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粤开志恒宏观 作者:罗志恒
摘 要
美国对华加征关税是未来几年中国经济面临的最大外部冲击和风险,有必要认真研判形势并及时妥善应对,形势估计更严峻、储备策略才能更充分。本文重点梳理了美国加征关税的法律依据和程序,复盘了上一轮美国对华加征关税的全过程,对本轮加征关税的可能路径进行推演,并就中国如何应对提出建议。
一、如何看待特朗普宣布对华加征10%关税?
第一,不应将“加征10%关税”视为好于预期,这只是特朗普之前宣称的“对中国征收60%关税”的第一步。在上一轮中美贸易摩擦中,特朗普政府通过四轮加征关税,将对华进口商品平均关税税率从2018年初的3.1%升至2019年底的21%。
第二,特朗普只提芬太尼问题,而没有把不公平贸易、侵害知识产权等作为对华加征关税的借口,与美国总统加征关税的权限和流程有关。特朗普要想在上任第一天就加征关税,最有可能的是援引《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即毒品问题威胁美国国家安全。若想以不公平贸易、侵害知识产权等为由加征关税,则需援引301条款,而这在流程上需要一定时间。
第三,对华初步加征10%关税,可为后续加征和谈判预留空间和筹码,同时也避免对美国通胀产生较大冲击,这是其加征关税的策略。一方面,加征关税从来只是手段而非目的,2020年1月中美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美国取消对第四轮第二批清单加征关税、对第四轮第一批清单关税税率减半,中国则增加进口美国商品等。另一方面,当前美国通胀仍有韧性,若对华一次性大幅加征关税,将显著推高居民生活成本和通胀,引发再通胀风险。当然,我们也不能低估特朗普对华加征关税的决心、幅度和节奏。
第四,特朗普通过社交媒体发声的方式,提前施加总统影响力。当前特朗普只是组建过渡政府,真正掌控总统权力要等2025年1月20日正式就任之后。但特朗普的“自媒体治国”,实际上已经通过可置信威胁的方式,提前向其他国家施加影响。
第五,特朗普针对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加征关税威胁,特别是“盟友”加拿大,真实意图可能是以关税为筹码,让墨加两国承担解决美国毒品和非法移民问题的成本。特朗普在上一个任期中,就计划通过美墨边境建墙来阻止非法移民涌入,并由墨西哥支付建墙费用,但未能成功,本轮或将以更强硬的方式推进。至于芬太尼等毒品问题,根源在于美国自身止痛类处方药滥用以及禁毒不力,即使墨加两国愿意加强管理,也难以真正根治。
二、“特朗普2.0”对华加征关税需遵循怎样的法定程序?
美国国会掌控税收立法权,但通过多项立法将部分权力让渡给了总统,总统可在一定程度上绕过国会自行决定加征关税,因此“特朗普2.0”对华加征关税的法律门槛并不太高。
具体来看,232条款、201条款和301条款都赋予了总统提高关税的权力,《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授权总统可以宣布国家紧急状态,并在此基础上采取出口管制、加征关税等措施。在上届总统任期内,特朗普援引232条款、201条款和301条款对华加征关税,根据IEEPA发布行政命令,将华为等中国企业列入出口管制对象名单。至于特朗普宣称的“取消中国最惠国待遇”,则需要国会参众两院投票通过,流程相对复杂。
三、复盘:“特朗普1.0”对华加征关税的全过程
“特朗普1.0”的对华关税政策呈现三大特点:一是政策落地速度较快。特朗普上任的第四个月(2017年4月)就对部分商品发动贸易调查,第八个月(2017年8月)就发动了对中国的“301调查”,在任期的第二年陆续启动加征关税。二是商品覆盖范围较广。上一轮对中国加征关税涉及价值约3700亿美元商品,占2018年美国对中国进口金额的68.7%,包括资本品、中间品和必需消费品。三是加征关税幅度较大。根据PIIE测算,美国对华进口平均关税税率从2018年初的3.1%最高涨至2019年底的21%,随着2020年初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达成,平均关税税率小幅回落至19.3%。
“特朗普1.0”的对华加征关税主要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2017年至2018年初,对美国进口的部分商品加征关税,例如钢铁、铝、洗衣机等,不分国家,但中国是主要进口来源国;第二阶段,2018-2019年,对中国单独加征四轮关税,引发中美贸易摩擦;第三阶段,2020年初,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暂停对新一轮商品加征关税,对部分商品加征关税税率减半。
四、沙盘推演:本轮美国对华加征关税的可能路径
“特朗普2.0”对华加征关税会考虑三个因素:一是需要满足的法律条件,例如援引IEEPA能够快速实施,援引301条款等则需要先开展贸易调查。二是美国通胀的掣肘,要注意加征关税的覆盖范围、幅度和节奏。三是中国的反制措施会扩宽关税的谈判空间。
最坏情形下,美国可能对中国所有商品的关税税率提高至60%;但更可能的情形是,美国对华平均关税税率提高至40%-50%,对部分商品加征超60%的关税。
节奏上来看,特朗普可能在上任初期,直接援引IEEPA对中国加征10%的关税;随后启动新一轮“301调查”,分阶段对华加征关税,最快或于2025年二季度宣布,年中实施,之后再逐步加码。
此外,“特朗普2.0”的关税政策还将显著升级:一是对进口商品溯源,打击中国商品通过第三方转出口至美国的行为;二是对低货值的跨境电商包裹进行拦截,将对中国跨境电商贸易冲击较大;三是可能对全球所有进口商品征收10%的基准关税,将导致全球贸易活动萎缩,冲击中国的中间品和资本品出口。
五、中国应如何应对?
“特朗普2.0”将对中国经济和资产价格等的平稳运行产生不利影响:一是直接冲击中国出口,二是制约中国高科技领域发展,三是人民币汇率和A股可能承压,四是对中国财政和货币政策造成干扰。
面对特朗普再度对华加征关税,中国应沉着冷静,出台有力的反制措施,提高内部政策和预期的确定性,凝聚共识、共渡难关。具体可从关税反制、扩大内需、出口布局多元化、企业出海与国际利益共同体等方面入手。
风险提示:美国对华政策超预期、国际经济政治局势变化超预期。
正 文
一、“特朗普2.0”对华加征关税需遵循怎样的法定程序?
美国国会掌控税收立法权,但通过多项立法将部分权力让渡给了总统。总统可一定程度上绕过国会自行决定加征关税,因此“特朗普2.0”对华加征关税的法律门槛并不太高。
具体来看,232条款、201条款和301条款都赋予了总统提高关税的权力,IEEPA授权总统可以宣布国家紧急状态,并在此基础上采取出口管制、加征关税等措施。在上届总统任期内,特朗普援引232条款、201条款和301条款对华加征关税,根据IEEPA发布行政命令,将华为等中国企业列入出口管制对象名单。至于特朗普宣称的“取消中国最惠国待遇”,则需要国会参众两院投票通过,流程相对复杂。
一是《1962年贸易扩展法》第232条。该条款规定如果进口商品危及美国的国家安全,则允许总统采取加征关税等贸易措施。由于该条例对“国家安全”没有明确定义,因此总统具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2018年3月,特朗普政府援引232条款对所有进口钢材征收25%的关税,对进口铝征收10%的关税。
二是《1974年贸易法》第201条。若国际贸易委员会(ITC)认定不公平的进口竞争损害或威胁的国内产业,总统有权采取加征关税、进口数量限制等措施。从有效期看,限制措施的有效期不得超过4年;若是延长期限,累计有效期总计不得超过8年。2018年1月,特朗普政府援引201条款,宣布对进口太阳能电池板和洗衣机征收保障性关税。
三是《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如果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认定其他国家存在违反法律和不正当的贸易行动,并对美国商业造成阻碍和限制,美国总统可对外国“不公平”的贸易行为进行报复。总统可以采取的报复措施包括提高关税、限制进口、停止贸易互惠、对美国境内外国分支机构课征税费或加以限制等。从有效期看,301条款设置了4年复审期,如果利益相关方未向USTR提出延续措施的书面请求,则相关制裁措施在4年期满后终止。2017年8月,特朗普政府启动对中国的“301调查”,2018-2019年依据调查结果,先后对华加征4轮关税。2022年措施到期后,拜登政府继续维持部分关税。2024年5月,拜登政府进一步针对中国电动汽车、半导体、电池、关键矿物等18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关税。
四是1977年《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第1702款。IEEPA是《对敌贸易法》(TWEA)的延伸和修订,该条款规定在应对来自国外的对美国国家安全、外交政策或经济的任何异常和重大威胁时,美国总统可以宣布国家紧急状态,对任何外国或其国民拥有利益的财产采取冻结、限制、扣留、禁止进口等行动。美国国会和最高法院虽有权否决或推翻总统援引IEEPA的命令,但实践中从未发生过。1971年,尼克松总统曾援引IEEPA法案的前身TWEA,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对所有进口商品临时(90天)征收10%的关税,向贸易伙伴施压,谋求美元贬值。美国战略目的达成后,便取消了10%的附加关税要求。
至于特朗普宣称的“取消中国最惠国待遇”,则需要国会参众两院投票通过,流程相对复杂。2023年,美国共和党议员曾提出2023年版的《中国贸易关系法案》,要求撤销中国的最惠国待遇,但未获国会通过。据WTO测算,2023年美国最惠国待遇的平均关税税率为3.3%,根据美国的《协调关税表》,美国非最惠国平均关税税率约为42%。
二、复盘:“特朗普1.0”对华加征关税的全过程
“特朗普1.0”的对华关税政策呈现三大特点:一是政策落地速度较快。特朗普上任的第四个月就对部分商品发动贸易调查,第八个月就发动了对中国的“301调查”,在任期的第二年陆续启动加征关税。二是商品覆盖范围较广。上一轮对中国加征关税涉及价值约3700亿美元商品,占2018年美国对中国进口金额的68.7%,包括资本品、中间品和必需消费品。三是加征关税幅度较大。根据PIIE测算,美国对华进口平均关税税率从2018年初的3.1%最高涨至2019年底的21%,随着2020年初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达成,平均关税税率小幅回落至19.3%。
“特朗普1.0”的对华加征关税主要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2017年至2018年初,对美国进口的部分商品加征关税,例如钢铁、铝、洗衣机等,不分国家,但中国是主要进口来源国;第二阶段,2018-2019年,对中国单独加征四轮关税,引发中美贸易摩擦;第三阶段,2020年初,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暂停对新一轮商品加征关税,对部分商品加征关税税率减半。
阶段一:美国相关部门启动贸易调查,对部分商品加征关税,并不特定针对中国。2017年4月,根据232条款,特朗普要求美国商务部先后就进口钢铁、铝制品是否影响国家安全启动调查。2018年3月,美国宣布对所有进口钢材征收25%的关税,对进口铝征收10%的关税。2017年5月,美国国际贸易委员根据201条款先后启动对进口光伏电池及组件和洗衣机的贸易调查。2018年1月,经过8个月的调查,特朗普宣布对进口洗衣机和光伏电池及组件征收保障性关税。ITC统计,2016年,中国是美国钢铁制品、光伏电池及组件和洗衣机的最大进口来源国,分别占其进口总额的37.5%、22.7%和46.3%,是铝及铝制品的第二大进口来源国,占比16.3%。
“232调查”和“201调查”并不针对中国,但由于中国是相关商品的主要进口来源国,加征关税的冲击同样不小。直至2017年8月,特朗普签署备忘录指示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开启对中国的“301调查”,贸易保护主义的矛头直接转向中国。
阶段二:美国对华加征“301关税”,中美贸易摩擦正式开始。根据“301”调查结果,2018-2019年,特朗普政府宣布四轮对华加征关税清单,具体内容如下:
清单1:对价值340亿美元产品加征25%的关税,主要涉及技术密集型商品。2018年6月15日,美国宣布对34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征收25%的关税,于2018年7月6日起执行。按HTS八位数编码分类,共包含818个关税子目产品,主要涉及机械设备、电气设备、运输设备和精密设备等技术密集型产品。
清单2:对价值160亿美元产品加征25%的关税,在清单1的基础上,覆盖范围扩大至塑料及其制品、钢铁制品。2018年8月3日,美国宣布对16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加征25%的关税,于2018年8月23日起执行。按HTS八位数编码分类,共包含279个关税子目产品,既包括清单1中涉及的机械设备、电气设备、运输设备和精密设备等技术密集型产品,还新增了塑料及其制品、钢铁制品等产品。
清单3:对价值2000亿美元产品加征25%的关税,除必需品外,几乎包含美国自中国进口的所有主要商品。2018年9月18日,美国宣布对20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加征25%的关税,于2018年9月24日起执行。按HTS八位数编码分类,共包含5745个关税子目产品。与前两轮清单比,第三轮清单覆盖商品范围较广,按HS两位数编码分类,共涉及82章商品,除了服装、鞋、雨伞、玩具、药物、书籍等必需品,美国自中国进口的主要商品均被列入本轮加征关税的名单中。
清单4:对3000亿美元清单商品加征15%的关税,覆盖服装、鞋等生活必需品。2019年8月15日,美国宣布对从中国进口的约3000亿美元商品加征10%关税,分两批自2019年9月1日、12月15日起实施。2019年8月28日,USTR宣布将加征关税税率由原定的10%提高至15%。第一批清单包括约1200亿美元商品,按HTS八位数编码分类,共包含3229个关税子目产品,基本覆盖了前三轮清单中未涵盖的所有产品,尤其是服装、鞋、雨伞、玩具、书籍等消费品。第二批清单包括约1800亿商品,主要是对服装、鞋等必需品加征关税,包含542个关税子目产品。
阶段三: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暂停对新一轮商品加征关税,对部分商品加征关税税率减半。2020年1月15日,中美双方在美国华盛顿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美利坚合众国政府经济贸易协议》。根据协议要求,美国取消对清单4中的第二批清单商品加征关税,且自2020年2月14日起第一批清单加征关税从15%降至7.5%。同时,为应对新冠疫情冲击,缓解国内供应链压力,美国陆续对工业零部件、汽车零部件、部分化学品和医疗品进行关税豁免。
三、沙盘推演:本轮美国对华加征关税的可能路径
(一)影响特朗普关税政策的三个因素
一是美国总统加征关税需要满足的法律条件。232条款、201条款、301条款以及IEEPA都赋予了总统加征关税的权力。其中,前3条法案需要先由商务部、国际贸易委员会或贸易代表办公室启动贸易调查,总统根据调查结果颁布行政法令。由于调查耗费时间,通过贸易调查加征关税不能立即生效。若是援引IEEPA启动国家经济状态,则无需调查,可立即生效,且无需通过国会,灵活性更高,时间上更快。若取消中国的最惠国待遇,则需国会投票通过,流程较复杂。
二是美国通胀的掣肘,要注意加征关税的覆盖范围、幅度和节奏。10月美国CPI同比增长2.6%,较上月回升0.2个百分点,鲍威尔称“通胀进展比预期更颠簸”。根据上一轮加征关税的经验,关税成本主要转嫁到了美国的消费者和进口商身上,加征关税将继续推高美国通胀,增加居民生活成本。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预测,若特朗普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60%的关税,以及引发中国反制,将导致2025年美国通胀率较基准水平上升0.7个百分点。为降低对国内居民和企业的冲击,“301”关税清单的前3轮主要集中在中间品和资本品,第4轮才对服装、鞋等消费品加征关税,之后又将泵、电机、汽车零部件等中间品纳入关税豁免清单。
三是来自中国的反制措施。2018年以来,中国通过对美加征关税和出口管制等方式予以反制。一方面,中国同样对美发起4轮加征关税的反制措施,起征时间、关税税率等与美方对华基本一致,平均关税税率从2018年初的8%升至2019年底的21.8%。反制清单涉及总价值约1370亿美元的商品,占2018年中国对美国进口金额的88.3%。另一方面,中国还对稀土等关键材料和技术实施出口管制。相比“特朗普1.0”时期,“特朗普2.0”对华经济政策的覆盖范围更广、打压力度更大,也势必会引发中国更强烈的反制。因此,特朗普出台政策前,需要把中国的反应纳入其政策考量范围内。
(二)关税政策的路径推演
最坏情形下,美国可能对中国所有商品的关税税率提高至60%。特朗普在总统竞选中多次强调,计划对所有中国进口商品征收60%的关税,但考虑到关税政策对美国经济的反噬以及中国的反制措施,此情形出现的可能性不大。PIIE预测,若特朗普加征60%并引发中国反制,预计在2025年拖累美国GDP下降0.43个百分点。在当前经济周期及市场环境下,这些代价或许是美国不能承受之重。
更可能的情形是,美国对华平均关税税率提高至40%-50%,对部分商品加征超60%的关税。一是参考美国非最惠国待遇的关税水平,平均关税税率为42%。二是参考“特朗普1.0”时期的经验,美国对华平均关税税率从3.1%最多提高至21%。“特朗普2.0”将推行更激进的关税政策,预计将额外加征20%-30%的关税,推动美国对华平均关税税率提高至40%-50%。
综合美国总统加征关税需要满足的法律条件、对美国经济的冲击以及中国可能的反制措施,我们认为,“特朗普2.0”的关税政策可能通过以下路径展开:
第一步,特朗普上任初期,直接援引IEEPA对中国加征10%的关税。美国总统可直接援引IEEPA加征关税,并立即生效。2019年特朗普曾威胁要使用IEEPA对墨西哥进口商品加征关税,要求其采取更多措施阻止非法移民和毒品流入美国。北京时间11月26日,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表示,为打击非法移民、犯罪和毒品,将在其上任首日立即对来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所有进口商品征收25%的关税。此外,也将对来自中国的所有进口商品加征10%的关税,虽未声明具体执行时间,但参考墨西哥和加拿大的情况,预计也将在其上任后不久施行。
第二步,启动新一轮“301调查”,分阶段对华加征关税,最快或于2025年二季度宣布,年中实施,之后再逐步加码。参考上一轮经验,“特朗普1.0”时期主要通过发动“301调查”对中国特定商品加征关税,并对冲击美国供应链的商品进行关税豁免。“特朗普2.0”可能继续沿用此方式对重点商品进一步提高关税,避免对所有商品“一刀切”,对美国消费者造成冲击。从时间上看,上一轮的3次贸易调查从启动到宣布加征关税耗时8-10个月,虽然启动新一轮贸易调查可以援引之前的部分结果,缩短调查时间,但关税政策生效时间最快可能要到2025年二季度。
(三)“特朗普2.0”的关税政策还将显著升级
一是对进口商品溯源,打击中国商品通过第三方转出口至美国的行为。中美贸易摩擦虽然限制了中国对美国的直接出口,但中国的部分商品仍通过墨西哥等第三方进行转口贸易。2017-2023年,美国对墨西哥进口金额增长52%,同期中国对墨西哥出口金额增长127%。特朗普在总统竞选期间曾表示,将对中国中转墨西哥出口商品加征关税,打击中国商品通过第三国出口到美国的避税行为。
二是对低货值的跨境电商包裹进行拦截。根据美国《2015年贸易便利化和贸易执法法案》,每人每天可以进口不超过800美元的商品而无需缴纳关税。受益于“小额豁免”规则,中国跨境电商贸易快速发展,2023年中国跨境电商出口1.83万亿元,增长19.6%,以Shein、Temu为代表的跨境电商平台迅速崛起。2024年9月,美国白宫官网公布,过去十年间,通过小额豁免进入美国的货物数量从年约1.4亿件激增至超过10亿件。拜登政府表示将加强对“小额豁免”包裹的监管,尤其是对来自中国电子商务平台的货物。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更激进,预计在其任期内将收紧或取消800美元以下包裹免税的政策。
三是可能对全球所有进口商品征收10%的基准关税,将导致全球贸易活动萎缩,冲击中国的中间品和资本品出口。中美贸易摩擦以来,中国的中间品和资本品出口快速增长,拉动中国出口占全球出口份额再创新高。2023年我国资本品和中间品出口金额占出口总额的7成左右,出口竞争优势从消费品向中间品和资本品转移。特朗普计划对所有美国进口商品征收10%的基准关税,将导致全球贸易规模下滑,进而冲击中国对其他经济体的中间品和资本品出口。智库英国国家经济和社会研究所(NIESR)预测,特朗普对全球征收10%的关税以及对中国征收60%的关税,将在五年内拖累全球GDP萎缩2%,贸易量下降6%,墨西哥、加拿大、欧洲、韩国、日本等与美国联系密切的贸易伙伴均将遭受巨大损失。
四、中国应如何应对?
“特朗普2.0”将对中国经济和资产价格等的平稳运行产生不利影响:一是直接冲击中国出口,二是制约中国高科技领域发展,三是人民币汇率和A股可能承压,四是对中国财政和货币政策造成干扰。
面对特朗普再度对华加征关税,中国应沉着冷静,出台有力的反制措施,提高内部政策和预期的确定性,凝聚共识、共渡难关,具体可从关税反制、扩大内需、出口布局多元化、企业出海与国际利益共同体等方面入手。
一是及时出台对美国关税政策的反制措施,增加与美国的谈判筹码。参考“特朗普1.0”时期的经验,中国可通过对美加征关税和出口管制等方式予以反制。“特朗普2.0”对华加征关税的覆盖范围更广、力度更大,中国的反制措施也要持续升级。近些年我国出台了一系列具有反制效果的法律法规,包括《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外国制裁法》、《阻断外国法律与措施不当域外适用办法》等,丰富了应对外国歧视性措施问题的工具箱。未来要进一步丰富政策工具箱,提高反制措施的灵活性和有效性,实现对贸易保护主义的有力打击,同时增加与美国的贸易谈判筹码。
二是在外部环境不稳定性不确定性上升的背景下,要加大财政货币逆周期调节力度,积极扩大内需,对冲外需可能的下滑。不要纠结于要投资还是消费,投资和消费都要,投资在于找到有经济或者社会效益的投资领域。建议2025年赤字大胆突破3%,一次性大幅增加赤字规模;财政支出结构向医疗、教育和养老等公共消费领域倾斜,解决居民后顾之忧,提高居民消费意愿。货币政策方面,用好总量和结构性政策工具,该降准降准,该降息降息,提振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需求;加大对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的金融支持。
三是出口布局和出口竞争力方面,有必要进一步加速出口区域布局调整,提高出口的综合竞争力。根据上一轮美国加征关税的经验,美国对华加征关税虽然影响中国对美国的直接出口,但可以通过转口贸易、将商品组装环节外迁、企业出海等方式应对。同时中国也在着力扩展新的贸易伙伴,特别是“一带一路”国家。
四是企业出海与国际利益共同体构建方面,推动企业稳步、有序出海,将核心环节和高附加值环节留在中国、将中低端产业链逐步移向中西部地区和发展中经济体,逐步扩大与广大“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的共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