提醒女儿收好手机去上学。


女儿走后,她化好妆,换上新做的旗袍,象牙白的底子,一片式裁剪,绲边和盘扣选的石绿色,内里搭了件蕾丝边衬裙,蕾丝花边刚好开在旗袍的开缝处。旗袍是去年8月约师傅做的,师傅手艺好,订单排到了年后。初春,到了晚上依然能感到丝丝寒气,她在外面套了件大衣,一整套收拾下来,天还没有黑透。


她和吴青只有在天完全黑透以后才能见面,当初还是她定的这规矩,实际上她知道这有点自欺欺人。大多数时候,他们在吴青家里约会,但除了那些约会必做的事,吃饭成了个问题.每次去,她必定要化妆、换衣服、弄头发,她自己都有些诧异,十几年的家庭主妇生活,浸没在诸如红烧排骨的做法和不同材质衣服的洗涤注意事项等琐事中,一朝突然变了身,在意起了衣服颜色的搭配和发型。她告诉自己,搞姘头还是要和正经过日子分清楚。最初他们频繁点外卖,吃油腻的鸡公煲一类的食物,喝啤酒和可乐,把花生壳随便堆在桌子上,后来某一天,她觉得这一切对她而言失去了新鲜感,每次去化妆都挺费时间的,上完床后还要洗澡,总不能让女儿回来后,看到自己涂着口红的脸。外卖中过盛的油和盐在她的腹部催出了一小圈脂肪,吴青抚摸她的时候,手在小腹上时有点停顿。恋爱大约就是这样,一开始的激情散去后,必然会面临谁来做饭、脂肪堆积和性功能障碍等现实问题。


好在他们不用为此纠缠太久,她订做这件旗袍的时候,两个人正处在热恋期,她觉得布料太素了,吴青则说,做好了,我来给你画一点图案,花鸟鱼虫还是立体几何?谁知道师傅生意太好,一等就是大半年,等到他们最后一次约会时,她才穿上。


天色暗了,她出门前耳朵贴门口听了听,楼道里听不见脚步声,方才出去。


他们家住二楼,离楼栋大门一共二十四级台阶,张乐英扶着栏杆,踮着脚快速下楼。


2005年左右的老房子,楼体墙面斑驳,马赛克贴片逐渐成为安全隐患。如果不是有学区,张乐英和丈夫不会买下这里。一楼原来住了个爱好园艺的老人,霸占了窗前的公共用地,种爬山虎和紫苏一类的植物,后来患了癌症无力打理,紫苏烂在土里,爬山虎倒是癌细胞一样疯长。老人死后,张乐英将爬山虎自根部铲断。老人的遗孀隔着窗,面孔浸在暗处,声如蚊蚋地说,人刚走,就动我们东西。张乐英回,留到现在,已经给你们面子了,夏天招蚊子,冬天飘落叶。她打电话跟梁立仁诉苦,他倒是觉得邻里关系没必要搞差。“几根藤子而已,让一让就让一让。”“你一年回来几趟?阳台都爬满了藤,暗无天日的,晒的衣服上都爬了虫卵。”“斩了就斩了,说这么多话!”“根本就不是几株爬山虎的事!”“那是什么事?无理取闹!”“不管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你。”“你还有完没完?”


吵归吵,每个月到了该打生活费那几天,她还是要注意说话的语气的,她宽慰自己,夫妻两个就像菱角,水面上的叶子隔得老远,根还连在一起就行。楼下原本有一棵桃树,他们搬进来就有,也是那个死掉的老人种的。看房时是冬天,前任房东说,这桃树,别看现在像是死了,一片叶子也没有,开了春,花骨朵儿就一个个冒了出来,暖风一吹,满枝都是粉的,看着喜庆。要是不喜欢也不打紧。他压低声音道,这地方公共的,你们浇点热水,再把树挖了,种点茄子辣椒,也没人管。


张乐英下了楼,原本种着桃树的地方只剩一个坑,似在大地上发出空悲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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