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相信,纽约的马拉松竟会让人落泪”

百科   2024-08-17 09:01   中国香港  

新书试读

 小鸟文学 

来自新近好书的试读章节,由小鸟文学编辑部从近期出版物中挑选而来。祝阅读愉快。

本文同步刊发于小鸟文学第四十四卷,为免费内容。

作为一位思想家和后现代主义大师,让·鲍德里亚并没有从文献材料中理解概念上的美国,他把时间都花在了美国的沙漠、山脉、高速公路、洛杉矶、西夫韦超市、萧条的市镇,而不是大学的报告厅。

《美国》是从老欧洲的视角对美国的文化批判,鲍德里亚对随处可见的美国人脸上的微笑,盛行于美国的选举、慢跑、霹雳舞、涂鸦、马拉松等现象抒发了自己的惊人感想。在鲍德里亚眼里,沙漠文化是美国文化的最为重要的特征,辽阔、单纯、未开化的沙漠是美国城市的布景。美国既不是梦也不是现实,它是一种超真实。

经上海人民出版社授权,我们节选了《纽约》一章,分享给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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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沉默的大多数人中的一员,作为“命定的策略”的航空传教士,猫一样轻盈地从一个机场跳到另一个机场。现在,是新罕布什尔(New Hampshire)火焰般的森林,是新英格兰之镜中某个转瞬即逝的倒影。昨天,还是摩天大楼垂直的温柔。明日,将会是名字极其动听的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一长串轻飘飘的元音的连读,半希腊语,半印第安夏延语,令人想起一种放射性的几何图样,在冰川的边缘,在有人烟的世界的尽头……谈论着大众的沉默和历史的终结,看一眼浩瀚、闪烁的湖水。一阵强风掠过湖面,向东吹去,那里,夜幕正在降临。飞机像风一样安静,在宾馆的玻璃窗后飞过,而后第一批广告开始慢慢在城市上空转动起来。

美国是多么神奇的地方!周围,是小阳春,它的温暖预示着雪即将降下。然而,在这个落基山边缘的希腊城邦般的乌托邦,那一万个湖泊在哪里?明尼阿波利斯,明尼阿波利斯!而在威斯康辛小阳春贵族式的优雅和女性般的温柔的后面,明尼阿玻利斯其实只是个没有阳光的乡村集聚地,只能在其储粮的筒仓和猎场之中,等待自己引以为豪的冬天和寒冷。

但是,在这个美国内地的低地,有家名为“海军准将”的酒吧,它有着世界上最漂亮的装饰艺术,据说作家菲兹杰拉德(Fitzgerald)曾每晩都到这里一醉方休。我同样也在这里开怀畅饮。明天,我将被飞机直接运送至另一端,光亮的、表面的、人种混杂的、美学的、支配性的另一端,这个城市同时继承了所有的城市,包括雅典(Athens)、亚历山大(Alexandria)、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它就是:纽约。


纽约

警笛声的数量增加了,昼夜不息。汽车的车速更快,广告更为暴力。卖淫无处不在,如同电灯的光线一样。还有赌博,而所有赌博的强度都在加大。每当人们接近世界中心时,情况总是如此。但人们在微笑,他们微笑的次数甚至越来越多,尽管他们从来不是对着他人微笑,而总是对着他们自己微笑。

面孔差异惊人,各具特色,它们都紧张地趋向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古老文化中由年迈或死亡赋予的面具,已经戴在这里二十岁,甚至十二岁的年轻人脸上。而这就和这座城市一样。别的城市在很多个世纪中逐渐获得的美丽,这个城市在五十年内就已经实现了。

烟囱林立,让人想起沐浴后的女孩们拧干头发的情景。非洲黑人式的发型或者前拉斐尔派发型。既平淡无奇,又种族多样。法老之城,到处都是方尖碑或金字塔的尖顶。中央公园周围的高楼大厦像飞扶壁,巨大的公园因此看起来像个空中花园。这里飘着的不是朵朵球状的白云,而是人的一个个大脑。云朵漂浮在城市上空,像被风吹动的大脑半球。而人们的脑袋里布满卷云,云从他们的眼睛中飘出,仿佛海绵状的蒸气,从被炎热的雨滴打得碎裂的地面升起。在天上,是云朵的性的孤独,在地上,是人的语言的孤独。

在这里,大街上独自思考、独自歌唱、独自吃饭、独自说话的人的数量令人震惊。可是,他们并没有彼此相加。恰恰相反,他们彼此相减,而他们之间的相似性又是不确定的。

然而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孤独:大庭广众下准备进餐的人的孤独,在一堵墙边,或在他的汽车引擎盖上,或靠着一个栅栏,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进餐。在这里,到处可见这种场面,这是世界上最悲伤的场景。比贫穷更悲伤,比乞丐更悲伤的,是那个当众独自吃饭的人。没什么比这更与人或野兽的法则相抵触,因为动物总是以彼此分享或争夺食物为荣。那个独自进食的人已经死了(但独自喝酒的人却不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人们要住在纽约?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除了某种因纯粹的混杂而产生的内在电流。一种彼此接近的奇妙感觉,和受某一人工向心性(artificial centrality)吸引的奇妙感觉。这就是使得它成为某个自我吸引的宇宙的原因,没有任何理由从此地逃离。没有任何人性的理由让人待在这里,而只有对混杂状态的独一无二的心醉神迷。

纽约黑人女性和波多黎各女人的美丽。除了种族的混杂产生的性刺激之外,不得不说,黑色这一暗肤色种族的色素,就像一种自然妆容,受人工妆容的激发,也构成了一种美——不是性感的美,而是动物性的和崇高的美——,这种美绝望地缺失于苍白的脸上。白色仿佛是身体装饰的弱化,一种中性,并可能由此占有了语词全部的众所周知的权力,但它归根到底永远无法拥有人工性所具有的隐秘的和仪式的力量。


他们彼此相减,而他们之间的相似性又是不确定的。


在纽约,有这种双重的奇迹:每幢伟大的建筑都统治着或曾一度统治这座城市——每个民族都统治着或曾一度统治这个城市,以其特有的方式。在这里,混杂让城市的每个组成部分都光芒四射,而在别的地方,混杂则趋向于消除差异。蒙特利尔有所有这些元素——多种多样的民族、各种各样的建筑、北美式的空间——,却没有美国城市的光芒和激烈。

云破坏了我们欧洲的天空。与北美辽阔的天空和天空中大块的乌云相比,我们那布满小球状云朵的狭小天空,我们那微小的小球状的云团,正如我们小球状的思想的图景,从来就不是空间的思想......在巴黎,天空从来不会起飞,它不会翱翔,它嵌在病态的建筑的背景中。建筑物在彼此间投下阴影,仿佛是一小片私有财产,而没有成为反射彼此的令人目眩的镜面,正如纽约庞大的资本......这通过天空就能看得出来:欧洲从来都不是一块大陆。而一踏上北美,你就会感觉到一个完整无缺的大陆的存在——而在这里,空间就是思想本身。

与美国的“市区”(downtowns)和摩天大楼群相比,法国的拉德芳斯区(la Défense)因为将其高楼大厦硬塞进在某个意大利风格的背景中,紧紧围在某个环城大道圈定的封闭的剧场内,因而丧失了垂直度和大尺寸在建筑学上的有益之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个法国式的公园:用一条带子围着的一束高楼大厦。这与某种可能性背道而驰,即这些怪物样的高楼大厦可能会无限地产生其他建筑,而在通过这种竞争而变得富有戏剧性的空间中,这些怪物相互对抗(纽约、芝加哥、休斯敦、西雅图、多伦多)。在这里,诞生的是纯粹的建筑物,这是逃脱建筑师控制的建筑物,它从根本上明确否定了城市及其用途,否定了集体和个人利益,固守它自己的疯狂,也许除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城市的傲慢自大之外,没有任何对等之物。

不,建筑不应该被赋予人性。而反建筑(Anti-architecture),真正的反建筑,不是亚利桑那的雅高山地(Arcosanti)的建筑,在沙漠中心,它聚集了所有的软技术。不是,野蛮的、非人性的反建筑,超越人类的反建筑在这里,在纽约,独自形成,它根本不考虑居住的环境、舒适度或理想的生态学。它玩起了硬科技,夸大了所有维度,以天堂和地狱为筹码......生态建筑(Eco-architecture),正如生态社会(Eco-society)一样,是晚期罗马帝国的温柔的地狱。

现代的建筑拆除活动真是个奇迹。这是一种和火箭发射截然相反的景观。一幢二十层的大楼整个地垂直滑向地面的中心。它笔直地崩塌,却没有失去垂直的仪态,它就像一个裁缝的假人从支架上跌落下来,而它在地面上的自己的表面吸收了它的瓦砾。这是现代的一种神奇的艺术,可以和我们童年时代的焰火相媲美。

有人说:在欧洲,街道是活的,在美国,街道却是死的。这是错误的。没什么比纽约的街道更紧张、更令人激动、更生机勃勃、更富于动感的了。人群、交通和广告占据了街道,时而充满暴力,时而漫不经心。数以百万计的人占据了街道,四处游荡,无精打采,暴戾激烈,似乎他们没别的事可做,毫无疑问,除了创造城市的永恒场景以外,他们可能真的无事可做。到处都有音乐,交通繁忙,活动强烈,相对来说迅猛且安静(不是意大利那种神经质的、戏剧性的交通状况)。街巷和林荫大道从来没有清空的时候,但是,城市明晰、通风的几何形状摆脱了欧洲小街小巷组成的交通动脉的拥挤状态。

在欧洲,街道只有在发病时才显得有点生气,例如在很多历史时刻、革命、设置路障时。其他时候,人们一般都匆匆而过,没有人会真的在此滞留(不再有人游荡)。正如欧洲的汽车:没有人住在里面,车子没有足够的空间。城市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个空间被誉为是公共的,被打上了公共舞台的所有标记,禁止你穿越这个空间或在其周围徘徊,仿佛它是个沙漠,或是个冷漠的空间。

美国的街道可能没有经历过这些历史时刻,但它始终是骚动不安的、充满活力的、运动的、电影化的,正如这个国家自身的形象。在这里,纯粹历史和政治的舞台无足轻重,而变化的毒性——不管变化是受科技、种族差异还是大众媒体催生——都是巨大的:这是生活方式本身的暴力。

在纽约,城市旋转得如此迅猛,离心力如此之大,以至于仅仅是设想作为夫妻共同生活,或与某人分享生活,就已经是超人类的行径。唯有宗族、帮派、黑手党、隐秘或邪恶的社团和某些共谋者能继续生存下去,但是夫妻则不行。这是“反—方舟”(anti-Ark)。在第一艘方舟中,为了从洪水中拯救物种,动物成双成对地被送上了船。可在这艘神话般的方舟上,每个上船的都形单影只,每一个晩上,都得由他自己去寻找最后的幸存者,举行最后的聚会。


在这里,纯粹历史和政治的舞台无足轻重


在纽约,疯子们已经被释放出来。他们被丢弃在城市里,同出入这个城市的其他的朋克、瘾君子、吸毒者、酒鬼或穷苦的人相差无几。很难明白,一个如此疯狂的城市为什么要把它的疯子隐藏在阴影里,为什么要把疯狂的某些样本从流通中抽取出来。实际上,疯狂已经以多种方式,夺取了整个城市。

“霹雳舞”(Breakdancing)是一种杂技般的壮举,只有在结束的时候,当舞蹈者凝固于一种懒散、冷漠的姿势时[手肘支在地上,头无精打采地埋在手掌中,正如人们在伊特鲁里亚的墓穴(Etruscan tombs)中所见的那样],人们才会意识到它实际上是一种舞蹈。这种突如其来的静止让人联想起中国京剧。但中国武将是在动作的顶点以一个英雄的姿态停止动作,而霹雳舞者却以一个可笑的姿势,静止于动作的低潮。看他们这样贴着地面,在自己身上做着盘绕和螺旋的动作,简直可以说他们在身体内部为自己挖洞,在洞穴深处,他们摆出了死亡的讽刺、慵懒的姿势。

我从未相信,纽约的马拉松竟会让人落泪。这是一个世界末日式的景观。我们能够像谈论自愿的奴役那样,谈论自愿的受难吗?在倾盆大雨中,在直升机下,在掌声中,他们或者戴着铝箔纸做的风帽,斜眼看着跑表,或者赤裸着胸脯,两眼翻白,他们都在寻找死亡,那种因精疲力竭导致的死亡,这是约两千年前,第一个跑马拉松的人的命运。不要忘了,是他给雅典带去了胜利的消息。他们可能也同样梦想着传递一个胜利的消息,但是他们人数太多,因此他们的消息已不再有任何意义:甚至他们经过努力抵达终点的消息,某个超越人类承受范围的、徒劳无益的努力带来的不甚明了的消息。他们共同带来的,更恰当地说可能是某个关于人类灾难的消息,因为在终点线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可以看到人类的衰退,最先到达的跑步者还身形健美、充满斗志,随后是“劫后余生者”,几乎是被他们的朋友架着到达终点线的,或者是残疾人,坐在轮椅上完成了全程。17000 人参加了这场赛跑,让人不禁想到了真正的马拉松战役,那时参加战斗的人数甚至都没有达到 17000 人。他们有 17000 人,每个人都孤独地奔跑着,甚至没有一种胜利的精神,只是为了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马拉松战役中那个希腊人断气时喘息着说“我们赢了!”纽约的筋疲力尽的马拉松赛跑者,当他瘫倒在中央公园的草地上时,叹着气说的是“我做到了!”(I did it!)。


我做到了!

这是广告活动和自闭症表演的一种新形式的口号,一种纯粹和空虚的形式,是对自我的一种挑战,它取代了竞赛、努力和成功带来的普罗米修斯式的狂喜。

纽约马拉松已成为某个国际性符号,象征着这种拜物教的表演,象征着对虚无的胜利的狂热,象征着对无结果的壮举的得意。

我跑了纽约马拉松:“我做到了!”

我征服了安纳普尔纳峰(Annapurna):“我做到了!”

登月事件具有同样的性质:“我们做到了!”

实际上,与其说这是个令人惊讶的事件,不如说这是进步和科学发展进程中被预先安排好的事件。必须这样做。于是人们这样做了。但是,这一事件没有再推进人们对空间的千年梦想,从某种意义上说,它耗尽了这一梦想。

同样的徒劳感存在于实施任何计划时,也存在于一切只为证明自己有能力这样做的事情中:生孩子,爬山,性征服,自杀。

马拉松是一种演示性的自杀形式,一种广告式的自杀形式:这种跑步是为了表明自己有能力去超越自我的极限,为了做出这个证明......证明什么呢?证明有能力抵达终点。涂鸦也是如此,它们诉说的只是:我是某某人,我存在着!它们是对存在的免费广告!

有必要不断地证明自己活着吗?这是虚弱的奇怪的符号,是一种新的狂热的预兆的符号,这是无面孔的表演的狂热,这是没完没了的确证的狂热。


神秘运输公司

正好在一场降雪之后,一辆镀铬的闪闪发光的青绿色卡车在晨曦中开过第七大道。在它的车身上,用金色的金属字体标着这样的文字:神秘运输(Mystic Transportation)。

这代表了整个纽约和它有关颓废的神秘观点:这里有所有的特殊效果,从垂直的崇高性到地上的腐化堕落,有所有种族和帝国混杂而生的特殊效果,这是城市的第四维度。未来,城市将向广延发展并且非都市化(如洛杉矶),之后的未来,它们将自我埋葬,甚至连名字也不会有。一切都将变成由人造的光线和能量所抚慰的下层结构(infrastructure)。明亮辉煌的上层建筑(superstructure)、疯狂的垂直性将会消失。纽约是这种巴洛克式的垂直性,伴随这种离心的偏心性的最后的过剩之后而来的,将会是水平性的分解,和地下的内爆。


从垂直的崇高性到地上的腐化堕落,有所有种族和帝国混杂而生的特殊效果


由于其全部人口之间不可思议的共谋,纽约将自己的灾难搬入了剧院。但这并不是颓废的效应,而是它自己的力量的效应,此外它威胁不了任何事物——因为威胁根本不存在。它的密度,它表面的电流排除了战争的可能性。每天早晨重新开始的生活是一种奇迹,因为前一夜有那么多的能量被消耗。它的电压像一个电流的穹顶一般,保护它免受一切外来的破坏。尽管不是如 1976 年的停电事件那样的内部事故,但这些事件的规模令它们成为世界性事件,进一步增强了城市的荣耀。这种向心性和离心率只能带给它关于自身终结的妄想,而纽约的“舞台”已将这一妄想从美学上重新写入其疯狂中,写入其暴力的表现主义中,与此同时,在垂直性的技术癫狂中,在平庸性的加速中,在各个面孔幸福或不幸的生机中,在人类对纯粹的流通的献祭的傲慢中,整个城市都在共同酝酿着这一妄想。

没有人会看你一眼,每个人都陷入自己那无个性的角色的强烈的紧张之中。纽约没有警察——在别的地方,警察的在场是为了赋予城市以一种都市的、现代的气氛,这些城市仍然是半乡村的(巴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这里,都市化的程度如此之高,以至于没有必要再表达它,或赋予它一种政治特征。另外,纽约已不再是个政治城市,很少看到这个或那个意识形态团体的游行示威,即使有,也总是有种可笑的特征(族群是通过节日和体现他们的在场的种族表演来表达他们自己的)。纽约的暴力不是社会关系的暴力,而是所有关系的暴力,它是指数函数式的。作为表达方式的性本身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过时——即使它到处在展出,它也已经不再有时间在人际关系和恋爱关系中得到实现,它变成气态,进入到每个瞬间的混杂之中,进入到更为短暂的诸多接触之中。在纽约,人们会重新找到某种光荣感,在其中,你会觉得自己戴上了所有人的能量的光环——这不是欧洲那种有关变化的凄凉的景观,而是有关突变的美学形式。

在欧洲,我们拥有思考事物、分析事物和反思事物的艺术。没有人会质疑我们这种历史的敏锐感和概念的想象力,甚至大西洋彼岸的思想家也对此艳羡不已。但是,振聋发聩的真理,当下的神奇效应在太平洋沿岸,或在曼哈顿的范围里。不得不说,纽约和洛杉矶是世界的中心,即使这个观点中有某些既让人兴奋又让人扫兴的东西。在愚蠢和突变的特征方面,在天真的过度和社会的、种族的、道德的、形态学的、建筑学的离心性方面,我们都绝望地落后于这个社会。没有人有能力分析它,美国的知识分子尤其没有这个能力,因为他们被隔绝在校园中,他们对周围构建起来的这种具体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神话充满了戏剧性的陌生感。


这是个因财富、权力、衰老、冷漠、清教徒主义和心理卫生、贫穷和浪费、技术虚荣心和无用的暴力而完全腐烂的天地,我却无可遏抑地发现它有着世界开端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即使它在支配和剥削着世界,整个世界仍然在继续梦见它。

在一万公尺的高空,以每小时一千公里的速度,我的脚下是格陵兰的浮冰,耳机里是《殷勤的印第安人》(les Indes Galantes),屏幕上是凯瑟琳·德纳芙(Catherine Deneuve),我的膝上睡着一个老男人——犹太人或亚美尼亚人。“是的,我感觉到了爱情的所有狂暴......”从一个时区到另一个时区,崇高的嗓音这样唱着。在飞机机舱里,人们都在睡觉,速度对爱情的狂暴一无所知。在夜与夜之间,在我们出发的那一夜和我们即将降落的那一夜之间,白天只有四个小时。但这崇高的嗓音,这失眠的嗓音走得更快,它穿越冰冷的、横跨大洋的大气层,沿着女演员长长的睫毛,沿着太阳升起时紫色的地平线,在喷气机温暖的棺材里奔跑,最终因在冰岛附近的海域消逝而终结。

哦,旅程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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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自 Vladimir Kudinov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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