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时空|边隅书店

文摘   2024-10-11 20:02   云南  


很多年以前,敬宇是汤溪镇上边隅书店的老板,书店位于中山街与解放街、邮电街交界的Y字路口,占地约一百五十平米。它有两层,砖木结构,民国早期建筑。其外墙是青灰色砖,爬满爬墙植物,大门为木框玻璃门,两侧有两根西式的石柱式照明灯,大门上部有一个拱形的雕花窗,以繁体字写就的牌匾“邊隅書店”就挂在这上面。在牌匾左侧边缘钉有一个骑着瘦马、拿着长矛的铜皮骑士像。书店两侧墙壁开有对称的窗户若干,同样是木框嵌玻璃,窗体窄而长。其屋顶是灰色陶瓦盖的,有两个老虎窗。一度,边隅书店是汤溪镇上的地标性商店。如果有人去Y字路口,不说去Y字路口,而说“去边隅那儿”或者“去卷毛那儿”——镇上人将敬宇叫作“卷毛”,究其原因,有人不认识“邊隅”二字,而他留一头披肩卷发,叫他“卷毛”再顺口不过了。

边隅,出自《三国志·吴志·周鲂传》:“鲂远在边隅,江汜分绝,恩泽教化,未蒙抚及。”这是有人问起,卷毛给出的解释。这解释如同“邊隅書店”的笔画那般聱牙诘屈。有人分析说,边隅的意思,一是指汤溪独特的地理位置,二是店主有谦虚和自嘲之意——当然,也很难说是不是清高孤傲:暗指书店虽然开在喧嚣市井,他却甘于边缘?

那时候,几乎全镇人都认识敬宇。不仅仅他留着长发,还在于他身材颀长,相貌英俊,有学问。那时候的汤溪人对读书人还抱有尊崇的态度,不少人读书少,有的连普通话都说不圆,而这个卷毛是个例外。

同在汤溪镇,距离边隅书店两条街道的电影院对面,有一家豆蔻发廊,该店简陋低矮,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理发店。敬宇每次经过,都会想到一首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一个人读书多了,生活中难免会产生很多莫名其妙的联想,因店名带“豆蔻”之故,他总觉得该店里有一位“娉娉袅袅”的女子,不禁想象她来自古代——正是女人最好看的年纪,仿若二月初的豆蔻,含苞待放……

现实中的豆蔻长什么样呢?作为一种非本地的植物,敬宇没有见过。而作为一个开在眼皮底下的理发店里的姑娘,他是见过的,矮胖胖的,皮肤微黑,与这两个让人浮想联翩的美好文字“豆蔻”完全不搭。既然这样,他觉得这店名取得不负责任,有欺世盗名之嫌,因此每次想起那首古诗,心里就有那么一点别扭。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去豆蔻发廊清洗头发,并与理发店里的姑娘发生关系。

敬宇的头发是自然卷,发质还算不错,那时候发量也多。如果是夏天,洗冷水澡时将头发顺便洗了。冬天就比较麻烦,一般三天去公共澡堂洗一次澡,澡堂人多,池子里的水无法用于洗头,不得不出澡堂就近找一家理发店解决。时间久了,就习惯在一个哑巴那里洗头。让敬宇最称心的是,哑巴师傅不会说话,不像有的理发师傅跟农村妇女似的,搜集无量信息轮番兜售。

一次洗过澡,哑巴的理发店关门了,他不得不去找其他理发店洗头。天下着小雨,天色晦暗,他跑过一条街,稀里糊涂就进了豆蔻发廊。

“哇,敬宇老师啊!欢迎欢迎……今天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学问家吹来了?”“豆蔻小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他真想退出来,但对方这么热情,已经拿着围布等在转椅旁,就像西班牙斗牛士一手持剑前指,一手托腰提布,等着他横冲直撞上去。“哎呀!你瞧我太粗心了。你这头发留好多年了,肯定不是来剪发的呀。”“豆蔻小姐”见他没过去,猛然醒悟。

“哦,不好意思……我只想洗个头。”

“哈,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真要把你这头卷发绞了,全镇人都要骂我。”

“何出此言?”

“你可是咱镇上最有学问的人,让很多人仰望的……”

“这个玩笑不能开,小妹!我不过是开书店,知道些图书的名字和目录。”

“没想到你这么谦虚,平时在街上遇到,我都不敢跟你打招呼呢。”

“不至于”,卷毛挠挠头,“不至于的,我不过是不太爱说话……”

“感觉你挺凶的。哈,是指你看人的头一眼……”她这么一说,敬宇窘得像根木头,脸微微发烫。他反省自己,平时待人接物可能会有那么一点恃才傲物。

“喂,敬宇老师!到这边来,我来帮你洗头吧!”“豆蔻小姐”的声音又脆又甜。

敬宇乖乖地跟着她来到屋角,在洗头椅上躺平。这是很别扭的一种姿势,不像在哑巴师傅那儿——他在墙上挂一只塑料桶,人坐于桶下伸长脖子,桶上有根出水管,温水从上而下直接冲洗头发——在这儿,人得仰躺着,脸朝上伸到水槽里,浑身不得劲——睁着眼吧,刚好看到她看着自己,目光相接就得避开;闭上眼吧,又感觉在装死人。不过,等头顶的水声停了,一只温柔的手在头皮上抓挠起来,他就忘了自己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了。

那天敬宇从发廊出来,穿过雨后湿漉漉的街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头部按摩。他平时脑力劳动多,坐的时间长,深受颈椎病之苦。没想到做了头部及颈椎按摩之后,昏沉症状明显减轻,身体舒服很多,晚上挑灯夜读,至凌晨一点,仍不觉困倦。

过不了几天,敬宇又去澡堂洗澡,完了直奔哑巴那儿,仍然关张。神不知鬼不觉,他来到电影院门口,向豆蔻发廊走过去。

“喂,敬宇老师!”他能听出那个甜脆的声音充满兴奋。

“嗯。你好。”

“今天要洗头吧?”

“要洗的。”

“你先坐五分钟,我这里马上就好了。”

等她理完前一个顾客的头,就轮到他了。还是老样子——躺平洗头,脑袋在水槽里被拖起、脖子被牵引拉伸,然后头部穴位一一被按压;完了坐到转椅上,颈椎、肩膀和背部都要揉捏、拍打一番。在一阵阵发酸、舒服以及穴位发热的感受中,敬宇感到全身脉络得到了疏通,每一根敏感的神经被一双手操控……可是,当他一身轻松地回到书店,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让人迷醉的舒怡中,感觉那双温柔的手还在娴熟地按压他的穴位,想想却觉得这事哪儿不对似的。

此后好多天他没有再去豆蔻发廊。首要的担心是头部按摩会上瘾。事实上,他怀疑自己已经上瘾了。经过两次疏通经络、头部刺激,他发现自己稍感疲惫就想去按摩一下。他在一本书上看到,倘若机体长期受刺激会导致人体产生“内源性吗啡”,也不知道是不是危言耸听。总之,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按摩起了作用,被豆蔻小姐按过经脉和穴位之后,最近一直困扰他的头疼症状减轻了。

终于有一次,他走进去以后,很长时间没有出来。有人去理发,发现豆蔻发廊的门反锁上了。晚上,电影散场了,人们发现门还关着……直到第二天,豆蔻发廊的门开了。早起的人大声地问:“喂!董珠妹子,昨天你怎么早早打烊了?”

这位名叫“董珠”的姑娘小声说:“我有点感冒,早早睡了。”

“哼,鬼才信你!”

“真的。现在还头晕呢。”

“你是幸福得头晕了吧,哈哈哈!”

董珠的脸红红的,嘿嘿地笑,就是不说原因。再过了一些天,人们就都知道,她和书店老板好上了。



那时候汤溪镇上还生长着一批热爱读书、热衷文艺,具体地说是有格调的青年。他们兴趣广泛,心境高远,阅读、写作、画画、唱歌、跳舞、弹琴、朗诵……业余生活丰富多彩。仅文学青年而言,几乎每天都争相阅读三毛的散文、席慕蓉的诗歌、李敖的杂文、琼瑶的小说、张海迪的自传、周国平的哲思录,也读北岛、舒婷、张爱玲、徐志摩、冰心,以及顾城、汪国真、海子、傅雷、余光中、泰戈尔……他们是真心热爱《倾城之恋》、《七里香》、《年轻的潮》、《撒哈拉的故事》、《台湾诗歌选·余光中卷》……

很显然,边隅书店的主人敬宇,已然走在这个群体的前面。

关于敬宇读过多少书,拥有多少学问,流传着不同版本。有的说,他家曾是汤溪镇上的大户人家,尤其外公家是书香门第,解放后土地归公家道才没落了,但是家学还在。也有人说,不管他家过去是不是书香门第,客观事实是,等敬宇出生时已经是很普通的人家——父亲不过是某个乡镇医院的副院长,母亲的身份是小学语文老师,他接触书籍的途径跟其他人没有多大区别——那个年代,在新华书店、学校图书馆、文化馆,孩子们能接触到的书无非是《红岩》、《青春之歌》、《烈火金钢》、《敌后武工队》、《创业史》、《林海雪原》之类,其余便是唐诗宋词等等。就算他爱读书,比别人多读了的无非是他爹收藏的医学书,《黄帝内经》、《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寄生虫防治》什么的。而且,他只读过高中,大学没考上,长大后凭自己本事能恶补出多少阅读量呢。因此有人怀疑他的学问没有传说得那么深厚。

汤溪镇上有个叫黑驹的青年,他爹是在汤溪镇医院开救护车的,终日奔忙在人活着还是死去的道路上,平日里读得最多的是路标和病人家属的哭泣,与敬宇来历不明的学问相类似,这位救护车司机本人很务实,却生了一个因爱好文艺而常年待业在家的儿子。该儿子自幼热爱阅读,且自命不凡,他最不服的人是敬宇。有一阵子他迷恋史书,闲来无事,事先做好功课,打上门去,张口就问敬宇若干有争议的史料问题,以为敬宇会支支吾吾搪塞,至多知道该书放在第几书架第几档左数右数第几本,不料敬宇逐一说出这段内容在哪本书的第几页,并作简明扼要的解答。其淡定从容的样子,仿佛诸葛孔明坐在帐中排兵布阵。

“最近还有人问我,《诗经》里写的不是诗吗?怎么就成了经?我的回答是,所谓‘经’即经过检验的,在中国文化中有着原典的意义,你明白这个意思吗?”敬宇这么一深入,把黑驹难住了。“你不觉得,如果将‘关关雎鸠’当作单纯的爱情诗来读,说歌颂了美好的爱情是片面的吗?要知道历代圣贤,可不将《诗经》仅作一般诗歌看待,它在西汉时就被尊为儒家经典了,汉武帝时《诗经》就被官方奉为‘五经’之一了。你可知‘五经’是哪五部?”

黑驹怯怯地说, “ 《诗》、《书》、《礼》、《易》、《春秋》?”说完等着敬宇给出一个肯定。可敬宇不说话了,掏出一盒香烟,555牌的,烟体又细又长,就像纤细的手指。他又从火柴盒里掏出一根火柴,哧溜一声将烟点了,狠狠地吸一口,吐出一串烟圈,眯着眼,仿佛透过烟圈,瞥见了古人的精神镜像。

“现存先秦古籍,真赝杂糅,几乎无一书无问题,其真金美玉、字字可信者,《诗经》其首也。”敬宇说这句话时慢慢吞吞,闭上了眼睛,仿佛他已置身宇宙中心,或吸了鸦片,飘飘忽忽。黑驹在他睁眼之前,终究心虚了,溜出了书店。

黑驹被敬宇“击退”的消息传开后,小镇上的文艺青年们坐不住了,他们特意从金华购得一套落满灰尘的玄奥之书《管锥编》——据浙师大中文系某老师介绍,这是中国还活着的、最有学问的人写的。他们带回汤溪打开一看,傻了眼。这位当代活人写的书是繁体字竖排,他们硬着头皮看了几页,也不知摘取什么观点向敬宇发难。有人干脆提出,把这套书放在边隅书店寄售,试探敬宇作何回应。结果几天后,敬宇说,“这古文体著作,论述范围由先秦迄于唐前,对《周易》、《左传》、《史记》等古代典籍,尤其以《太平广记》、《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二种耗力最巨。我的印象是,整体贯通文、史、哲等领域,引经据典,博学强闻,还运用了多种西方语言,但是总觉得,怎么说呢,缺了点关键东西。”

黑驹等人大吃一惊:“啊?!这么有学问的先生,其著作还缺东西?不要搞错哦!”

敬宇说,“我说得不一定对。总之,博而不深或不愿深?著者零星观点,散见于书中各处,混杂于大量引用之中,不好供人萃取。或者这钱先生大才,在他擅长领域里故意玩梗,我等还没读到那个份上?”

黑驹等人挠挠头,不知作何应答。这时敬宇说:“不过这书我买定了。尽管钱先生写的时候,针对的肯定不是我这般凡人,但是不妨碍我崇拜他的学问。钱老是一座学贯中西、记忆超群的活体图书馆,他的大脑可以说是一个功能强劲的古籍库,叹为观止呀!”

末了,敬宇并没有给钱,而是从书架上拿了八本《围城》作为交换。这事搞得几个自命不凡的家伙有点尴尬,“这家伙是嘲笑我们只能看懂钱的白话文小说吧!”“妈的,这换来的是什么破书,酸得很。”“这都什么呀,里面没有明确的故事线索,琐琐碎碎的。”“我看这书蔫儿坏,有点尖酸,搞不好是卷毛借此讽刺我们呢。”他们把书扔掉了。

没想到,书刚扔掉,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播放了。该剧改编得轻松好看,故事连贯, 满大街都在说着方鸿渐为什么娶了孙柔嘉、不娶苏文纨、错失唐晓芙, 讨论方鸿渐算不算坏人, 说他最大的毛病在于没有奋斗之心。也有说方鸿渐有点像贾宝玉,并不汲汲于世俗的成功,而其他人各有各的精明盘算。还有人爱学他那句“李先生不得了,了不得”,一口尖声尖气的“上海普通话”。总之这电视剧受欢迎程度,一点不亚于同年诞生的《渴望》。因此,正如陈道明演方鸿渐、李雪健演宋大成红透半边天那般,那年,敬宇也因为博览群书、出言不凡,成为汤溪镇上骨骼清奇、引人瞩目的人物,被人戏称为“汤溪镇大儒”。

与此同时,在当时的汤溪镇,从事理发的人总会被人低看一等——这显然是有原因的:话说旧社会,剃头匠是被列入“下九流”的,到了新社会公私合营后,私营理发店都合并进了国营理发店,剃头匠变成了理发师,地位才有了提高;可是改革开放后,国营理发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美发店”、“发廊”、“理发全套”,发廊女几乎沦为风尘女的代名词。所以那阵子,镇上很多人为敬宇和董珠搞到一块感到惋惜,不忍心看着他掉进温柔陷阱。

“卷毛啊,肯定被那个叫董珠的姑娘蛊惑了。董珠人长得一般,那么黑,个子矮。卷毛洁身自好这么些年了,最后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呢?难道就因为董珠擅长按摩穴位?”

“卷毛一表人才,天赋异禀,自幼记忆力超群,由当过私塾先生的外公一手带大,一肚子学问,据说修复汤溪城隍庙他也是顾问之一呢!谦谦君子,总得找个文化水平相当的吧。”

“董珠说,她想让卷毛教她读书。哼,以为这样,就能慢慢般配起来。般配个屁,她那榆木脑袋——除非用电钻子在脑壳上钻个洞,把书本像糖浆那样灌进去。”

“灌进去也没用,她又不是真想学文化,不过耍了个手段,图的是卷毛的财产。”

董珠耳朵很尖,听镇上有人这样说,忍无可忍,通过去理发的顾客传话出来:她虽然是个理发的,但是心地善良、行为正派、自食其力;她是跟师傅真正学过三年理发的,剃、刮、捏、拿、捶、按、掏、剪、剃、染,样样在行;她跟敬宇谈恋爱,是你情我愿、两心相悦的,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他书店开得再大,他再有文化,我以后也不会靠他生活,我有手有脚,凭自己手艺就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董珠得了便宜默不作声就好,这么一狡辩,镇上人很气愤:“这都他妈的扯到孩子了。呸!八字没一撇的事,她想得倒美!”

为了表达对这对恋人的不满意,镇上不少人不再去豆蔻发廊理发,自然地,去书店的人也少了。两人的闲余时间多了,倒给了董珠更多机会去“缠”敬宇。他们两个“就跟母狗、公狗发情似的”,有时在豆蔻发廊弄出很响的动静,有时这种动静出现在边隅书店的二楼。

“看来这两人是动真格的了。这样搞下去,唉唉,会把一个好端端的白面书生给毁了。”

“这就叫堕落,你们不明白吗?这是被糖衣炮弹打败了呀!妈的,以前挂在卷毛嘴边的,是一日不读书不知肉味,现在反了,他只知道肉味了:吃的是肉,抱着的是肉,谈的还是肉。油腻的肉,正像白蚁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个性、灵魂。”

“唉唉,说他饥不择食肯定不对。可这算什么事呀!”

“物无定味,适口者董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敬宇频繁地出入豆蔻发廊,和董珠经常出双入对,过街巷时手牵着手,就像故意跟人作对。那段时间,在汤溪镇上,没有人统计过,为敬宇偷偷伤心和哭泣的,究竟有几人。可以肯定,平时去边隅书店的,有不少未婚女士是暗恋敬宇的——在她们眼中,他是三毛笔下的荷西,从民国雨巷中走来的徐志摩,是琼瑶小说里的何世纬、费云帆。她们喜欢他的温文尔雅、卓尔不群的样子。他目光深邃,鼻翼坚挺,据说这样的男人性格坚强,感情丰富。尽管有时候,那眼神显得过于锐利,好像一眼能将人看穿,但是真的很迷人。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不容易靠近的男人,会如此轻易地被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发廊女俘获呢......



全文见2024年第五期



大家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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