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可为又不可为

文摘   2023-05-08 08:44   吉林  

复旦附中特级教师黄玉峰:五条绳索捆绑了我们的孩子


有一天,我在升旗仪式时,站在台前。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我突然想,我们的孩子们,是不是已经站起来了?我们的教师,是不是站起来了?是不是还在跪着教书?我们是不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人?现在几乎没有哪一个校长说不要“以人为本”,没有哪一个教师说不要“以人为本”,也没有一个家长说,不要把孩子培养成人,但是,实际又是如何呢?


我只想追问,我们的教育怎么了?教育的最终目的,是让人自由生长,是让人性升华,是要让人快乐,而我们的教育却给人带来痛苦,我们的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


五条绳索捆绑了中国的孩子


第一条:“功利主义驱动”


第一条绳索首先是教育目标出了问题,教育成了功利主义的工具。一切由功利主义在驱动。教育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教育的终极目的是使人有健全的人格,健康的心态,有一颗善良的充满爱的心,当然,还要有健康的身体。也就是要活得快乐,活得幸福,活得更有质量。而功利主义最大的危害,正是在于牺牲健全的人格,健康的心态,以及对社会的责任与对他人的爱,专在技能上智力上进行强化训练。教育不能搞功利主义这个道理,其实古今中外有很多哲人,都说得很清楚。


一位学者说:大自然造人的时候,只造了人的一半,另一半是靠教育。人的本能中有着一种求知的需求,由教育来完成。教育是为了人更完善。

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有一个人说得特别好。这个人并不是以教育家著称的。他写了一篇文章叫《位育之道》,文章引了《中庸》里的几句话:“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他的意思是:教育就是要使每个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并在那儿得到充分的发展。

所谓“安其所,遂其生”。也就是说,教育终极目标是为个体的发展,是“人”的充分发展,不是为了做“工具”的。如果每个人都得到充分发展,国家自然也会发展。说这话的人叫潘光旦,诸位大概知道这个人,是个社会学家,但大多数人不知道他在教育方面有着深刻的思想,他是梁启超的学生,费孝通的老师。

在人的教育上,必须要符合 “天道”,让它符合天性地成长。为此,要有一颗平常心。


第二条:“专制主义坐镇”

诸位都是应试教育的过来人,是应试教育下的胜利者,深受其苦,也深得其“益”。不过也许你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我想一半是靠聪明和拼命,一半是靠运气。我说这话,各位不要生气,我是有根据的。

我参加过高考命题,也担任多年的高考作文阅卷组组长。我们中心组的五个高考阅卷组负责人总要把卷子做一遍,结果往往是二人错了,三人对了,三人错了,二人对了,几乎没有一道题大家的答案完全相同。有一次我们的答案竟奇迹般的完全一样,但打开命题人的标准答案一看,怎么样,全错了。

总之,专制主义就是通过高考这个指挥棒,训练你迎合出题人的意见,揣摩出题人的意图,只要你听我的,怎么做都可以。

美国当代教育家库姆斯警告说:教育不该被迫在聪明的精神病患者与具有良好适应能力的笨蛋之间作出选择。
真是不幸言中,我们的教育正是如此。从培养奴性的人的角度讲,我们的教育是成功的。在专制主义的长期压制下,我们的同学们确实已经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在那无休止的题海中,孩子们的学习乐趣被剥夺,生活乐趣被剥夺,独立的人格没有了,不会思想了,只会人云亦云。

第三条:“训练主义猖獗”

“训练主义”,即为了一个功利的目标,制定出一整套周密的训练体系。学校成了车间中的流水线,每一位不同学科的教师几乎在干同一件事——锻铸、雕凿符合“标准”的零件。美其名曰:灵魂工程师。

刚才我们讲了“人”怎么不见了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我们所设定的教学目标根本上不是为培养人而是为了制造螺丝钉。既然你是为了制造螺丝钉,是为了让他们听话,把你拧在哪里就在哪里。那么一切所谓的学习,都将是被动的。于是应试教育应运而生,要听话,要根据统一标准,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能有独立的思想,叛逆的思想;只要能够按照上面的规定动作做就行了。

于是,就要接受训练,训练主义自然也应运而生。确实,现代社会分工细密,专业繁多,但不应成为机械训练的理由。教育的本质仍是“人”,要培养具有思想、感情的活生生的人。训练主义的本质是要速成。就像流水线那样,可是,人的精神成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


第四条:“科学主义横行”

在教育界,几乎年年有新的举措新的理论,而且往往很多打着科学的旗号来折腾。教育论文铺天盖地,而且都把它说成是符合科学的先进的教学理论。有多少篇是有用的!他们不过在制造一批一批文化垃圾、教育垃圾罢了。朝令夕改,美其名曰与时俱进。老教育家吕型伟说,这叫教育的“多动症”。

教育,应该启迪孩子们有敬畏感,要敬畏自然,敬畏规律。在教育问题上,我以为还是具体一点,多研究具体的问题,少讲一点空洞的理论,少讲一点伪科学也就是少讲点科学主义。


第五条:“技术主义助阵”

提倡科学主义的结果必然是一切教学活动的技术化,规范化,变成可批量操作的行为,凡事一刀切。什么都是量化。
科学主义与技术主义实际上是同一个东西,一是形而上学的理论指导,一是形而下的机械操练,目的是一个,试图找到“举一反三”的好办法,将教学纳入“科学的轨道”、“专制主义”的陷阱。

1889年美国教育心理学之父詹姆斯说过:“一些教育心理学家和专家都想把科学实验室里的东西拿到课堂里来试验。”他认为这不行,因为教室不是实验室,教室里,面对的是人,所以要将科学原理转为了教学经验“需要居间的力量”,所谓“居间的力量”就是要有人能将理论融会贯通地用到实践中去,这个人既有理论又有实际能力。


就这样,明明是很有才华的学生,一个个成了俯首贴耳,灰头土脸的样子。在这五条绳索的捆绑下,朝气蓬勃的少年郎成了猥猥琐琐、谨小慎微的、唯答案是从的学习的奴隶,成了习题的奴隶,成了老师的奴隶,考试的奴隶,教辅书的奴隶,甚至成了出版商的奴隶。

总之,这五条绳索捆绑住我们的学生:

功利主义:浮躁浅薄,急功近利。
专制主义:扼杀个性,奴化教育。
训练主义:制造工具,剥夺灵性。
科学主义:貌似科学,堂皇迫害。
技术主义:专讲技巧,反复操练。


就这样,独立的人格不见了,独立的思想不见了,自由的精神不见了。“人”不见了。更为可怕的是,在这样环境中成长的学生,养成一种双重人格:他们知道“该”说什么和“该”做什么。


杜威说:我们在学校里课堂上进行“关于道德的教育”,而整个社会整个成人阶层,对他们进行的才是真正的道德教育,前者在后者面前一分不值。


教育是唤醒,教育者首先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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