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苦恼(揭阳/林伟初)
同窗共赏文学韵 友情如水润心间 (黄新二排右二)
在这个被夕阳染成温柔的玫瑰色的傍晚,天空如同一幅飘逸的水彩画,淡淡地铺展在几朵悠闲的白云上。微风轻拂,带着深秋特有的冷冽与归根的落叶的深沉,仿佛也在为这场友人的相聚悄悄酝酿着。
老同学黄新家中,大家静静地在等候着友人的到来,门外几束茅草和艾草轻轻摇曳,也似在低语“欢迎光临”,躬身迎接着每一位友人。
餐厅的灯光柔和而温馨,窗外的银杏叶换上了金黄色的华服;厨房里是大自然最慷慨的馈赠,一盘盘黄满膏肥的大螃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餐桌上两瓶陈年老酒,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酒香与蟹鲜交织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先到的几位同学,围坐在一起,话古今,论风月,说江山,等待着主客臧先生从郑板桥故居参观归来,共同寻味“螃蟹文化”。
此刻,一切都那么和谐,诗意也在酒杯中荡漾。一场文墨与美馔的五人雅集,在这蟹鲜、酒酽、茅草香的秋夜之中,温馨开场。
茅草摇曳鹭鸟翩(中国摄影名家唐颖涛摄)
2024年12月1日,金黄色的阳光明媚温柔地洒在邻县兴化那片承载着历史记忆的土地上。臧先生大丰人,博古通今,曾在中央和地方多个部门工作。他在京为官多年,心系故乡,又一次踏上了回乡之旅。
此行,他怀揣着对先辈的敬仰与对文化的追溯,专程参观了郑板桥的故居,那位在历史上以清廉著称、为民请命的先贤,曾是无数人心中的灯塔。他深知,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参观,而是一次灵魂的洗礼和使命的传承。
在夕阳的余晖下,臧先生又赶紧驱车回家,要将郑板桥的故居文化分享给等待团聚的友人。
在这个月华如练的夜晚,面对眼前的欢迎蟹宴,臧先生与友人们一起追思了一番郑板桥吟诗的风雅韵事:一句“东篱霜冷菊黄初,斗酒双螯小醉时。”
描绘了秋菊初黄、霜冷蟹肥的时节,诗人饮酒尝蟹,沉醉其中的场景,让友人心中涌动无限畅想,让菊与蟹共同构成一幅美好的秋日图景。
在臧先生的话题下,一位文友笑谈了他对郑板桥关于食蟹吟诗的轶事:郑板桥在潍县任知县时,知府大人路过此地,郑板桥因知府是捐班出身,腹中无真才实学,故未出城迎接。知府对此心怀不满,在县衙酒宴上,特意以河蟹为题,让郑板桥即兴赋诗,意图为难。
郑板桥洞悉其意,略一思索,随即吟出了那首充满讽刺意味的诗句:“八爪横行四野惊,双螯舞动威风凌。孰知腹内空无物,蘸取姜醋伴酒吟。”
诗句一出,增加了一种幽默和调侃的意味,将螃蟹与人们的饮食文化相联系,暗示了那些徒有其表、实则无能的人,最终只能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笑料。
此时,大家的谈话声、欢笑声与郑板桥蟹文化的典故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沉浸在蟹文化氛围之中的老兵卢同昌,手捧一只金黄流油的大螃蟹,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期待。
他轻轻地挖出一勺蟹黄,放入口中,那鲜美的味道瞬间在舌尖上绽放,如同品尝亲手栽种果实的甘醴溢于言表。接着,他剥开了蟹腿,露出那丝绸一般细腻白嫩的蟹肉,慢慢地蘸上一点姜醋,放入口中,醉心地闭上双眼,仿佛在说:这蟹肉的鲜美与姜醋的香辣交融在一起,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味。
他或笑或谈,手中的蟹钳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房间里充满了蟹鲜、酒酽,酝酿着友情的醇厚。
我被这些情愫牵引着,对在林场川东河上捕捉螃蟹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螃蟹,对我而言,不只是味蕾的感受,更是情感的纽带。
那是1978年深秋的一天,当夜幕降临,林场食堂的张学富,总会领着我们提着马灯,沿着河边寻找螃蟹洞。每晚捕捉那些在河边小洞躲藏的小家伙,成了我们共同的乐趣。
捉回家后,张师傅总能用他那双巧手,将螃蟹变成餐桌上的一道道美味。如今,虽然远离了林场,但每当秋季来临,我总会特地买上几只,细细品味。
那鲜美的蟹黄,细嫩的腿肉,都仿佛还带着林场的味道,让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青年时代。
黄新滴酒不沾,却以菊花茶代酒。他剥开蟹壳,金黄色的蟹黄如凝脂般诱人。他小心翼翼地挖出一勺细嫩滑爽的蟹肉,每一口都让他陶醉其中、无法自拔的样子,让大家都觉得:那一刻,这鲜美的螃蟹,带我们穿越到了少年时光。
他回忆道:“记得儿时,每逢中秋,父母也会在这个季节为我们煮上一锅螃蟹。那香气,穿越了岁月的长廊,至今仍萦绕心头。那一只只螃蟹,是味觉的享受,是家的味道,更是爱的传递;那一朵朵菊花的清香,仿佛能让我穿越时空,与古人的诗意相通;那一杯杯黄酒,喝出了心灵最深的慰藉,散去了所有的疲惫与寒冷,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在他的提议下,大家一起剥蟹举杯,感受着那份来自童年的纯真与快乐。
茅草鸟飞河畔景 (中国摄影名家唐颖涛摄)
当螃蟹与美酒在餐桌上相遇,便会有味蕾与文化的碰撞。自古以来,品蟹饮酒,就是文人墨客们追求的闲情逸致的雅趣生活。
在古代,每至秋夜,迁客骚人们围坐一起,月下品蟹,把酒言欢。螃蟹,带着江河的野性与自然的馈赠,每一只都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美味真奇;而酒,则是人类文明的瑰宝,神奇的发酵技艺,精美的酿制工艺,每一滴都带着传奇、藏着故事。
他们在敲蟹的咔嚓声中谈论家国,在品酒的醇香气里胸怀天下。那一刻,蟹与酒,成为了他们情感与智慧的载体,寄托了对过往的怀念与对未来的憧憬。
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同学周荣美轻轻提起酒瓶,为大家和自己斟满。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曳,映出周围景物的倒影,仿佛映出过往与现在的许多故事。这一刻,仿佛能听到古代的诗人在低吟着那份对生活的热爱与对美食文化的执着。
他说,魏晋时期的毕卓用“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的诗句来公开宣布自己的人生理想,更开启了“持蟹饮酒”的新风尚。
坐在他对面,眼神深邃的同学缓缓跟帖道:诗仙李白在《月下独酌四首》中也有:“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的感慨。李白以诗意的笔触,展现了他啖蟹佐酒时的豪情与逸趣。
随着对蟹与酒诠释的深入,一位文友的话题也逐渐变得更有意境,更接地气。他说,大诗人陆游也是吃蟹高手。
茅草花白摇曳姿(中国摄影名家唐颖涛摄)
陆游在《病愈》中云:“蟹肥旋擘馋涎堕,酒渌初倾老眼明。”身体稍有好转的陆游持螯把酒,刚动手掰开蟹壳,口水就淌了下来,接着喝一口酒,顿时感觉昏花的老眼也亮了起来。透过这些文人的笔墨,大家能感受到延续千年、经久不衰的蟹文化。
那螃蟹与酒,是一对餐桌上的佳偶。蟹钳中的美鲜,如同历史的片段,在舌尖上跳跃;酒杯中的佳酿,则是文化的河流,流淌过心田。同学周荣美说,今晚我们不仅吃到美馔,还尝到文化和情怀。
眼神里闪烁着回忆的光芒的臧先生接过话茬:“说到吃蟹,我就想起老家的蟹宴文化。那里的人们,吃蟹时注重仪式,他们会准备一套专门的蟹具,小锤子、小钳子、小勺子,吃蟹的时候还要配一壶上好的黄酒,说是能去寒暖身,增添风味,吃得不亦乐乎!”
说着,他为我们斟了酒,示范着举起酒杯。谈笑间,酒香四飘,蟹鲜漫溢,我们便沉醉在温馨的世界。
品一杯酒、尝一勺蟹的美感,也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螃蟹的鲜美与美酒的醇香相互交融,那每一口都是味觉的狂欢,每一块都是嗅觉的狂想。一位同学感慨地说,这种古今的穿越,不仅让我们看到了蟹文化的变迁,也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蟹入竹笼诗画题(书画名家杨莲华画)
又一盆新蒸好的螃蟹端放在铺满温暖灯光的餐桌上,一抹金色悄然跃入眼帘。这一束束金色的香茅草,如同细长而柔韧的金色丝带,轻轻缠绕在每一只膏满黄肥的螃蟹爪钳上。
香茅草独有的清新香气,与螃蟹的奇鲜交织出一场奇妙的邂逅,构成了一场味觉与视觉的双重盛宴。
在这独特的组合中,友人们仿佛看到了大自然的馈赠与人类智慧的结晶完美融合。一位友人说:香茅草的使用历史悠久。
在宋代,食蟹文化已经非常发达,香茅草作为捆绑材料的使用也反映了当时人们对美食的追求和对生活美学的重视。茅草捆扎的螃蟹,以其质朴而自然的形态,成为餐桌上的一道独特风景。
在当今烹饪的艺术里,香茅草的应用广泛而精妙。天津狗不理包子与无锡小笼包在蒸制过程中都使用香茅草垫。香茅草垫在蒸制过程中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香,这种清香会渗透到包子中,为包子增添一丝别样的风味,让人能嗅到田野的气息与自然的清新。
此时,臧先生儿时捉鱼捕蟹的情景抑制不住浮现。他说:那时老家河塘里的螃蟹特别多,村民们利用螃蟹的趋光性,采用了一种古老的捕蟹方法。
他们将香茅草或稻草绞成大草索,放在河底,再用烟熏黑,形成一条条“烟索”。夜晚,他们在河岸一侧放置鱼网,并挂一盏马灯。螃蟹遇到黑黢黢的烟索时,会沿着它前行,最终落入网中。捕蟹的过程虽然辛苦,但收获时的喜悦总让村民忘却了疲惫。
罗先生也聊起了关于民间茅草与蟹文化的趣事。他说:在很久以前,人们就开始用香茅草来捆扎螃蟹,这既是为了美观,也是为了增添食物的香气。在一些地区,香茅草还被视为一种吉祥的象征,说是能够带来好运和福祉。
一位医药行业的高管微微俯身,低声与周围的人细语:香茅草捆扎螃蟹的做法还与当地的民俗紧密相连。
在沿海地区,人们认为螃蟹是“腥凉”海鲜,需要用香茅草等物品进行“祛腥”。而香茅草自带的香气和药用价值,能够清热解毒、提神醒脑,对人体健康有一定的益处。
李白饮酒咏菊蟹 (书画名家王中皓画)
这样,在品尝美味的螃蟹时,人们不仅能够享受到食物本身的美味,还能够感受到香茅草带来的健康和吉祥。
黄新曾是厨艺主管,他说:香茅草捆扎螃蟹不仅是一种烹饪技巧,也蕴含了对自然、健康生活的向往与尊重,成为食蟹文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在餐饮文化的长河中,香茅草不仅仅是一种食材,它更像是一位低调的诗人,用自己的方式,讲述着关于自然、季节与人文的故事。它教会我们,真正的美味,往往源自于对自然的尊重与理解,对食材本真味道的极致追求。
月光如水洒静夜,蟹鲜酒酽茅草香。这一夜,品尝了乡土美馔,体会了宁静致远。
栏目主编:王兆嘉
责任编辑:骆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