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添诺|文
编辑|宋辰
9月19日,如涵控股联合创始人、CMO,“淘宝带货第一人”张大奕,在个人微博发布“小作文”,感慨自己经营淘宝女装店“吾欢喜的衣橱”十年不易。同时,她公布了一个重大决定——无限期延迟上新,“嗯,算是关店吧”。
截至9月21日,淘宝五金冠店“吾欢喜的衣橱”拥有1241万粉丝,在“淘宝神店榜 韩式休闲女装店铺榜”名列第二,月销超9万件宝贝。
拥有如此大的粉丝基础以及成交量,张大奕为何做出关店决定?
“很多时候,收入是不代表利润的。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事情我是不喜欢去冒风险的。”张大奕在微博中道出了女装电商的尴尬境地。
在张大奕宣布关闭“吾欢喜的衣橱”前几个月里,淘宝已发生多起明星女装店闭店甚至跑路的消息——
“618”前夕淘宝五金冠店“少女凯拉”欠下4000余万元跑路;“618”期间,淘宝另一家百万粉丝金冠店“复古大爆炸”宣布终止运营;7月,拥有40余万粉丝的三金冠淘宝女装店“The Bubble”发布闭店通知;“沉入深蓝LOSVLUE”五金冠淘宝店铺随后也宣布闭店,它拥有55万粉丝。
不过,“吾欢喜的衣橱”在这一轮淘宝女装闭店潮中更具代表性。
从杂志模特,到如涵控股CMO,再到带领“网红第一股”如涵控股在2019年4月成功登陆纳斯达克,“初代网红”张大奕被认为是红人经济的代表人物。
张大奕在纳斯达克敲钟
但张大奕在微博中坦言:“2019年上市完,我感觉提前把我的精力消耗,整个人蛮疲惫的。”
同样,上市后的如涵控股也日益“疲惫”。在上市后仅两年,这家公司便匆忙完成私有化,从美股退市。如涵控股的退市,也被认为是红人电商的重要转折点。
如今,在淘宝女装店纷纷开不下去的背景下,张大奕的淘宝店也撑不下去了。到底是淘宝女装不行了,还是红人电商不灵了?
一个时代结束
所谓红人,就是在社交平台上拥有一定数量粉丝的人。他们利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创造价值并赚取收入。
2015年,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上,时任阿里巴巴集团CEO张勇表示,2015年产生了一个新的族群——网红一族,在阿里电商平台上显示出显著特色,它的生产是整个新经济力量的另一种体现。他们完全依靠个体的力量,聚集了一群跟他志同道合的粉丝,最终产生了经济机会和商业机会。
张大奕便是那个时代阿里电商平台上最大的网红。
2011年,在瑞丽等杂志上担当平面模特的张大奕,成为如涵控股前身淘宝女装品牌“莉贝琳”品牌模特。
2014年,如涵控股开创“网红营销”新商业模式,和张大奕合作成立“吾欢喜的衣橱”淘宝店。一年后,这家网店就跻身淘宝女装TOP商家。
2016年“双11”,“吾欢喜的衣橱”成为淘宝第一家销量破亿的女装类店铺,张大奕的事业也进入巅峰时期。
和张大奕同时进入巅峰的,是红人经济。
2017~2020年,红人新经济直接市场规模分别为786亿元、2491亿元、6188亿元、13572亿元,年平均增速超过150%,在新经济中的占比从2017年的0.6%上涨到2020年的8.0%,被视为是一个“躺着赚钱”的风口。
乘着红人经济的东风,张大奕背后的如涵控股在2018年形成100+网红矩阵,旗下红人粉丝总数突破1.4亿人,服务国内外知名品牌超500个。
根据当时发布的招股书,2017财年至2018财年,如涵控股实现的营业收入分别为5.78亿元、9.48亿元。
2019年4月,如涵控股成功上市。2019财年,如涵控股实现营收10.93亿元,同比增长15%。2020财年如涵控股营收为12.959亿元。同步如涵控股,张大奕的事业进入高光时刻。
除了拥有张大奕这样的大红人,淘宝在那几年,还吸引了李佳琦、薇娅、雪梨等红人直播、开店,在红人经济领域风光无两。
抽取“双11”为标本可见,2018年“双11”,李佳琦一人的销售额就达到3亿元,2019年这个数字冲到了10亿元。2020年“双11”,薇娅预售成交额达83.5亿元,李佳琦成交额也高达57.9亿元。
淘宝“双11”成交额也因此在2016~2020年间屡创新高,分别为1207亿元、1682亿元、2135亿元、2684亿元、4982亿元。
那几年,也是阿里巴巴的辉煌时刻。
财报显示,2017~2021财年,以淘宝、天猫为主体的阿里巴巴集团平台成交额,分别为3.77万亿元、4.82万亿元、5.72万亿元、6.59万亿元、8.12万亿元,成为全球首个交易额超过1万亿美元的数字商业平台。
不过,2022财年后,阿里巴巴平台成交额增长显著放缓。2022财年,阿里巴巴集团全球商品交易额为8.32万亿元,同比只增长了近2000亿元。此后,阿里就不在年报里提及商品成交额数字。
阿里平台商品成交额增长乏力的背后,红人电商发展陷入困境:2021年,薇娅、雪梨等淘宝带货红人纷纷因纳税等问题被禁,“淘宝一哥”李佳琦也突然停播数月,有关红人主播的争议声此起彼伏;如涵控股市值缩水超7成,无奈私有化退市。
流量变迁、经费吃紧、内容焦虑等问题逐渐凸显,红人电商的红利时代不再,市场开始感受到寒意,未来变得更不明朗。
女装电商的尴尬
红人电商遇到的问题,张大奕在微博中也提到了:
“随着互联网个平台的发展,流量争锋的时代,我们也做过夹心饼干,经历了,不能转,也不敢转平台,真想转了,又没有这样的勇气怕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在淘宝成长起来的红人,看到了流量的转移,也试图转向抖音、小红书、视频号等平台。
但张大奕表示:“其实大家也看到了很多红人转其他平台,看似做得风生水起,也就是苟延残喘罢了。淘系目前为止我没有看过任何一家转平台成功的。因为服装这个品类微薄的毛利率支撑不了各项运营成本,转平台都亏,且退货率都高于淘系。”
女装难做,已经成为行业共识。淘宝女装明星店陆陆续续关停的同时,抖音等平台的女装店也未能幸免。
今年“618”前夕,在抖音有500万粉丝的女装店铺“罗拉密码”关闭。2020年5月,“罗拉密码”入驻抖音开播带货,2021年“罗拉密码”品牌年度营业额就达到数十亿。然而即便做到抖音TOP5,也未躲开闭店的命运。
女装电商的生存为何如此艰难?
高退货率被认为是压垮女装电商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少商家抱怨,为了留住用户,平台制定了不合理的机制,尤其是退货运费险推高了退货率,产生大量无效订单。
一位女装直播电商博主说,自己店的平均退货率在80%左右。也有女装网店经营者坦言,卖100万元退70万~80万元,最后剩一堆库存。
持续攀升的退货率给网红女装店铺带来沉重的经营压力。两三年前,女装电商的平均退货率已高达40%~60%,今年更是冲到了80%甚至更高。
对于张大奕等红人来说,一边是流量匮乏的困扰,另一边是退货率居高不下的压力,双重打击让他们心力交瘁,难以为继。
张大奕分析了当下红人电商面临的问题,简言之就是,服装电商变得越来越“重”:“红人电商的核心价值,其实就应该是小而美、扁平化管理,红人做前线,才能真正做到健康盈利的同时还能完成粉丝需求化。而现在电商盛极而衰的终极问题就是,公司化、流程化,都想往正规军、实体去靠,反而是走了很多服装传统企业矮板的老路。”
因为在这样不断变大、运营更迭的背景下,团队不得不庞大:内容(视频平面文字)各平台直播,主播,模特,后台,设计,仓储,看不到的隐形成本越来越高。
“除非红人在前线跟2014年代一样,啥都做,否则红人电商将越来越走下坡路,要么就是大力出奇迹,累死自己,还不一定有好的结果。红人电商很美好,但它就适合小而美、小而精致,否则就是流水线的商品。“张大奕表示。
不过,张大奕并不是彻底不做服装了。在微博中,她透露,未来会把新品转到价格和品质更高的淘宝“黑标店”,“每个月款式也不会特别多,但是会尽心尽力的”。她还强调:“我只是关淘宝店,不是不做服装了。”
一个自称是张大奕同时期的淘系模特表示,张大奕关店如同一滴时代的眼泪。
张大奕等红人,通过电商获得了时代带给他们的红利。但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作为创始人或者老板,就是得超越这个时代,否则企业就要面临关停和淘汰。
张大奕们面临的问题,也是淘宝等平台现阶段必须要去正视的问题——怎么把张大奕们留住?
阿里巴巴2025财年第一季度财报(2024年4月1日~ 6月30日)显示,阿里营收增速滞缓,净利润小幅下滑。其中,淘天集团(淘宝、天猫、闲鱼、1688.com 和其他业务)实现收入1133.73亿元,同比下降1%,是六大业务集团中唯一收入负增长的集团。
而服饰一向是淘宝最有优势的品类,服装零售额在淘天平台上的占比超35%,是平台占比最大的渠道。
淘宝服饰数据显示,每年有超4亿用户在淘宝购买衣服,每3个中国人中就有1人在淘宝购买衣服。淘宝服饰用户的平均年购买次数达22次。
若放任张大奕们持续流失,淘天的下一份财报可能也不会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