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锐】《事到如今》| 程惠子

文化   2024-08-30 10:02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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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程惠子,1996年生于西安。硕士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专业。现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作品散见于《上海文学》《青年文学》《长江文艺》《青春》等刊物,有作品被《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散文·海外版》转载。曾获第六届“青春文学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第六届“陕西青年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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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


我看见林玉蓉坐在咖啡厅的桌台边,面前放着一杯拿铁,拉花是完好的,没有动过。她穿了那双从前我们一起去买的裸色坡跟鞋,双腿斜斜地贴着椅子,背绷得很直。隔着落地窗,她像一尊蜡像般坐在那里,仿佛一根弦在体内拉紧了,连眨眼的次数也慢下来。室内冷气很足,林玉蓉的目光像是冻僵在面前的拿铁上,我走到跟前都没察觉。我把包放在她旁边,她惊得一抬头,方如蜡像复活般松动了。见我来,一瞬间她眼里闪过喜悦的神色,很快又收敛好,恢复了刚才的平静。我挨着她坐下,也点了一杯拿铁。此时是下午两点五十分,离约好的时间过了十分钟,我们对面还没有人来。


林玉蓉问我,咋给你领导说的?我说,说家里有事,请一下午假。林玉蓉的目光回到拿铁上,手指不断摩挲杯子的手柄,也是,要是跟人家说陪你妈相亲,人家不得笑话?她自顾自笑了一下,生出几分顾影自怜的味道,这让我心里一阵烦躁。她一周前就跟我说了这件事,我说我不来,她不高兴,人家那边,儿子主动要求陪着,你就看人家合伙对付你妈?现在我请假来了,她又在这里絮叨——她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左右犹豫,既要又不要,那点心思像沙漏一般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再从眼角眉梢流出来,把人的耐心耗空。


林玉蓉的头发刚刚烫过,一看就知道是楼下那家小飞剪的手艺,卷烫得不大不小,还涂好了精油。只是不出两个月,它们一定会走形,变得像一团水洗过的旧毛线,到时候林玉蓉就会来找我抱怨,楼下小孙,我怎么觉得越来越不靠谱了,你看这给我烫的,还不如以前。她是小孙的老顾客。印象中,我读中学时,小孙就成了她固定的理发师,有一段时间还带着我一起去那里剪头发。她跟小孙说,给她剪短!把刘海剪到眉毛上面去,留那么长多挡眼睛!怪不得视力退步那么多!小孙乐呵呵地遵循她的要求,一刀下去,我以一个花盆底刘海造型度过了整个高中,并从此恨上了小孙。上大学后我再没走进过那家小飞剪,林玉蓉则凭借多年的持续投资成了小孙的超级会员,次次坐享不可思议的低价。如今小孙变成了老孙,从前穿着打晃的白衬衫被他撑得大大的,挺着一个呼之欲出的肚子,依旧乐呵呵地为林玉蓉修剪、上杠、做焗油。看起来没有变化的价格实则在质量上暗中打了折扣。我劝她换一家理发店,她从来不听,人家这么多年都没给我涨价,去哪儿找比这更划算的价钱?你小时候的头发都是小孙剪的,你忘啦?她也会冒出怀疑的念头,但转瞬即逝。她愿意相信小孙还是那个小孙,焗油膏也是过去的焗油膏,甚至包括我,在她心里也还是顶着那个花盆底刘海、任她摆布的高中生。


咖啡林玉蓉一口没喝,她涂了口红,我猜她是怕口红印沾到杯子上。黄老师的儿子上个月从美国回来了,听说是个律师,专门提出和林玉蓉见一面的想法。她跟黄老师在一起快两年了,前阵子喊人家帮忙收快递,还给了人家一把家门钥匙。


两年前,小学数学教师林玉蓉跳广场舞时认识了高中物理教师黄效国,两人都已退休,且单身。黄老师丧偶五年,这是一个标准的、刚刚好可以开始找寻新伴侣的时间,既不专情,也不绝情。林玉蓉和他加了微信,经常搭伴跳舞,后来还一块去新开的小超市门口领免费环保帆布袋,谁也没笑话谁。一来二去熟识了,去年报名了一个老年旅行团,同游黄山。林玉蓉给我发来照片,黄老师双手端正地扶着那条亮闪闪的金利来皮带,林玉蓉站在黄老师身侧,穿一条似黄非黄的雪纺裙子,用不知道哪里扒出来的旧裙带,在腰间打了一个不搭的结。她踮着脚,双手搭在黄老师的肩上。标准的老年游客照,两人笑得挺开心。我先前问过她几次,到底有没有确定关系,都被她不置可否地搪塞过去,哎呀,哪跟哪嘛,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照片传回来,我心下会意,隔着千山万水,这是一种安全又委婉的方式,算是一种默认,免去了当面来讲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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