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村故事
广西靖西｜欧红滟（壮族）
二十二
“白鹅村蚕桑养殖专业合作社”即将成立，我的帮扶户赵存坚打电话来说:“也想入股但缺乏资金，听说国家为贫困户提供小额贴息贷款，小陈同志可以帮忙联系贷款之事吗？”
这是件好事，赵叔有脱贫致富的美好愿望，无等、靠、要的懒惰思想，我作为帮扶人和工作队员打心底高兴，帮助他贷款之事自然责无旁贷。距离上次入户帮扶他们家以来，已经有一个月未到赵叔家。另外还有一贫困户林大姐家，住在距离白鹅屯十二公里的望江屯内，她也要办理贴息小额贷款。
天空寂廖，秋风刮起淡淡凉意。晚饭后天色尚亮，我拿上两份《贷款申请推荐表》，驾车来到山脚下的赵叔家门前，停车在大石槽旁。推开半掩的木门，只见他痴呆的老婆正给婴孩喂奶，桌上摆有一碗吃剩的鸡汤和一大碗玉米粥，我心想:自从赵叔当上村里的清洁员后，家人的生活得到改善，现在已舍得杀自家养的土鸡来炖汤了。
“小陈同志，来吃点饭菜！”赵叔热情地取一个空碗要给我盛鸡汤。
“不用啦！吃过晚饭才过来，我们赶紧写申请书和填写表格吧，等下我还要去望江屯林大姐家呢。”我催促道。
“什么？要去望江屯，到那里估计天黑透了，那条道十分陡峭不安全，还是明天再去吧。”赵叔一边打开户口本一边担心地说。
“不行，明天要交申请材料了，今晚必须把这件事完成。”帮助赵叔写申请书，正准备完成时见到她三岁的大女儿全身赤裸、湿漉漉地沾满鸡羽毛从里屋跑出，身后紧跟着她年迈的奶奶，我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笔:这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阿婆从小孩的痴傻母亲怀里接过婴儿往里屋走，她虽老态龙钟却仍有些力气，我伸头朝里屋张望:地上有一盛水的大木盆，里面飘浮着一些鸡毛，原来是阿婆用鸡毛给孙女洗澡。
“赵叔！你们是怎么回事？鸡毛那么脏，有许多细菌不卫生，怎么能用来给小孩洗澡呢？你就不怕她们生病？”我几乎叫了起来。
小孩痴傻的母亲一手的拇指含在囗中，抬头呆呆地望着我，另一手指向自己的眼晴又指指婴儿，我急忙去看婴孩，见她的眼角有点发红，估计是炎症。“得用眼药水治疗才行”我心想。
突然阿婆“呸！”地一声把大囗痰吐到自己手心，她一手抱婴儿，一手把痰往婴儿的眼晴抹去，我急忙拉住她的手。
抢过婴儿我生气地对赵叔喊:“你一个做父亲的也不管管，任由老母亲胡闹，鸡毛和口水都不干净有细菌，不能这样愚蠢地由她胡来。明天我让张警察给你们买来香皂和婴儿专用的眼药水。”
“我在山上采了洗澡用的树叶，是一种草药，但母亲说鸡毛更好，要沿用村里自古留下的老方法。”赵叔低下头、手指向墙角一捆带绿叶的树枝。
“你必须阻止她，你家二女儿出生时多亏乡亲们献血她才能活命，不能让老人如此愚昧地对待。”我几乎吼着说。
“你就跟老人说:如果再用口水当作眼药水、用鸡毛来给小孩洗澡，你担任清洁员的工作就被撤掉。”情急之下我想吓唬她。赵叔对着他耳聋的母亲大声说几句方言，老人点点头，让他把盆内的水和鸡毛倒掉，换成清水将树叶放到里面搓。
再填表格，填写的内容较简单，不到十分钟即完成，和赵叔告别后我要前往望江屯，他叹气道:“小陈同志，这么晚了你还要去那里，叔本该陪同前往，但家里有老人、傻老婆和俩个孩子，叔不能离开她们，对不住你。”
“没事，我走啦！”挥挥手告别上车。皓月当空，天地亮如白昼，四周山谷出奇地寂静，听不到风声和不知名野兽的叫唤，世界仿佛沉睡在月光的怀抱中。我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显示20:05。又见到张剑的短信:“小仙女今晚在办公室加班？”
回复:“是。”知道他今晚有巡山任务，我不想让对方担心。
深吸一囗气之后我发动车辆、向有些男同志也不敢驾驶的前方路段开去。得益于今晚月光的亮度，我加大油门先爬上大坡，又冲下弯曲的坡段，再上坡拐几个弯，转来转去到达一处山脚下，眼前出现一条弯曲的白练从高山顶部垂下，此处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号称“死亡天险”的所在。平日我偶尔到望江屯办事都是搭同事的车，今晚许书记和隆康各自走访他们的帮扶户；赵支书和农秀秀前往县医院探望李主任；林英培训乡亲们编织壮锦的技艺，我只能当“孤胆英雄”。
忽见前方有俩人影晃动，一人黑衣一人白衣，黑衣人肩上扛着麻袋。“他们是人是鬼？”我手心冒汗，往前行驶一点点靠近，细看是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貌似一对夫妇，男子肩上背着一个大麻袋，俩人面向望江屯的方向步行。
我稍加思索:自己的末流车技根本无法通过这段“死亡天险”，不如把车辆停靠在路边与他们同行。
“就这么办！”将车停好、我与他俩保持约十米的距离跟在后面步行，心想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不便搭讪。不料那俩人却停下脚步，女人回头道:“这么晚了妹子要去哪？你把车停在那边是还要开车回去么？”
“……”我不知怎么回答，脑瓜一转道:“去亲戚家拿草药，取完药就马上打道回府给家人服用救命，亲戚住在望江屯。大哥大姐你们也是望江屯的人？”
“是的，我们去外地打工今天回来，搭乘过路车来到附近的村庄，司机不肯开车过这边来，我们只好步行回家。”女人喘着粗气，看样子他们走了一段远路。
原来是这样，我不安的心放下。三人终于走到望江屯，我往左拐，他俩朝右边去。敲开林大姐家门，她惊讶地让我进屋。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明天再来不行吗？路上不安全。”
“急，明天还有许多事。”教林大姐写完申请书、填表完毕，一看手机:时间过了半小时。我告别她要返程，林大姐和她爱人不放心、要送我到车辆停放处，三人步行至距车辆几十米的地方，我让夫妇俩回家，自己朝车辆走去。
打开车门正要上去，突然一只手掌从黑暗中伸出、紧紧地捂住我的嘴巴，一男子低声:“把我们送到龙护镇，你要好好听话，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你懂地！”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刚才遇见的黑衣扛麻袋男子吗？旁边的女人冷笑:“先把这袋小穿山甲放到她车上去！这妹仔嫩着呢，她胆敢不听话？咱把她扔到路边的悬崖底下去！我们坐她的车能躲过森林警察的巡逻队，很快就能到达龙护镇，到那边有兄弟接应。”
我吓得双手直抖握不稳方向盘，右脚欲踩油门却发软。怎么办？没想到竟然遇上自称是望江屯人的外来偷猎者，他们想用我的车辆将人和一大袋小穿山甲运走。
我万分懊恼:早知会发生如此可怕之事，借我十个胆也不敢独自夜赴望江屯。看来只有先稳住他们将车往龙护镇方向开去，途中经过白鹅屯时再随机应变对付他们。
黑衣男将麻袋子放到车上，我按了两下喇叭后慢悠悠地行驶，心里在想对策，女子大声咒骂:“别跟老娘耍心眼，我老公手中的木棍不是吃素的！”从后视镜我见男子手中握有一根木棍。
又按下两声喇叭，我详装镇定道:“大姐，我视力不好，晚上开快车会翻到悬崖底下去，要慢慢驾驶才行。”
蜗牛爬行般地驶过一段路，前方不远就是白鹅屯了，我心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忽见前面路中央横放有一根大圆木，似是从运输木头的车辆上不慎掉落于此，不把它搬掉无法继续前行。
黑衣男子骂骂咧咧地下车挪起木头，这时几簇手电筒亮光从上方的山石后射出，一男子响亮的声音响彻山谷:“举起手来！你们被包围了！”黑衣男子慢慢地举起双手，女人却猛地跳到我身后，手持一把匕首抵住我腰部:“放我们过去！只要这姑娘开车送到龙护镇就行！不然老娘跟你们拼了！先用她试刀！”
空气仿佛凝固，不一会岩石后面的男子喊话:“好吧！让她开车送你们，但不许伤害她，不然你们逃不出龙护镇。”
惊惧中突觉一个飞腿往旁踢来，女人手中的匕首被踢中“咣铛！”一声掉到地上的石块，我回头看:张剑！他趁刚才同事朝盗猎者喊话之际，偷偷绕到车辆后面出击。几名警察将两位偷猎者捆绑，塞进刚驶到这里的一辆警车内离开，我扑进张剑的怀里抽泣起来。
他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晓雅好样的！刚才巡逻队在附近听到几次喇叭声响，大伙都觉得十分不对劲:这大晚上、人烟罕至的路段不该有如此频繁的会车让司机多次按喇叭，事出有因！于是我们抄小路直奔而来，还真遇上这事。但你刚才不是在办公室加班吗？怎么独自在深山里开车？太危险啦！”
我用手擦拭泪水:“不说了，送我回白鹅村吧，然后你归队继续巡逻。”
【主编点评】在这一章节中，情节跌宕起伏，充满紧张感与戏剧性。小说围绕主人公帮助帮扶户办理贴息小额贷款的任务展开，展现了主人公的责任心和对贫困群众脱贫致富的积极支持。在前往望江屯的过程中，作者对夜晚的环境描写细腻，营造出一种寂静而神秘的氛围，如 “皓月当空，天地亮如白昼，四周山谷出奇地寂静，听不到风声和不知名野兽的叫唤，世界仿佛沉睡在月光的怀抱中”，增强了故事的紧张感和悬疑感。主人公在途中遭遇偷猎者的情节惊心动魄，充分展现了她在危险面前的恐惧与机智应对。张剑的及时出现解救了主人公，为故事增添了一份温暖和安全感。同时，通过主人公与帮扶户及偷猎者的互动，也反映出不同人物的性格特点和生活状态。整体而言，这一章节在情节推进、氛围营造和人物塑造方面都较为出色，为小说增添了丰富的色彩和吸引力。（李承骏）
作者简介：笔名欧红滟，本名欧红艳，靖西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年文学家理事会百色分会副主席，《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热爱写作和绘画，浅墨绘丹青，我手写我心。长篇小说《枪囗下的女伶》在《百色作家》连载，另有几十篇(首)散文、诗歌、短篇小说、通讯在报纸和电子媒体上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