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尹锡悦政变失败是因为他没有控制通讯和网络,没有说服基层中层军警,没有控制反对派领导人,同时政坛上下大多数人反对他。实质上,是他影响不了基层军警和官僚,没人为他站出开第一枪,他也不敢站在最前线开出第一枪,他低估了政变的严肃,所以他政变失败。
朋友早上中午晚上好呀,今天我们来聊聊韩国政变。
在12月3号晚,韩国总统尹锡悦宣布韩国进入紧急戒严,其实就是军事政变。当我以为我要见证历史看到继朴正熙和全斗焕之后第3个韩国独裁者时,在北京时间凌晨24点韩国国会以190比0宣布戒严无效,3个小时后尹锡悦宣布戒严令解除。
如果朋友你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事,那恭喜你保住了睡眠和好心情。但是如果你是像我一样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跟踪事态,结果确实狗血,但是你的时间并没有浪费,跟完全过程其实很有教育意义。
我们直接开门见山,今天回答4个问题:为什么政变失败?美国到底支持谁?韩国未来会发生什么?对国际局势有什么影响?
为什么失败?
我们首先先明确一点,我认为尹锡悦政变是经过深思熟虑且有长时间规划的。因为早在9月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就已经开始职责尹锡悦政府不合理的人事调动,这代表尹锡悦最晚在8月就已经开始布局政变。
所以,尹锡悦并不是激情犯罪,不是军方一群预备役将官凑一起开了个发布会让他引咎辞职他就头脑一热发动政变,这次政变本身是有经过精心计划的。
我个人认为尹锡悦发动政变是为了保自己的政治主张,所谓为了妻子大家乐呵乐呵得了。当然,你也可以说保妻子是为了保位子不也是保了政治主张。这里我认为因果关系很重要,大家怎么看见仁见智。
尹锡悦要保的政治主张就是韩国最大的问题是朝鲜,他认为韩国和朝鲜不可能和平,只有和美国结盟韩国才可能胜过朝鲜。
他能上位是因为他超凡的执行力,当年他崭露头角就是因为作为主检察官接连把前总统朴槿惠和三星太子李在镕送进监狱。有超强执行力的人大都执着于把事办成,认定的事就会不择手段去实现。
在他的执行力下,为了绑死美国,他在23年初放弃了对日本二战责任的追责(这是笔大烂账我们后面再说),强行和日本言和实现了美日韩同盟;也是为了美日韩同盟,他强行同意在日本核废水排海后继续给日本进口海鲜开绿灯。
为了找补支持率,他又对医学界开刀,导致韩国医疗系统现在还处于崩溃状态。这导致他所在的国民力量党在24年国会中期换届选举中大败。
他明显是有政治理想的人,也是愿意为了政治理想做出牺牲的人,要不然检察官出身的他肯定知道美日韩同盟核大选支持率孰轻孰重。
所以他现在是腹背受敌,不光反对派共同民主党看他不爽,连自己党派也因为中期选举大败怪罪他。可以说他在韩国政坛大多是敌人,很少有盟友,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政治抱负必然实现不了。
于是,为了保美日韩同盟,为了把美国绑死在韩国的战车上,为了抗击朝鲜,为了他心中的韩国,尹锡悦发动了针对议会多数派的政变。
听起来我把他塑造成了一个理想主义战士,其实他是一个狂人政客,和历史上无数为了自己政治理想把国家带入疯狂的狂人一样,他差点把韩国和东亚带入混沌。
我认为他是一个和丘吉尔一样的人,他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他复杂的像个人,他纯粹的像个政客,总之,他是个狂人,万幸他失败了。
有观点认为,正是因为他在议会处于劣势所以他政变失败。我持反对意见,尹锡悦政变胜算其实很大,是绝对暴力定义了规则,不是规则定义了绝对暴力。
如果我们仔细复盘一下尹锡悦宣布戒严的电视演讲,虽然他的表现不够强硬,频繁看稿给人一种优柔寡断感,但是演讲本身的内容其实很禁得起推敲,当然前提是政变成功了。如果政变成功了,这篇演讲甚至可以上教科书成为公文范本。
演讲有两个重点,一是把共同民主党这些反对派直接扣上朝鲜间谍的帽子;二是通过批判反对派用国会卡军人升迁和福利来拉拢军队。
尹锡悦政变的开头很规整,先是和军警高层统一思想,再是电视演讲和政府各部门统一思想,然后封锁首尔。
问题就出在封锁上,一是尹锡悦只控制了广播电视,但是没控制互联网和通讯;二是负责封锁的军警中层基层军人明显不想和尹锡悦站一边,即使高层和尹锡悦站在一起;三是尹锡悦忘了擒贼先擒王,他应该先控制住李在明(反对派领袖)、文在寅(反对派前大佬加前总统)和韩东勋(国民力量党党魁,执政党大佬)。
这三点从双方(尹锡悦一方对李在明一方)的主要争夺点韩国首尔国会大楼就可以看出。先是李在明开着直播翻墙进了国会大厦,而且李在明聪明的选了在youtube和tiktok上直播,因为韩国政府的压力一时半会压不到这两家外国公司身上。进了国会后李在明就开始号召议员、记者和普通民众一起冲进国会投票否决戒严。
严格来说李在明号召大家来国会大厦是昏招,要是真有军警敢开枪敢拘捕,那反对派实力不就一锅端了吗?但是无论如何,李在明赌对了。
我个人觉得尹锡悦团队里肯定有人想到了要封锁网络和通讯,也许这个人有私心,也许尹锡悦有别的顾虑,或者尹锡悦压根就搞不定能源体系和通讯体系,总之信号畅通对政变失败有大功,这是客观事实。
而赶来封锁国会的是韩军的707特殊任务团,这是韩军专门负责反恐和快速反应的特种部队。结果707到了后是人没拦住,后来人进去了也没有成功驱离,总之是抄着手看着议员们完成了投票。
这里有一个重点,不少707士兵带的枪是蓝枪机和蓝弹匣,这表明士兵拿的是训练枪而不是真枪,等于707从出动的时候就决定不开枪。那么问题来了,不流血怎么可能政变成功?你当政治是过家家吗?
从表面看,尹锡悦一方没能阻止议员投票否决戒严是政变失败的核心原因。其实从本质看,是检察官出身的尹锡悦明显低估了政变的复杂性和严肃性,他肯定也看了《第五共和国》,但是他肯定是跳着看没用心过脑子。
尹锡悦团结了军警高层和政府高层,估计他和财阀大佬们也已经勾兑过了,但是他唯独忘了朴正熙和全斗焕之所以能政变成功其实靠的是基层士兵敢开枪敢下狠手。
当然我个人倾向于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个事。因为他是检察官出身,检察官在韩国算是特权群体,他宣扬跋扈惯了,忘了基层有自己的利益这么回事。
没开枪,没切网,就注定了这场政变只有闹剧一个结局。
从这个角度来看,韩国的命运完全不却决于什么高官的政治博弈权力游戏,而是取决于在国会大厦前对峙的国会工作人员、记者、军人和警察。是他们联手在危难关头保下了风雨飘摇的韩国,而不是什么高官富商律师精英。
军人和警察的消极怠工让议员可以成功冲进国会大楼投票;当然另一种解释是韩军和韩国警察如此无能,以至于他们压根就拦不住一群手无寸铁缺乏运动的办公室油腻男女。
我个人倾向于前者,韩国对于反独裁的教育和宣传强度一直很高,再加上现阶段韩国社会普遍对尹锡悦不满,那基层军警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检察官背上人命和千古骂名?
总结一下,表面上尹锡悦政变失败是因为他没有控制通讯和网络,没有说服基层中层军警,没有控制反对派领导人,同时政坛上下大多数人反对他。
实质上,是他影响不了基层军警和官僚,没人为他站出开第一枪,他也不敢站在最前线开出第一枪,他低估了政变的严肃,所以他政变失败。
美国支持谁?
聊完政变失败,我们再来聊聊美国,美国到底支持谁?
综合各方消息来看,拜登政府在政变期间没有明确表态支持或者反对任何一方。我判断,美国直到特朗普政府上台后才会有明确的支持和不支持。
从美国官方的声明看,拜登政府对于韩国政变完全是懵的,对于政变没有预警,也没有干预。这里我可以大胆下判断,直到拜登卸任,除非韩国再出大新闻,拜登政府直到卸任也不会介入韩国事务。
这里的核心原因不是因为拜登良心发现尊重韩国主权,而是美国现在在事实上失去了所有对外决策能力。
下一任总统是特朗普,那拜登现在说话不管用了;特朗普更重视内政,其外交团队还没有组建完成,况且特朗普现在还不是总统;国会刚完成换届选举,所有对外决策团队还没有最终定下,等于国会现在没人拿主意。
所以,讽刺的结论来了,美国现在的对外职能已经完全失效了,官僚们现在完全在沿着惯性办事,突发大事现在没有任何人能站出来拿主意,就比如叙利亚内战。
所以美国不知道该支持谁,也没下定决心支持谁,在明年特朗普上台前也不知道该支持谁。综合各方消息,尹锡悦在政变前甚至没有知会驻韩美军,估计尹锡悦也清楚现在找美国没用。
但是从政变开始到结束期间,美国各大智库都有直播分析时局。这些智库代表着新保守主义派的声音,也就是美国负责对外事务的官僚们的声音,而他们选择支持尹锡悦。
严格来说拜登政府也应该支持尹锡悦,美日韩同盟是美国从奥巴马时代就想实现的东西,最后终于在拜登任上实现了,这是拜登政府这4年少见的政治成就。然而这个成就除了尹锡悦,韩国换谁上台都保不住。
前文说过,美日韩同盟的基础是韩国在二战赔款事件上向日本妥协,尹锡悦是担着韩国舆论海量的压力实现的妥协,李在明一上台为了支持率肯定先否定妥协法案,那美日韩同盟的基础也就此瓦解了,日韩关系再次走向敌对。
但是拜登怎么想不等于他能得到。现阶段除了特朗普站出来表明态度,否则韩国现阶段其实就是信马由缰野蛮生长。
这里还要强调一点,不少朋友认为有驻军等于韩国是美国的狗,其实韩国在内政外交上有着极高的自主权,美国能保证的只有韩国的大方向,比如亲美。
最近的朝韩关系紧张就是一个好例子,现在朝韩局势升级和美国利益完全相悖,如果韩国真的是美国的狗那为什么韩国敢做和美国利益相悖的事情?同样,美日韩同盟符合美国利益,那为什么直到尹锡悦美国才实现?
政治博弈远没有一句狗那么简单,请放下简单的对错思维和主仆思维,承认并接受国际政治的复杂性。简单的主仆故事只对我有利,你要是只读这种爽文只会给你留下错误的国际政治观,到头来反而会害惨你。
韩国的未来
聊完美国的态度,我们再聊聊现阶段韩国会发生什么。这里我可以大胆下结论,在未来半年内,韩国军政高层会迎来一波血雨腥风的大肃清,相比之下特朗普和马斯克的清洗只是可笑的过家家。
截至到本文出稿,韩国总统幕僚团队已经集体辞职,国防部长辞职,国会已经在当地时间周三(12月4日)的14点43分像国会提交议案正式弹劾尹锡悦,尹锡悦政府垮台已经是既成事实。
等着尹锡悦只能是牢狱之灾,他倒是可以逃到国外,就看哪个国家愿意庇护他了。我个人觉得他的结局在政变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没意义了,相反,政变对韩国政坛和社会的影响更指得聊。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参与政变的韩国军队将官、警察高级警官、政府部长和政府高级官僚都会被问责,引咎辞职是最轻的责罚,出了大力的肯定要去坐牢;而尹锡悦出身的检察官体系内部,跟尹锡悦相关的检察官大概率也会被清洗,甚至负责调查李在明的检察官也会被清洗,以作为检察官系统对韩国社会的接待。
这意味韩国军队、警察和政府会有一轮大换血和大肃清,这波肃清肯定也会被用做打击政敌的工具,所以随之而来的是韩国除了法官体系外所有行政、司法和军队体系的大内斗。
在肃清和以肃清为名义的内斗结束后,整个韩国大概率会失能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会把一些已经退休的老官僚请回来临时顶个班,至于到时候韩国政府和社会会如何混乱,我只有祝福。
至于那些在国会大厦和议员对峙的基层军警,我猜测他们大概率也得引咎辞职,但是大概率不会被追究法律责任。当然要是追究了,那我也只能骂韩国政坛小肚鸡肠。
我们知道韩国政坛有着严重的官商勾结,甚至韩国本质上就是财阀和政客共治,有观点认为尹锡悦接触过的财阀大佬们也会跟着倒霉,但是我判断不会,只会有财阀之间的博弈。
不同于多数国家中,财阀只有和政客合作的份。在韩国,财阀强大到可以和政客平起平坐,尹锡悦只是财阀诸多代理人之一而不是唯一代理人,所以尹锡悦会成为财阀间攻讦的借口,而不是财阀被审判的借口。
但是财阀间的争斗,加上韩国政府的失能,意味着整个韩国会在东亚快节奏高烈度的竞争中落后,即使李在明看到了这个结果,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去做。
区域未来
再聊聊这次政变对整个东亚的影响,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美日韩军事同盟悬了,拜登少有的政治遗产要破裂了。
前文说过,美日韩同盟的基础是韩国无条件放弃对日本的追责,无论下一任韩国总统是谁,尹锡悦的这个错误肯定要被纠正。那么美日韩同盟的基础就直接瓦解了,现在就看日本的石破茂愿不愿意为了美国的大局当回孙子。
个人认为石破茂不会,下一任总统特朗普对于区域同盟并不很感兴趣,石破茂本身也是右翼,在这件事情上屈服还不如和中国结盟,所以美日韩同盟大概率就此瓦解。
随着美日韩同盟的瓦解,个人猜测韩国下一任总统(大概率就是李在明了)会选择和朝鲜缓和关系,这基本上符合所有涉及到朝鲜半岛势力的利益。而朝鲜大概率可以从关系缓和中换取一大波有利于朝鲜的承诺。
另一个大影响是中韩产业竞争,随着韩国政府的短期失能,韩国政府忙于内斗,韩国企业忙于内斗,现在如火如荼的中韩产业竞争中韩国失败的结局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韩国的钢铁业、造船业和汽车行业都会因为缺乏政府配合而在中韩竞争中败下阵来。当然,即使没有这次政变也是韩国企业失败,这是中韩经济不同背景和体量决定的。
韩国唯一可以保持优势的行业大概率只剩下半导体,但是随着中国企业在半导体产业的不断进步,韩国企业最后的一点优势也会顺着时间消耗殆尽。
对于韩国这个高度依赖出口的经济来说,失去竞争优势意味着韩国经济在未来还会遭到新的一波大打击,所以韩国现在急需找到新的优势产业。但是问题来了,不少欧洲强国,乃至邻居日本,甚至美国都在找新的优势产业,韩国的机会又在哪里呢?
这里要强调的是,不是政变给韩国经济宣告的重病,而是韩国经济自己的发展走到了自我毁灭这一步,政变是经济低迷的果也是因,政变只是加速了重病的结果,但是不是经济低迷的直接原因。
在最后,我想聊一点形而上的东西。常读我文章的人都知道我很矫情,矫情的人总会关注一些更矫情的艺术类内容创作者,其中有一个观点我认为很值得说道,他说,韩国通过投票而不是枪杆平息了政变,无数记者、议员和工作人员站在一线抵抗少数的疯狂,这就是宪政伟大和魅力。
我只能说这是很清奇的角度。
但是保护韩国的不是宪政,而是一群不愿意一起疯狂的普通人,有军人,有警察,有记者,有议员秘书,也有不在镜头前的电力公司职工,和电信公司职工,制度什么都不保护,制度下的人才会去保护。与其现在再就西式宪政展开重复了不知道多数遍的争论,我们更应该珍惜眼前的平静。
我在俄乌和中东文章中反复强调,这个世界从不和平,只是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当世界的其他在用铁与血争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我们在争什么叫擦边和一档情感综艺。
所以,珍惜当下的和平,能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视角看别国的动乱,本身就是莫大的幸福。
天气渐暖,注意防寒,再会。
严肃但跳脱的时政分析
换一个角度看时政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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