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肩背上的岁月
江苏/朱昌华
周末的中午,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的旧疾又犯了,让我上网给他买个颈椎牵引器。挂了电话,我就赶紧挑了个合适的下单寄回家。
记得小时候,爸爸的肩膀结实宽厚,像座山一样给我安全感。可现在,岁月不饶人,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尤其是肩颈疼痛的毛病,厉害的时候只能躺在床上,连吃饭都费劲。
静思往事,历历在目。那是八十年代初,父母因工作的原因,不得不分居两地。从我两岁起,便跟随父亲在他的单位度过了我的童年与少年时光。
带着孩子上班绝非易事,父亲也因此承受了不少来自单位领导的压力。那时候年幼无知,不懂得父亲为了照顾我而承受的压力有多大。但即便如此,我也尽量做到不打扰父亲的工作,不让父亲因为我的缘故受到更多责备。
很多时候我能独自一人玩耍,那个年代没有玩具,父亲的一支藏蓝色笔身、金属笔帽的英雄钢笔可以说陪我度过了童年时期。但父亲还是时不时地分心关注我的安全,为我打水喝、打饭吃。
单位的同事看到我总是在一旁,难免会质疑父亲是否在工作中偷懒。而父亲则选择了默默地加倍努力工作。
白天既要带着我还要工作,已经让父亲疲惫不堪,而年幼的我,每到晚上对母亲的思念愈加浓烈,总央求父亲带我去找妈妈。那时候,从父亲的单位到母亲住的地方有几十公里之遥,交通条件极差。晚上出行更是难上加难。
夜晚的道路没有路灯照明,路面布满了碎石,父亲仅有的交通工具是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面对我的哭闹,父亲从未对我发过脾气,他总是静静地走到我面前,倒剪着双臂缓缓蹲下身,用他那宽大的肩膀将我背起,给予我无比的安全感。
他一边在单位那昏暗的小道上缓步前行,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我,承诺第二天一定会早点下班带我去见母亲。在父亲温暖的背上,我的心总能逐渐平静下来,伴着他对未来的美好承诺,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背,持续了很多年。那时候,母亲对于我而言,是远方剪不断的思念。而父亲,他那宽厚的肩膀给了我无尽的安全感,能够包容我所有的不安与渴望,对于儿时的我而言,是全部的依靠。
时间在流逝,我在长大。从一日三餐到每天的上下学,不经意间,父亲陪伴我度过了童年的欢乐与青少年时期的迷茫。即使后来我独自在外生活了数年,在生活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在他的眼中,我始终是他那个未曾长大的孩子。
每一代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儿时的我,如同父亲的影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愿与他分离。长大后,父亲化作了那束光,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引领我走向属于自己的人生旅途。
毕业后,我在省城参加了工作。不久后,单位便外派我去我的家乡支援分公司的建设,这一消息也满足了我思乡之心。
深刻记得2008年年初的那场暴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几乎遮住了视线,天地间仿佛只有白色存在。暴雪严重影响了交通,原本只需四小时的回乡路程,那天我在大巴上却坐了整整八个小时才抵达分公司门前。
更让我吃惊的是,父亲却在单位门口等着我,看到我的归来,他那张被岁月刻满了深浅不一刻度的脸也渐渐地伸展开来,他缓缓地从他的怀里取出一保温袋递给我,急切地说,快点吃饭吧,可能不是很热了。
由于着急去分公司报道,时间容不得我多想。匆忙地吃完饭,也没寒暄几句,父亲便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了。那时,父亲的肩颈病已经开始发作,不再利索,时不时的疼痛使得他的背影不再挺拔。
县城离我家有三十公里,而这个小地方夜晚没有公交车。新单位刚成立,员工的住宿问题尚未得到妥善解决。
为了帮我找到一处既近又安全的住处,那些日子,父亲一下班就急忙赶往县城,四处奔波帮我落实租房的事宜。最终,在单位附近大约两公里的地方租到了一间合适的房子,父亲这才放下心来。
分公司刚成立,临近春节,业务量巨大,加班已是我的常态。父亲总是担心我下班太晚,夜路不安全。
终于在我租房没几天的一个深夜,那晚我轧账到凌晨两点才走出公司大门,天寒地冻,严寒如刀,就连空气也将要被严寒给冻住,我缩了缩脖子、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想要留住些暖气好与这滴水成冰的寒夜厮杀。
没走两步,猛地发现夜幕中站立了一个人影。我心里嘀咕,谁大半夜不睡觉,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晃荡。走近一看,竟是我的父亲!
震惊之余,我问他怎么会在这?他紧缩在嗓子里的字词好像也被这低温冻住了似的悠悠地说,在等我下班,天太晚了,怕我对路况不熟悉,怕我迷路,怕不安全……
顿时我鼻尖酸酸的,双眼也是充满了泪水。我忍不住对他发火,明明可以给我打电话,进公司避寒,他却傻傻在外面等着,一等就是四小时。他却说不想让我工作分心。
此时的父亲,肩颈疼痛好多年了,尤其冬季高发。我生气不愿意理他,父亲也沉默着,就这样,一对父女走在被寒冷暮色覆盖的深夜中。如今想来,他也许只是不想让我也承受带着家属上班的白眼。
回乡三年,每周的休息日,父亲还是会亲自来县城接我回家,沿途的林荫大道我大概能刻在记忆里一辈子吧。有一个有些佝偻着肩颈的父亲骑着摩托车载着他心爱的女儿,骑行在阳光透过林荫大道的树叶洒在路面形成一片片斑驳光影的路面上。
父亲还会担心我像小时候那样,在他的肩背上睡着,总是找着话题不停地跟我说话,并不时地嘱咐我,路上风大,不要睡着了。林荫大道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寒来暑往三年,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
倚靠着父亲的后肩背,感觉整个世界都安宁了,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再大的工作压力也化为乌有。
三年后,单位调动,我再次返回了省城总公司。那天交接完所有工作,我收拾完个人所有的行李,父亲再次亲自送我去省城,他总是不放心我独自出行,哪怕我每个月都会出差到省城、哪怕时年我已近而立。
下了大巴车,父亲从行李箱中取出我那个红白蓝编织袋,一下子扛到了肩膀上,我担心地说我来拿着。
他却神情悠然地说,比起上河工(上河工是指兴修水利的工作,特别是在苏北里下河地区,每年都会进行河渠的挖掘和维护。上世纪50到80年代,上河工是农村的一项重要农活),这点行李算什么,这都不算事。
此时,他的肩上扛着是对女儿最后的不舍。城市的灯光亮起,我和父亲再次被暮色吞噬。
来到我和未婚夫的家中,晚饭间,父亲端起酒盅与未婚夫深沉的说到:“丫头以后就交给你了,麻烦你多担待,善待她,包容她。”父亲从未说过这么“煽情”的话,听闻,我连忙起身,借故离开餐桌,吞回那欲要夺框而出的泪滴。
曾经父亲的背影如山岳般巍峨,第一次开口请求,却是要将毕生的守护交给别人。
不久,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临产时,先生出差在外地,当母亲和其他亲戚在产房外接过护士手中的新生儿,喜滋滋地喊着父亲回病房的时候,父亲却说:“你们先去病房吧,我女儿还没出来呢,我在这等她出来。”
待我被护士推出产房时,产房外只有形影单只的父亲在等着我,但我却没有看到父亲脸上的喜悦,更多的是他那写满焦急和担心的神情。
回到病房,我双手搭在他那曾经坚毅如今已添沧桑的肩膀上,缩在他的怀里,试图想把自己的重量减轻些,他用他那颤颤巍巍的双臂把我抱下产床,用劲全身力气将我轻轻放下。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父亲,已不再是那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汉了,他甚至不再是那束曾经照亮我前行道路的光,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给予我帮助。
在时光的碎片中,岁月的车轮悄然转动,父亲老了,生活的重负和无情的时光压弯了他的肩背。但现在,轮到我来守护你了,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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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昌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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