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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月亮 七野
来源：李月亮（ID：bymooneye）![]()
10月24日，她在瑞士，神采奕奕地录完了人生的最后一个视频。01
父亲是上海某高中的特级数学教师，出了很多年高考卷。她会自己安排好什么时候学钢琴、学画画，然后通知父母找老师。她学了一口流利的英文，又自学了西班牙语、法语和意大利语。02
沙白20岁时就确诊了红斑狼疮，之后爆发过7次，一次比一次严重。红斑狼疮，是一种常见的慢性、反复发作的自身免疫性疾病。这个病没办法根治，但现代医学可以控制、改善病情，让患者一辈子可以正常生活。“如果我因为得了红斑狼疮，一辈子都不能晒太阳，这还是不是人生了？我宁可少活40年，也要充分地享受阳光、海滩，充分享受我这个美好身材给我带来的各种男性的爱慕……”然后到处旅行，在海滩上把自己晒得黑黑的，并深感骄傲：她去冰岛挪威旅游，“参加了不知道多少剧烈运动的项目，把整个身体都弄垮了。”她从90斤水肿到130斤，“身体里装了40斤水”。因为身体虚弱，她没法工作，没法像从前一样周游世界，连去趟苏州都费劲。因为透析需要在手上造瘘，洗澡都不方便，更别说拥有性生活了。03
中国每年有150万人要换肾，但只有1%的人能换，还不知道得等多少年。这次红斑狼疮爆发，她的肝脏、心脏、骨密度，都被攻击到五六十岁甚至七八十岁的程度。当身体器官一个个地衰竭，就算费尽力气换了肾，又能咋地呢？04
其实二十年前，她刚得红斑狼疮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结果。一个人的出生值得庆幸，因为生可以让我们体验这个世界的美妙。“永生反而比死亡更可怕。因为死亡是解决某些痛苦的唯一出路，永生代表你永远无法逃脱一些难以忍受的痛苦。”所以就算对女儿万般不舍，但还是尊重她安乐死的选择。沙白在医院病床上失禁的两个多月，妈妈一次都没来医院看过她。上海夏天40度的天气，她浑身发冷，开着电热毯睡觉。她也觉得，自己安乐死不完全是自私的决定，也是为了减轻爸爸的负担。从申请安乐死，到前往瑞士，沙白都很平静，甚至有些喜悦。因为在我们的文化里，最基本的认知就是“生命最可贵”。但是死亡是每个人的终点，是最硬性的天规，无人可违。在死之将至时，能豁达从容地走，也是难得的超逸与洒脱。06
其实那时如果她好好配合医生，病情是不会恶化到今天的。如果你选择恣意绽放过一生的前提，是至亲背负巨痛，你还应不应该这样活？这个78岁的老人，非常宠爱女儿，竭力给她最好的生活。“我想念我的女儿，我爱我的女儿，你在我也爱你，不在也爱你。永远爱你。”她的思想比较西化，认为父母子女之间，没有孝顺感恩之说：“我的字典里没有孝顺这个词，父女之间是共同成长的关系。他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他的。”“有些父母生下孩子，是因为他们自己空虚寂寞，含辛茹苦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他给了你极致的宠爱，富裕的生活，良好的养育，这才让你有了丰盛美好的一生啊。但是如果这精彩的副作用，是爸爸的巨大痛苦，还当如此选择吗？
是“爸爸如此爱我，给我那么多，我自然也要为他考虑，尽量做好我自己，不使他痛苦”的基本道义。但是在20岁得红斑狼疮的时候，明明可以好好吃药，控制病情。却因为“这样的生活不符合我的预期，我就是要美”，而执意不遵医嘱。明知道会出问题，还是不吃激素，去晒太阳，去体验剧烈的运动项目……如果父亲对女儿尽职尽责，那女儿应不应该去承担对父亲的责任？如果有一个命题，是“我来承受变胖变丑的痛苦”，还是“让风烛残年的爸爸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
再怎么自由的生命，也总要背负种种枷锁——情义、良知、责任……那些完全以自我为中心、随心所欲的自由，看似是高级是文明，实则是自私是野蛮。本文作者：李月亮，高人气作家，新女性主义者，扎实写字的手艺人。解读情感，透视人性，以理性和智慧陪万千女性成长。微信公众号：李月亮（bymoone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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