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法朵
我把黑夜带到你的门前
我的声音尽是你的语言
床上的闪电，云中的雷暴
隐秘的罪恶打败了天堂
一颗心含苞欲放
两颗心的绽放才是花园
大海从来不会逃离
一朵朵浪花，跑上礁石
向着我们大声呼喊
港湾内，桅杆在摇晃
一艘船正扬锚起航
我把你的名字刻在船头
船头高高昂起，劈开波浪
没有航海图，没有指南针
哪怕所有的港口都已消失
我们还会听从命运的安排
大海就是理由，就是未来
注：法朵（fado）是葡萄牙传统民歌，此诗仿“法朵”风格而写。
2023.11.19
醉船
大海发怒，捶着胸咆哮
鱼群惶恐，游向更深处
船长紧握舵轮
语无伦次地下达指令
他彻夜狂饮，又喝醉了
但依然习惯性地坚守岗位
船长醉了，船也就醉了
在巨浪中东倒西斜地航行
四周空濛，漆黑一片
都是方向，都不是方向
黑夜在黎明时分降临
吞噬了所有的港口
我穿好救生衣，瑟缩在船舱
时刻准备着逃生
大海航行靠舵手，但此时
只能靠天意，只能靠自己
2023.11.18
郑和的终曲
有人说你死在海上
但我们希望你活着
因此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你七下西洋，宣扬国威
但你的大海
与哥伦布和达加马的大海
是不一样的大海
不一样的大海
编纂了不一样的辞海
你始终没有找到建文帝
带回来的长颈鹿也不能取悦皇帝
群臣也不喜欢
脖子太长，无法指鹿为马
它被套上了笼头
不久后就死在宫里
你也离开帝都
选择一个滨海小镇作终老之地
阳光明媚，海水温暖
你会躺在海滩上享受日光浴
或者跳进海中
向大海的深处游去
你的泳姿煞是好看，是自由式
2023.11.15
戍边嘉峪关
购票入关，我不是到此一游的观光客
而是大明的一名士卒，曾抛妻离子
远离中原，被征调至此戍边
我身披盔甲，彻夜在城堞警戒
月光如水，妻儿在家乡流泪
长风凄凄，远树摇曳，沙石涌动
像是敌人在节节逼近
将士浴血抗敌，确保城关不失
却无法阻止吴三桂领清兵
在长城另一端破关而入
王朝命数已尽，江山再次易主
而我侥幸逃过追杀与屠城
得以存活于现世，今日重临旧地
与亡灵述说失败与耻辱
极目远山，如墓碑，千里绵延
2023.6.29
活着来到自己的遗址
哈萨克人都住进新城的楼房和别墅
阿克塞的旧城已成废墟
成为一个娱乐游客的影视基地
“活着来到自己的遗址”，你说
三十年前，你来此地任中学老师
你走进交叉小径的花园，结识了博尔赫斯
还走进雨果文具店，看见了《橡皮》
你住过的土屋，以残垣断壁
赤裸地打开天空，教室的黑板
一块抹去字迹的黑夜
仍等待写下应该被写下的文字
遗址是更大的地址，在回忆的加减法中
有些人消失，有些人爬出废墟
你望向远山，又走向那坨晒干的马粪
去辨认你曾经骑过的那匹马
（给高尚）
2023.07.07
雪豹
我们来到阿克塞动物园
看见了你，一只雪豹
四年前，李笠来此见过你
那时你还是一只幼豹
现在你长大了，在笼子里长大了
笼子变得越来越小
你无法奔跑，笼中的旋转
令皮毛上生锈的斑纹松动
你不再扑杀，习惯了游人的吆喝
你吞下一块块扔进笼中的死肉
目光仍然锐利，穿过无尽的网眼
你看见被分割的世界
也是一个笼子——
修建笼子的人，同样活在笼子里
2023.6.28
羊群
苍茫的群山向后奔跑
直到前方出现草原，草原出现羊群
我们停下车，抒情地望着它们吃草
它们也昂起头，望向我们
好似望着新来的牧羊人
这些吃草的动物只会吃草
它们害怕食肉的狼
却不害怕食肉的我们
我们不是狼
我们戴着塑料手套吃手抓羊肉
2023.6.29
......
全文见2024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