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目录
诗歌精选
内心流淌着一条条江河(临清/张新锐)
散文精选
两份父爱(朔州/倪美青)
久违的西乡味道(盐城/陈 峰)
父亲肩背上的岁月(南京/朱昌华)
电影剧本精选
香镇(本溪/黄开中)
小说精选
贾领英之死(南通/龚文平 )
青涩人生靠什么滋润--《五〇后青春档案》(17)(镇江/徐邦义)
新的学年--《红尘•鹿鸣巷纪事》/《住瓦屋的男孩》(13)(盐城/王宏程)
《红尘·鹿鸣巷纪事》13
前情回顾(点击标题查看)
6、没有瞒报
7、再建新房
8、今天上学
9、轮流公饭
10、丢了书包
11、十元大钞
12、王宏程:檐下的肉
暑假一过,除了个别成绩极差的以外,逸尘和他的同学们大多都升级成了四年级学生。
班上新添了不少的新面孔,都是从附近初小三年级升级到这里读四年级的,他们是来自校址在本大队三队的双河初小、校址在七队的双龙初小和校址在东边相邻大队胜利初小的同学。
尽管四年级一下子增加了六、七个学生,加上原来是本校三年级升上来的同学,新的四年级一共也才10多个人。因为学生数少,四年级不能单独成班,所以只好和一年级的20来个同学混编成复式班。
逸尘他们的一、四年级班教室安排在三间堂屋中间最宽敞的明间里,一年级座位在北边和中间两排,四年级座位是靠近南边窗户的一排,四年级坐不下的同学也坐在一年级的最后面。虽然两个年级30来个学生也不算太多,但终究教室太小,还是挤挤挨挨的,紧得很。
新学年开始,老师重新选出了新的班干部,从双河初小升上来的牧乙当上了班长。牧乙原来在双河上三年级时就是班长。
班长的主要职责是:老师进教室上课时喊“起立”,同学们起立后齐声喊“老师好”后坐下上课。到下课时,等老师喊“下课”,班长再喊“起立”,在起立后同学们再齐声喊“老师再见”,然后老师离开教室。每节课都是如此。
逸尘的小表姐桂兰在新学年里担任学习委员。不过她除了收发作业本子、帮老师督促催交和检查四年级学生作业外,老师还让她帮一年级的学生检查作业。每天都是她第一个到校。她还要负责点名。
从双河初小来的牧乙、丁夏杉和辛傅虽然也都才上了三年学,可他们却都能写出一手看似稚嫩,却已经像模像样的一手好字了。他们几个都是受教于前几年来到双河初小的马老师。
马老师属马,是生于民国十九年的“庚午马”,更是热情自信、刚毅果断的一匹骏马。
这匹庚午骏马曾经在临海县文化馆当过副馆长,在上一次运动中被下放到双河初小做老师。他下放到双河初小教书,自然是因为他犯了“政治错误”,不过尚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据说马老师被认定犯了“政治错误”,主要原因是几年前在一次在馆务会议上,才气外露的他被领导点名要求“大鸣大放”时的“不慎发言”。
当然也是有人对他平时的言行进行过梳理和归纳的结果。谁能料到,马副馆长的这一次尊旨“大鸣大放”的结果竟然 “马失前蹄”。
那个要求给领导“大鸣大放”提意见的流行做法,后来也有个令人胆寒却煞有介事的说辞,叫“引蛇出洞”。虽然这种“引蛇出洞”的做法让人哭笑不得,但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笑,“怀着一腔热诚,却不知江湖险恶。”
吃亏也许是必然的,是年轻气盛,是不够稳重,更是马老师固有的耿直性格使然。在还没有等到运动结束的时候,就被组织帮助过马副馆长下放到海宁老家乡下的这所初小,来发挥他的文化专长。
原本前程无忧的马副馆长,在一个并不华丽的转身后,成了“人类灵魂工程师”。“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教书育人依然是一项光荣的事业。
虽然从副馆长变成教师,但毕竟还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下放到双河初小,对于眼下的马老师来说的确是磨难,而对于牧乙他们来说却是难得的幸运。也是命运,还是缘份。
马老师高高瘦瘦的,腰还有点弓,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让人见了有点心痛,还有点心酸。原本热情奔放、心直口快的马老师回到老家的乡下教书,从此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有说有笑,似乎没有什么脾气。
除了给孩子们上课,平常极少说话,每每见人时嘴角上总是挂着挤出来的浅浅微笑和人们不易觉察的忧郁。谨言慎行,从不多话。完全变得成熟了的他,只是这个领悟来得迟了点。
但这次的变故和自己的变化,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大好事。否则很难说在后来的运动中他不会遭遇到更为严峻的考验。
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倚。祸福总是相互依存的。
马老师面对一群孩子倒是十分耐心,百分细致,他对孩子们的书写显得尤为顶真,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笔一画,从来都不肯马虎迁就。谁也别想蒙过他。孩子们一时受了他很多的限制和束缚,毫无疑问,最终也因此受了他的恩惠。
农村的孩子大多乖巧懂事,农村孩子的家长也大多纯朴善良。他们对这位不苟言笑,但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马老师尊敬有加。
“一手好字是文化人的脸面。”是他逼着孩子们练字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书到用时方恨少,白头才知读书迟。”“相信现在自己的每一份努力和坚持,都会是将来的福报。” 农村的孩子从小艰难,也懂事,他们相信马老师的话。已经变得不多话的马老师在孩子们面前却不肯少说一句。
文化人的风骨。
来自双龙初小的德华和逸尘是同一个生产队的,德华家在逸尘家正北方向差不多两华里,德华比逸尘年长一岁,在家里排行老二。德华的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的经济状况似乎比逸尘家更困难一些。
德华平常穿的衣裳大多是他哥哥穿过,等嫌小了才给他穿的。他每年只有一次机会可以添置一身用最廉价的布做成的一套穿在最外面的衣裤和一双自制的布鞋。这些衣服和鞋子都是他常年生慢性病的妈妈一针一线做成的。
农村人家的孩子大多数不穿袜子。“新老大,旧老二,补补纳纳把老三。”这个时代的乡下孩子谁家不是这样,只是他们家更甚而已。
德华的爸爸年龄大了,身子也不好,不能做重活。所以他们家比别人家更困难是可想而知的。不过他们家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让他继续读书,这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谁不希望自家的孩子出息。
和德华一起从双龙初小升级上四年级的,是一个姓张的大个头男生建华和一位特别文雅秀气的女生梅琪。梅琪活泼开朗,爱唱爱跳,是双龙初小裴周老师唯一的女儿。梅琪和稍大一点的哥哥仲琪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哥哥仲琪比梅琪高一个年级,已经上五年级了。
建华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只生了他一个,所以他家的经济状况比其他人家要好上许多。另外就是从隔壁大队胜利初小来的,是一个叫兴华的和一个姓任的女生。兴华姓乔,和逸尘同年,好像比逸尘要大上几个月。
尽管代表人民当家做主的人民政府已经把农村孩子的教育放上了议事日程,尽管学校也发动老师们在暑假中利用晚上的时间,一个一个地到适龄儿童家去家访,苦口婆心地动员家长尽可能把孩子们送到学校上学读书。
不过在普通农民的意识里,依然觉得读书虽然不全是富贵人家孩子的事,但至少也是吃穿不愁人家孩子的福分,而读书对于大多数贫困农家来说,还是觉得有点不大用得上。
解放以后,消除了战乱,农村里的现状虽然比过去也改变了不少,但农民就是靠天吃饭。抗美援朝、许多地方剿匪,耗费了国家太多的精力和经济,还有北边 “老大哥”不停地逼债,加上前几年又遭遇了连续不断的大灾大难,普通老百姓衣食住行等等的生活困难还没有完全解决。
重男轻女的观念在农村里依然盛行,男孩子大了是要撑门户的,他们中多数到了上学的年龄还是有机会上学的,但女孩就不一样了,按当时的说法,女孩大了总是要嫁人的,父母又何必多操这个心呢?她们中的不少人要在家担负起带弟妹或在家听叫唤的任务。
她们必须为父母分忧,必须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所以除了少数家境好,子女少,或父母见过世面或更有见识的家庭外,多数家庭的女孩无法象男孩一样,能够及时到学校里念书、识字。
当然学校里也还有姐姐带上弟弟一起上学,甚至有姐弟俩上同一个年级的。但即便如此,这类女生的主要责职却不是读书,而是担负充当弟弟书僮兼保镖的职责,这比自己读书的分量要更重些。
像梅琪,像逸尘的小表姐桂兰,像那个姓任的女生那样,在家里本来就是“惯宝儿”,一到上学的年龄便可以和男生一起上学的女生,在乡下实在是很少。
逸尘的小表姐桂兰,家庭条件比一般人家当然要好多了,她聪明乖巧,学习成绩本来就好,偏偏她还特别用功,又会处世,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们都喜欢她。作为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也自然愿意为她的未来付出更多。
放暑假时,原来教逸尘他们三年级的老师被调走了。新学期开始,教逸尘他们一、四年级语文的是一个年过半百、步履蹒跚,不修边幅的倪老夫子。
他个头偏矮一点,一张既阔又长的鞋跋子脸,灰白的长寿眉都长得都有点过了,同样灰白的胡子还显得有点儿凌乱。
假如老人家穿一件亮丽的华服长袍往那里一站,整个儿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老寿星菩萨。只不过人家寿星老儿是何等的整洁体面,怎会像他这么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呢?
他耳朵还有点儿背,眼神儿也不大好使,再加上他常常会念出个把“白字”,所以学生对他也不是很尊敬,还欢喜时不时地拿他寻寻开心。有时候他在黑板上写字,学生就在下面做鬼脸,开玩笑,他自己也破罐子破摔,不太拿这些当回事。
他的课堂总是乱哄哄的,尽管他也会声嘶力竭地想顺利地挨过每一堂课的45分钟,也想努力维持自己作为老师的“师道尊严”。但已经在他的课堂上享受过了高度自由的学生,又会有谁会怜悯他呢?
逸尘在课堂上从来都没有起过哄,也正好趁着没人理会他的时候,偷偷地看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小人书。担任逸尘他们一、四年级算术课的,则是家住海宁小镇北街上,太平巷里儒雅的远松先生。
远松先生姓陈,学校里的其他老师都叫他“松先生”。在海宁小街上,松先生家当然属于书香门第。和倪老夫子完全不一样的是,由“松先生”上的一、四年级算术课却深受学生们的喜爱。他对算术课的算理交待清晰明了,整个课堂表现得张驰有度,井然有序。
“松先生”对算术教材上的每一个知识点都能把握准确,讲解透彻。学生们在他的课堂上的表现和在倪老夫子语文课的表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有点让人怀疑他们两个老师上的还是一个班的课吗?
逸尘不喜欢那个对他不怎么待见的老夫子,却也没有表现出对倪夫子有什么不满。只是逸尘的作业总是拖拖拉拉,几乎很少有不迟交的记录。写作文是他最头疼的事,他不会写作文,他的作文每次都只有区区百十来个字。
在老师和他的同学们的眼里,逸尘充其量就是个“小调皮”,永远只是个“小调皮”而已。从上学到现在,竟然从来没有获得过一次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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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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