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响起，演员们陆续回到舞台，高光逐一照亮每一个演员，《四张机》古娴的扮演者Emily Zheng在台上念出了长长的演出名单：从制作、导演、演员、宣传片制作、灯光音效的操控、演出的互动到周边的设计，每一位工作人员都是清澜山高中部的学生。他们都来自台南路8号剧团 —— 一个完全由九至十二年级的高中生们组建的剧团。
1月15日演出合照
1月16日演出合照
《四张机》的演出源于去年的一场小遗憾。2021年，在学生的提议和高中语文组老师的推动下，清澜山高中部的语文考试由枯燥的试卷答题改为戏剧演出。去年语文考试前夕，十年级的语文老师张老师为学生们推荐了几部适合表演的剧目，其中话剧九人的成名作《四张机》是选择之一。
很快地，G10T3的学生们被这部涉及了新旧观念、性别平等、贫富差距的民国知识分子喜剧所吸引，决定改编演出这部剧。
这群半大的孩子们做了大量的文字工作，尝试将这部100多分钟的剧目改编成20分钟不到的短剧。与剧方沟通的同时，孩子们也同步开始了排练和筹备的工作。然而临近演出时，他们却收到剧方邮件：“很遗憾，由于改编后时长过短，剧情缺乏完整性，无法授权演出。”于是《四张机》这部剧成了这个班孩子们心中的遗憾。
去年语文课排练的场景
“当我告诉大家这个消息时，很多孩子眼眶都红了，因为大家真的非常喜欢这部剧，也付出了很多。尤其是Emily，她得知消息后，一向隐忍内敛的她也背过去落了眼泪。那时候我就暗暗下定决心，我要争取让这部剧重新站上舞台，不给孩子们留有遗憾。”
然而张老师只是一名语文老师，她或许擅长剧本分析和解读，但真正带着孩子们编排一场大戏，凭她一己之力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难道就这样算了？想到孩子们红着的眼眶，张老师无法放下。
张老师找到了戏剧老师陆老师，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想向她寻求编排戏剧方面的一些帮助。令张老师惊喜的是，陆老师直接跟张老师说：“干脆我们一起组建一个以学生为主导的戏剧社，排一部完全由学生来做的戏吧！”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们在水木剧场彩排校级年度大戏《怪物史莱克》，彩排结束后已经很晚了，发现有一队十二年级的学生带着简陋但充满创意的道具来到水木剧场彩排他们自己的剧。他们的剧很有意思，学生们演得非常好，所有的幕后部门也都是学生主导。但让我心酸的是，他们的灯光简单，只有开灯关灯；舞美简陋，只有几把椅子。临近演出，我也没给他们帮上什么忙，也因此留下了遗憾……孩子们的创意值得有一个更闪亮的舞台。
后来我和导演Cindy Gao深入沟通，她告诉我其实很多高中生都对戏剧感兴趣，他们都很有意愿把这些剧目搬上舞台，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在清澜山学校类似这种充满热情的“剧组”不止一个，但戏剧是一个实践的学科，我没办法通过三言两语说清楚戏剧制作当中复杂、繁琐的门道。
那时候我就萌生了一个想法：手把手带着孩子们从头到尾做一部属于自己的剧，打造一个学生主导的戏剧社团。以后再有学生想做自己的剧，可以问这帮有经验的学生，这样就可以一个人点亮一群人，一群人点亮更多的人，会有更多的学生热爱戏剧，能把更多优秀的剧目搬上舞台。”
一名语文老师，一名戏剧老师，她们一个盼着能让孩子们得偿夙愿，让《四张机》闪耀于舞台之上；一个则心怀宏愿，期望精心打磨出一部由学生主导的学生剧团。她们的愿景与期许在《四张机》上交织，随后她们开始了相互扶持，彼此成就的5个月。
在暑期有幸获得了九人剧团的授权后，张老师和陆老师在九月开学后立即开启了剧团招募。“我们是以《四张机》这部剧为名进行招募。因为我们想要找的是真正对这部剧感兴趣的学生。”很快地，就有30多人参与了报名和选拔。“我们也没有想到这部剧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报名的人从九年级到十二年级都有。”
“《四张机》发生在民国时期，题材又有些严肃，原本我担心感兴趣的学生不多，没想到大家报名这么踊跃，这真的让我非常惊喜。”张老师感慨到。
《四张机》剧照
正如清澜山的学校使命，培养“根植于中国文化，学术积淀深厚，具有创新精神和突出特长的国际化杰出人才。”融贯中西，学古通今，“走得出去，回得来，立得住”这本就是李校长期望的清澜学子的画像啊！
于是，9月一开学，一个完全由学生主导的剧团就成立了。除了两位在语文课上留有遗憾的主创成员，我们首要确定的，就是这个剧团的制作人。
“整个《四张机》的筹备排练都将由学生自己完成，我和张老师每周跟制作人开一个会，告诉她每个节点要做什么。但具体如何安排执行，都由制作人和整个团队沟通。”
——陆老师
一个剧团制作人的角色至关重要，可以说是剧团的灵魂人物。经过激烈的角逐和谨慎的思考，十一年级的Yuki Chen被选为了制作人。
Yuki和制作团队开会
Yuki其实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戏剧基础，唯一有过的经验就是去年‘中文戏剧周’她担任了《祝福》这部剧的副导演。当时的她非常认真负责，承担了很多制作人的工作。《四张机》是一个非常大的剧，还有两组卡司，难度很高，需要一个有责任感，抗压能力强的人来担任，我觉得Yuki就是这样的人。而她也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张老师
Yuki是张老师推荐的，《四张机》的上演离不开她。她聪明、负责、情商高，非常懂得举一反三。她的优秀展现出了清澜山学校所要培养的优秀青年画像。
——陆老师
Yuki几乎是我们剧团的核心，我们整个剧团都由她来协调统筹，老师不和我们直接沟通，只和Yuki开会。由Yuki规划我们每个人擅长什么，具体需要干什么。她跟我一样都是十一年级的学生，真的非常厉害，也非常不容易。
——Emily
Yuki在和大家开会
还有一个让我很感动的人，她就是十二年级Maggie Song。Maggie现在正值申请季，非常忙碌，她却毅然报名了我们剧团，并申请担任导演一职。5个月的排练她从来都没有缺席过，每次都带着最积极饱满的状态来到排练场。
——张老师
尽管去年参与《四张机》排练的G10T3的学生今年都升上了学业更加繁重，压力更大的十一年级，但Emily和Anne仍旧决定加入，她们说：“因为这是我们真正热爱，并想做的事。”
和清澜山其他剧目不同，《四张机》共演出两场，设置了两组卡司阵容，每场演出将由不同卡司出演，没有高下之分。这么做的目的仅是“当时报名非常踊跃，我们觉得这些孩子愿意报名是一件非常值得鼓励的事，所以我们不想进行太多筛选，而是希望这些怀揣热爱的同学们都能获得站上舞台的机会。因为李校经常告诉我们‘你有梦想，那么我将为你搭建舞台’”。
《四张机》的筹备排练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整个台南路8号剧团有一半成员都是“戏剧小白”，之前从来都没有上台演出过，也没有做过戏剧相关的工作。古娴的扮演者Emily 就是其中之一。
“Emily是个学术出色，内敛沉稳的女孩，她当时和其他女孩一起竞选古娴的角色。或许她没有很多表演经验，但我们都觉得Emily和古娴更相像，都是聪明好学，沉静温柔，但骨子里却有着不服输的倔强。在剧中，古娴在教授们讨论时站出来支持女学生邓弈秋的信，而现实中Emily是清澜山SheStem社团（一个致力于推动STEM领域女性参与的社团）的创始成员和现任社长。”
这份穿越古今和书页的共鸣，让张老师和陆老师认定Emily就是古娴。“古娴的所作所为让Emily很有感触，她从最初对戏剧很不‘感冒’到愿意尝试演戏，这个行为本来就很‘古娴’，有时候像比会演更重要。”
而同样与《四张机》羁绊很深的Anne，则是自告奋勇地申请担任导演和出演马水仙这一角色。在5个月的排练过程中她不断教授Emily表演技巧，鼓励Emily放开自己，这才有了我们后来在舞台上所看到的善良勇敢坚毅的“古娴”。这种同辈间的鼓励和支持真的很令人动容。
《四张机》讲述的是发生在1919年的故事，那段时期的历史和古文也是这群孩子的挑战之一。
“第一次拿到台词的时候，发现里面有非常多的生僻字，很多孩子都不太认识，那么长的半文半白的台词，我很担心他们会背不下来。”确实，文言文对我们这些从小到大学中文的人都是不小的挑战，更何况清澜山是一所国际化学校，很多学生在入读清澜山之前都拥有丰富的海外学习和生活的经历，中文的基础有些参差不齐。
Jason Xu是个中国历史发烧友，他九年级从公立学校转来清澜山，是年级中“远近闻名”的中国历史达人，立刻被两位老师相中，邀请他担任了《四张机》的历史顾问。
整个九月，Jason为大家准备了三节“历史课”，第一节课为大家拆解了封建末期到新文化运动期间的历史；第二节课讲述了《四张机》中各个人物原型的生平、性格特征及趣事；第三节课给大家分析了《四张机》台词中蕴藏的各种文言文的“梗”。
《四张机》的门票一共12款，背面都是Jason同学在群里分享的关于剧本中提到的历史小知识
很难想象Jason为这三节历史课做了多少功课，可以知道的是学生们听得异常认真，每个人都在认真做笔记。原本枯燥而遥远的历史，因为《四张机》变得生动有趣了起来。
“在正式排练之前，我们除了上历史课，还有剧本围读。制作人和导演会带着我们对剧本进行深入拆解，小到这句话应该怎么断句，这个字应该怎么读，它的潜台词是什么。所以虽然我之前没有接触过戏剧，但在剧团中我得到了很多的支持。”Emily不无感激地说道。
从9月到1月，5个月来演员们顶着各自的学业压力和自身安排坚持排练，不管是大角色还是小角色，他们都刻苦钻研。
“我们每周二B9、B10是全组固定的排练时间，而每周一、三、五是两组卡司分别排练的时间。但学生们具体自行组织排练了多少次我也不知道。但我印象中不止一次看到他们为了排练连饭都不吃。”
“清澜山B10下课时间是17:35分，18:20是高中生晚自习开始时间，这群孩子经常选择放弃晚饭，从15:45排练到18:20。是什么让这些学生如此执着与自驱呢？我想这应该就是李校常说的Passion热爱吧。”
他们还把这份热爱传递给了身边的同学们，最初的台南路8号剧团只有20人不到，但随后不断有同学被他们的热爱和执着所吸引。这些同学们也都将自己的才华施展到这部剧的制作里，小小的剧团逐渐有了自己的设计、摄影、视频宣发……
他们的热爱的也传递到了清澜社区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剧团获得了很多部门和老师的帮助：
“筹备、完成一部戏剧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光凭借我和陆老师两个人也无法指导他们完成。但很庆幸的是，清澜山真的是一所非常好的学校，学校拥有并愿意给予学生很多资源。在筹备这个戏的过程中，学校的品宣部门、RMC部门、戏剧组、语文组、IT组、美术组等等都提供了他们无私的帮助。李文平校长更是不止一次地鼓励孩子们，一次次地对外宣传‘不能错过这场好戏’。看到一位位老师的热心帮助，学生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要搭建一个舞台需要这么多的资源，而学校是这样从各个方面点点滴滴地托举他们走上这个闪亮的舞台的……”
“在演出前，孩子们也奔跑于各个部门去赠票，邀请这些帮助过他们的老师们来看戏，这些老师们收到票的同时也非常高兴和欣慰。”
此外，演出开始前李文平校长为他们邀约了周边学校的老师们；清澜山各年级的家长自发为这个剧目分享、打Call；演出当天甚至有不少小学生挤在门外，想要观看这部剧。
“这部剧其实话题相对艰深，我曾一度担心——孩子们耗费了这么多心力的剧会不会受众有限，门庭冷落，比如我曾预想低年级的孩子和家长可能会不太感兴趣。但没想到两场演出都几乎爆满，演出前夕整个清澜社区都在积极分享这部剧。这一次演出的成功让我相信了相信的力量，相信我们清澜山的孩子真的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筹备排练出如此精彩的半文半白的民国剧，相信我们清澜社区的相互支持和对戏剧的真诚热爱。”张老师动情地说道。
作为一名戏剧老师，担任制作人和总导演筹备排练一部校级大剧对陆老师而言是一项轻车熟路的工作，但台南路8号是一个完完全全学生主导的剧团，她只是指导老师。很多时候她可能5分钟就能完成的事，却需要一步一步地带着制作人Yuki，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陆老师、张老师和Yuki有一个群，叫做“三巨头”，这5个月来她们雷打不动，聊天记录没有一天断过，每周碰面开会一次。
陆老师是学校超专业的戏剧老师，从一开始就很细心地指导我如何在一个剧组里担任好制作人的工作，从前期筹划一直到最终演出。她列了超级多个表格，让我感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Yuki
如何学会‘放手’可以算是这部剧带给我最大的挑战了。长期担任制作人和老师，我习惯性自己包揽很多工作，但在这里我需要不断提醒自己往后撤，因为如果我都做了，我的学生就不会成长。我需要把‘舞台’交给学生。
——陆老师
“这个过程肯定是更麻烦的，自己做很快也很省心，但教别人却要花更多的心思，需要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每一步应该如何走。”
在不断的磨合中，陆老师震惊于Yuki的快速成长，有很多的瞬间Yuki的表现都让她忽略了这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而以为这是一名成熟的戏剧制作人。
虽然不容易，好在陆老师一直在提醒自己后退。正式演出前的彩排，陆老师在台上指出某个动作应该有改动时，演员们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导演，征询导演的意见。
“那一刻我其实挺诧异的，这说明他们真的做到了以导演为中心地排一部戏。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在传统教育理念中，学生听从老师的指令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要求，这象征着老师权威以及教育的成功。但在《四张机》的舞台上，那一双双看向导演的眼睛又何尝不预示了张老师和陆老师的教育成功呢？
采访过程中，Emily说自己和古娴其实不太像，因为她没有古娴勇敢。但当她跳出舒适区，站上舞台掷地有声地喊出“西西弗斯永不投降”时，她其实已经和古娴合二为一了。
如果说 “帮助学生实现他们的梦想，成为更好的自己” 就是教育的核心使命，那么陆老师和张老师无疑用行动完美诠释了这一点。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看似 “丧失” 了传统意义上的绝对话语权，不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权威，却收获了学生们令人惊叹的成长与蜕变。
我们相信，在这部剧中，台南路8号剧团中的每一人都突破了自己，实现了成长。
《四张机》虽是一部满含趣味梗的轻喜剧，却让我深受触动、泪眼朦胧。
尤其难忘演出的终幕场景：古娴满心渴望攀摘那绽于枝头的玉兰花，清华的隋教授见状，即刻踮起脚尖，倾尽全力助她一同摘取，无奈距离太过遥远，终究未能如愿。就在这时，一旁的马水仙暖心地将自己身后的玉兰花递到古娴手中……
勇敢坚毅的古娴如同清澜山学生的化身，那高高挂在树枝上的玉兰花，是莘莘学子们梦寐以求的学术追求。而身旁来自清华的隋教授，代表着清澜山无私奉献的老师群体，他们竭尽全力给予清澜学子支持与引导；马水仙，恰似默默付出的家长，在关键时刻送上温暖与助力，他们都是清澜学子实现求学理想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同路人与支持者。
《四张机》最初源于清澜山学生期末作业留下的遗憾，却因张老师、陆老师等一众教育者的不懈坚持和李文平校长的强力支持，最终得以精彩呈现。它不仅是一场戏剧演出，更是清澜山教育理念的生动诠释。
在李校长的带领下，老师们不再仅仅是知识的灌输者，更是学生成长道路上的引路人、陪伴者。他们愿意为学生搭建舞台，愿意看着学生在自己的引导下翩翩起舞。
这次演出李校长还为学生们邀请了松山湖各个学校的老师前来观看，当这些老师们在台下为《四张机》的精彩表演鼓掌欢呼时，他们不仅仅是在为学生们的精彩演出喝彩，更是在为清澜山这种先进的教育理念点赞。
在这里，老师与学生共同成长，共同书写着教育的美好篇章，而这，也必将激励更多的学生勇敢地追逐梦想，成为更好的自己，在未来的人生舞台上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
“15号演出结束后，我看到初中戏剧群里就有学生说‘我对xx剧本感兴趣，有没有人跟我一起？’”陆老师欣慰地说道。
《四张机》的成功仅是一个开始 ，是一个人影响一群人的开始……
文字 Writing｜Jade Liu
图片 Photos｜Jack Wu
编辑 Editing｜Amy Gong
审核 Auditing｜Catherine Lu, Zhouling Zhang, Emily Zheng, Wenping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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