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山村
广西靖西｜黄彩院（壮族）
门虚掩着，敲门，没有人应答，推门往里面走，我轻声唤了几句还是没有回应。房中的陈设略显简陋，正堂有一张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方桌，桌面黄色的漆剥落了，斑驳中更显老旧，几把木椅子，一个碗柜，简单的一些生活用具；左边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红薯藤，霜降过后，夜晚要落霜了，为了给牲畜们囤点粮食，要提前抢收，以免叶子被霜打落。靠墙的另一侧是几捆木柴，方方3正正地垒着，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只小猫在地上打滚、嬉戏，时不时发出“喵喵喵”的声音，大胆些的径直跑了过来，在我的脚边蹭来蹭去，似乎更显兴奋，丝毫没有因为我这个“外来客”而感到羞怯。往里走，屋子的正中央有一个通往楼顶的步梯，天井没有任何的遮挡，通透无比，光线十足，可如果一场大雨，这里将形成一个“瀑布流”，还好楼梯底下是一个排水口。仅有一层的房子，一厅两卧，总体来看倒也算是布局合理。房子右侧有个门，就在我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她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暗淡的光线下，我看不清她的脸，我说：“好久没有来看您了，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她显然有点意外。年近80岁的她，脸上爬满了皱纹，一头花白的银发，在岁月的洗礼下，愈发精神矍铄。掩藏不住的还有硬朗的身子骨，我说：“您年纪大了，就该在家好好歇息。”她说：“一个人在家太闷了，总要找点事情做，日子才踏实”，仿佛那一块或是方正或是椭圆的地就是她的“舞台”，春播秋收，拔草、育苗，移摘，浇水，施肥，她用她的耐心与土地打交道，换来了一茬又一茬的收获。局促了一会儿，她就着围兜擦了擦满是老茧的手，手上还有洗不掉的红薯藤特有的黑浆，黏糊糊的，通常要洗几次衣服才能把黑浆给除掉。她一面给我找来板凳，一面说着：“你别嫌弃，老人就是这样”。我答：我小时候也是摘红薯藤长大的呀，怎么会嫌弃呢？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跟我絮絮叨叨的讲她身边的事。自从老伴过世后，她自己一个人住，日子简单却也不算清苦，反而自在。现在国家政策越来越好了，每个月都能按时领到养老金，再过几个月就能领到高龄补贴了，儿女时常也会给点生活补贴。小儿子外出务工已经半年没有打来电话了，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样？邻居家的小女孩已经上高中了，学习成绩很好，明年也该考上大学。小姑娘与奶奶相依为命，虽然话不多，小时候就很懂事，也能吃苦，学习用功。在某个电闪雷鸣的星期天，倔强地在山路上等奶奶，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总要走一段休息一段。因为距离村完小太远，不得已到十公里之外的镇上租房子读书，奶奶从幼儿园一路陪读到初中，最后带着些许遗憾离开了。临别时，她说：“我跟你走到门口，想再看看你，等你离开了我再回去。”那一刻，于她而言是惦念，更多的是不舍，我不禁放慢脚步，心头涌现出一股暖流，有人惦记着，其实只要细细品味，爱就在生活的点滴之中。记忆的篇章由此翻开，那时我还不到7岁，经常跟着奶奶翻山越岭到地里去摘红薯藤，收黄豆、玉米、南瓜，勤劳的人们总能把握好农时，将农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只要勤奋劳作，就能取得好的收成。遥远的山路，顺着山势蜿蜒而上，崎岖而狭长，路边杂乱的石头有半米来高，因常年人来人往，路上的石块光滑而平坦。正是印证了那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漫长的爬坡路对于小小的我而言，倒也不是难事，我紧紧跟在奶奶身后，一边走一边问：奶奶，这路一直都这样吗？奶奶边走边答：奶奶小时候就长这样了。我带着好奇心问奶奶：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呢？奶奶说：山的另一边又是一个村，那里有房子，还有学校，等今后你长大了就能去那边上学了，你要认真学习，长大之后才能走出大山。当时小小的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记住了却并不完全理解奶奶的话语。夏季的山头，热浪滚滚，奶奶为我找来巨型的伞状的树叶遮挡烈日，玩累了就在绿荫下睡一觉，等奶奶收工的时候就跟在她身后走回家。朦胧的山路中，不知是为了打发劳作一天的疲惫还是为了减轻我对于黑夜的恐惧，奶奶会大声的叫我的乳名，天黑了，跟奶奶回家了。一声声呼唤就在山谷中回响。后来，我渐渐长大，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走了很远的路，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其实，在山的那边，不仅是一座座山，还有广阔的平原与丘陵。外出求学时，寒暑假才能回村，奶奶年纪大了，田里的农事搁置了，在我高中的时候奶奶也离开了人世。如今，当我再次回到故乡，山还是那座山，村里的劳动力大都外出谋生，山里的田地荒芜，小时候走过的路早已杂草丛生，但这些点点滴滴印在了我的记忆里，仿佛我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跟在她的身后，陪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主编点评】《渐行渐远的山村》以细腻生动的笔触描绘了一次重回山村的经历，从无人应答的虚掩之门引入，展现屋内简陋却有序的陈设，小猫的活泼增添几分生气。作者偶遇老人，对老人的外貌、劳作的描述体现其坚韧与勤劳，通过老人讲述自己的生活、对子女的牵挂、对邻居女孩的关心，展现出山村老人简单又真挚的情感。文中穿插回忆儿时与奶奶的点滴，翻山越岭劳作、山路的崎岖、奶奶的话语和对自己的呵护都充满温情，随着作者长大，奶奶离世，如今故乡劳动力外流、田地荒芜，但往昔记忆深刻如初，字里行间满是对山村、对亲人的眷恋和怀念，以及岁月变迁的感慨。（李承骏）![]()
作者简介：黄彩院，女，壮族，广西靖西人，90后，现为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文学爱好者，喜欢阅读，喜欢思考。座右铭：我坚信披星戴月走过的路，终将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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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李彩虹 主编：李承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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