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搞出那么大动静,最初发源于洪秀全的一个梦。
洪秀全是广东客家农民(这一点很重要),反反复复考试,死活考不中秀才。1833年,他又落榜了。从贡院出来,正好有人在门口散发地摊级传教小册子《劝世良言》,一读,就跟自己起了化学反应。
1837年又没考上,他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遇见了上帝,从此他升华了——爷不是凡人了,爷要传教做教主了。
不种地,不教书,满嘴上帝爷火华(耶和华),自然被本族本村当成疯子。
没法混,就跑到广西深山里去忽悠。山里人更苦,山里人不知道洪秀全的底细,于是就有了群众,有了群众,就好办了。
山里毕竟苦,洪教主跑回广州的外国教堂学神学,还主动要求受洗。这时,外国传教士罗孝全犯了一个大错:洪教主要求受洗后,能从教会得到补贴。罗孝全拒绝了,觉得洪太看重金钱,动机不纯。
洪教主一气之下,不跟洋人混了,继续回广西当教主——从此,天地翻覆。
其实,清廷也犯了错误。当时的客家人,不仅经济上不如广府人;科举考试也受歧视。给客家人中秀才的名额远少于广府人,所以洪秀全考不中(当然,以天王流传后世的诗文来看,就算多给名额,八成他也考不中)
如果知道考不上秀才就会变教主,要朝廷的命,别说秀才,就是翰林也会发给他一个的。
尸山血河,起于青萍之末。
传教小册子就是这样的
小册子是这样讲亚当夏娃的事迹的
从此,上帝不仅有了二儿子洪秀全,而且有了太太玛丽亚,以及冯云山、杨秀清、石达开、韦昌辉等四个儿子,还有了女儿洪宣娇,女婿肖朝贵,孙子洪天贵福(也就是洪秀全的长子),还给上帝的大儿子耶稣找了个女人(也就是洪秀全在天上的嫂子,简称天嫂)。
这样,上帝的大家庭算是让洪教主给安排圆满了。
洪教主当然也要给自己安排圆满——女人肯定要多。但这跟基督教的一夫一妻制冲突——没关系,洪教主给自己在天上只安排了一个老婆,算是在上帝那交待得过去了。
在人间,先搞36个再说。等后面局面大了,就88个、108个不等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要有管理,洪教主几十上百个女人,管理是个大问题。偏偏他是”教主“、“理论家”,最不会管理,没有制度流程,由着自己的暴脾气,动辄打女人。请看教主的诗:
“服事不虔诚一该打。
硬颈不听教二该打。
起眼看丈夫三该打。
..........
讲话极大声六该打。
面情不欢喜八该打。
..........”
作他的女人太难了。
但是个人都会有脾气,更何况广西大脚婆,在家是顶多半边天的。所以这么多娘娘他就搞不定。
搞不定后宫是有生命危险的——明朝嘉靖皇帝,就差点被宫女勒死!
搞不定就得靠神,神也得落实到人身上,就是降神附体。
有分工,上帝下凡附着在杨秀清身上,耶稣下凡附着在肖朝贵身上。
具体操作就是打一个滚,口吐白沫,就怪声怪调自称上帝或者耶稣,这时他们说的话就变成了最高指示,即使是洪教主,也得乖乖跪下听命。
一开始,上帝附体杨秀清,主要就军国大计发表指示;
耶稣因为是洪教主的大哥,所以附体肖朝贵后,主要调解洪教主与娘娘、女官之间的矛盾,肖朝贵是个厚道人,主要向着教主,吓唬那些女人。
后来肖朝贵战死,上帝附体杨秀清就内外一把抓,就经常为家事批评警诫教主了。
上帝降神附体,说白了就是跳大神,在稳定军心,激励斗志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但严重伤害了洪教主的权威和自尊心。
不要以为洪教主搞不定后宫就没一点能力。后来,教主发了一次威,杨秀清的东王府就血流成河,一个不剩,上帝也救不了。
不少传教士见过洪教主,这是欧洲传教士绘制的洪秀全肖像,细看是有客家人特征。
梦的威力
洪秀全有一个梦。
他把这个梦落到了实处,总共14年。膏腴之地,损失人口四千万—九千万。类似“白骨露于野,百里无鸡鸣”的景况,是当时很多人的共同记录。
江西、安徽与江苏同属两江总督治下,同称富庶,为什么现在江西、安徽比较落后?就是因为这两省是反复争夺的主战场。湖北只有部分地区被太平军占了不到两年,江苏大部和浙江一部在太平天国晚期才成为战场,而且,江浙人有地方逃命暂避——这就是上海。
1860年,太平军开始进军江浙腹地,上海租界就成了江浙难民的庇护所——因为太平军对洋人,一是打不过,二是很客气。客气是不仅因为天国自认为与洋人是同教门的兄弟,而且太平军的洋枪洋炮都来源于洋人。
富裕难民带来资金,贫苦难民带来劳力,加上洋人的洋玩意——1860年后,上海突然实现了爆炸性增长——1862年,英国从上海获得的利益,已经超过了整个印度殖民地!上海从一个小县城,一下变成了远东最大最摩登的都市。比肩巴黎,傲视东京。
谁说上帝是公平的?
这是当时外国人绘制的太平天国占领区域的地图,面积比例不大,但却是中国最富庶的地方。注意看,太平军没法占据湖南。
梦毕竟是梦
洪教主能成事,靠的是梦。一是他遇见上帝的天国之梦,二是“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人间之梦。
群众都是好群众,关键看引导。
曾国藩的做法是:你有梦,我有孔。
你写《奉天讨胡檄》,我写《讨粤匪檄》
《奉天讨胡檄》强调满人是胡人,与汉人发型不同、衣冠不同,连京腔都批判。走的是种族主义的路子;
《讨粤匪檄》讲的是文化——“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
是不是层次更高又更接地气?因为那时的汉人,早就接受了满人当权的现实,没觉得自己的辫子、马褂丑,没觉得满人不像人。
但你要说打倒孔孟,君臣父子大家都是兄弟,那群众就觉得乱了套了,这什么玩意啊!
洪教主说“无处不均匀,无人不保暖“,曾国藩马上指出:两广老长毛就是在欺压我们湖南、湖北、安徽、江西的人,一下就把敏感的省籍矛盾给挑起来了。说的也是实话:太平天国内部等级之复杂与森严,超过任何朝代。最小的官叫”两司马“,管25家人,就要坐轿,一个轿子,至少2-4人抬,你说过分不过分?
再说个搞笑的,杨秀清被封为“九千岁”,这一听就是从民间戏曲里抄来的。
历史上正儿八经的朝廷谁也没封过“九千岁”这个爵位或者官职。魏忠贤也只是被当时的人戏称为“九千岁”,形容其地位之高。而且魏忠贤的下场后来人应该是知道的。
这是太平天国的国玺,如此地驳杂,以至于快两百年了,专家们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它的含义。
湘军攻克金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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