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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剧本】
香 镇
辽宁/黄开中
剧情简要
古香古色的香镇,神秘的皇姑香炉。啸虎峰年轻貌美的土匪头子黑妹与玉皇顶土匪头子白马神弹子因香炉结仇、因香炉结缘、因保守香炉秘密演绎的爱恨情仇和民族大义,以及黑妹和水妹这对同胞姐妹与白马神弹子的情感纠葛……十分吸引人。场景、故事、人物都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尤其结尾黑妹那一刀下去,出乎意料,震憾人心,催人泪奔!
黑妹 女 19岁 啸虎峰土匪头子
白爷 男 46岁 玉皇顶土匪头子 人称白马神弹子
香爷 男 58岁 李氏香坊老板
水妹 女 19岁 黑妹的双胞胎妹妹 香爷的三姨太
鹿儿 女 18岁 黑妹的手下
镇长 男 50岁 香镇镇长
香磨女人 女 41岁 黑妹水妹的母亲
李瘸子 男 43岁 汤驴肉老店老板
鬼三 男 38岁 白爷手下头目
秃鹰 男 35岁 白爷手下头目
桥本 男 40岁 日本商人
罗圈腿 男 50多岁 日本商人
眼镜老板、胖老板、瘦老板等四五人,香镇人若干 土匪若干
皇姑坟,背靠玉皇顶,西边是蜂蜜砬子,满山满坡长着柞树和桦木;东边是卧龙岭,山势绵延起伏,宛若一条卧伏的巨龙。卧龙岭下有条河,叫细河,细河傍着卧龙岭蜿蜒而下,绿幽幽的山影映在河里,水流山也流,如龙在水中游。自皇姑坟而下十几里的细河段上,架着一架又一架水车,细河水日夜流啊流,水车整天转啊转,就转出个香镇来。香镇不大,一条青石板路自皇姑坟正面台阶蜿蜒而下,两边簇拥着青砖青瓦的老房子,几十家香铺和一家挨一家的酒馆、客栈、商铺等各类商号、店铺,几乎全挤在这条主街上。顶着落日的余辉,香爷一步步踏着台阶,走到皇姑坟前,站住,垂首默立,默立片刻,抬头向坟后那棵最高的漆树看去——香爷看着骷髅头,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笑意。祭拜仪式结束,香爷双手捧着装有皇姑香炉的紫檀木匣,由镇长和镇上几大香铺的老板护佑着走回李氏香坊。香爷手中的紫檀木匣还未放下,忽然间一伙黑衣人好像从天而降,围住了李氏香坊。这伙黑衣人黑衣黑裤黑头巾,从头到脚一袭黑,个个手握大刀。为首的汉子三四十岁,走到香爷面前,双手一抱拳,很客气地说:“啸虎峰黑虎见过香爷!”香爷下意识地把紫檀木匣抱在怀里,看着黑虎惊恐地问:“不知您……有何贵干?”黑虎:“你交出来,比我动手抢好,皇姑香炉是神物,我动手抢是大不敬,你双手送到我手里才好!”镇长站出来往香爷面前一挡,右手一伸说:“你们不能抢走皇姑香炉!”黑虎:“把皇姑香炉送到我手里!”黑虎说着伸出一只手,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笑,还挺好看挺动人。忽然飞来一只弹子,直穿黑虎伸出的手腕,黑虎只短促地“啊”了一声,动人的笑还挂在嘴边,随即轻盈地往前一扑,扑倒在香爷脚前。黑虎的人头没了。黑虎手下的黑衣人几乎同时一个个扑倒在地,动作和黑虎一样,像在跟着黑虎操练。白马神弹子手里提着黑虎的人头说:“挂在皇姑坟后的漆树上,看谁还敢再打皇姑香炉的主意!”旁白:“黑虎的人头高高地挂在那儿警示着世人:香炉有白爷护着,香镇有白爷罩着!”
看香磨的女人站在磨坊前,抬手理了理头发,默默地看着静静流淌的细河,呆呆的样子。香磨女人猛然发现香爷,神色慌张,两手用力抓住自己的衣襟,低下头去。香爷瞪一眼香磨女人,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摇摇头,转过身要离开。香磨女人忽然跪倒在香爷脚下,说:“香爷,让我看一眼水妹吧!”香爷:“你不能看她,谁也不能看她。她疯得很厉害,不能见任何人。”香磨女人自语似地咕哝道:“好好的一个人,她咋就说疯就疯了呢?”香爷:“我说了,她不该偷看皇姑香炉。皇姑有话在先,皇姑香炉是不能随便看的,谁看了谁就会疯掉。”香爷的李家大院紧临李氏香坊。李家大院后院临河有间黑屋子。屋门上锁,前后窗堵死,只临河的一扇窗子上沿留着一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
屋子里黑乎乎一片,通风口处漏进一束光线。傍晚时分的光线淡淡的,如同即将耗尽电池的手电筒射出的光,无精打采。水妹独自一人站在淡淡的光束里,哼哼呀呀地小声唱着:一只木排拨开晨雾,从细河上游漂来。木排上站着两位女子,一位十八九岁的样子,叫黑妹,一位十六七岁的样子,叫鹿儿。黑妹:“记住,到了香镇不要叫大当家的,要叫我小姐!”桥本和一位罗圈腿男人一边在香镇上走着看着一边说着。罗圈腿:“真不愧是香镇啊,这里的空气都是线香的味道。”桥本:“香镇的皇姑线香神奇着呢。清道光年间,这一带闹瘟疫,方圆百里,死尸遍野,连大山里的野猪狍子什么的都死了,独独香镇人安然无恙。”桥本:“是的,还有更神奇的事。咸丰皇帝宠幸的一名妃子得了一种莫名的怪病,御医没办法,高僧道人也没办法。不知什么人把皇姑线香介绍到宫里,在这名妃子的榻前燃了几炷,妃子的病竟然莫名的好了。咸丰帝大喜,遂把香镇的皇姑线香指定为贡品。直到老佛爷慈禧归天,皇姑线香才又走出皇宫。”罗圈腿 :“喔,难怪这皇姑线香身份百倍,如此抢手!”罗圈腿 :“皇姑线香如此神奇,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神秘的皇姑香炉?”桥本:“是的!作为香镇的客商,我对这里的一切很了解。香镇生产的皇姑线香,都是从蜂蜜砬子上砍来的柞木和桦木,经日夜转动的水车带动香磨磨成粉沫加工而成,无须添加任何香料,毫无任何秘方可言。唯一的秘密就是那个皇姑香炉。香镇人都知道,是皇姑香炉福佑着香镇人,生产出独一无二的皇姑线香。”黑妹抬头看着漆树上的骷髅头,看着看着,闭了眼睛,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鹿儿还要说什么,皇姑坟一侧的山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黑妹和鹿儿同时转过脸看去。只见一位白衣汉子胯下一匹白马从山上飞奔而下,身后跟着两骑枣红马,马上也是两个精壮汉子。三匹马向镇内飞奔而去。黑妹看着白马汉子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自语道:“果然气宇不凡啊!”
三匹马在大门前停住,三人翻身下马。为首的白马汉子与香爷拱手问候。香爷把三人迎进院内。
桥本:“是的,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有个武艺高强的妹妹,跟随李世民征东到此,不幸染上风寒病逝。李世民看玉皇顶山高峰奇,风景优美,就把妹妹安葬在这玉皇顶下了。”罗圈腿抬头看看玉皇顶,又侧身看看细河,连连点头道:“喔,喔,这里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桥本:“传说乾隆三年六月初九正午时,玉皇顶上忽然飘下一片黑云……”——闪回:玉皇顶上飘下一片黑云,把明晃晃的太阳遮个严严实实,卧龙岭和蜂蜜砬子之间的狭长山沟,黑幽幽如同沉入无底深渊,唯有皇姑坟上方有一个圆圆的光环,光灿灿地照着皇姑坟。守坟人见了,忙跪倒在皇姑坟前磕头祈祷。祈祷间,皇姑微笑着出现在守坟人面前,将一个紫檀木匣交到他手中,对他说了些什么。守坟人连连点头,双手接过木匣,皇姑不见了,天上的黑云顿时散去,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玉皇顶下一派亮堂。桥本:“守坟人很快就在细河边安上了第一架水车,开起了第一家制香作坊。这就是李氏香坊。守坟人把皇姑香炉和李氏香坊,一代一代传下来,传到香爷这一代,已经记不清是第几代了。”桥本:“香爷的皇姑线香品质尤为上佳,我们日本国上流社会使用的线香,就是香爷的李氏香坊制品!”罗圈腿:“喔,是这样!桥本君,你要想办法把李氏香坊的线香统统搞到手,统统运回我们日本国。”桥本:“我也是这样想,可是这个香爷每年只给我一定数量,想多要不给了。”罗圈腿笑了:“桥本君,商人都是围着钱转的,你可以花高价么!要舍得花钱,他香爷生产线香是卖钱的,我相信他会在金钱面前动心的。”桥本:“香镇人都知道,李氏香坊加工的线香之所以非同寻常,秘密全在香爷手中的香炉上,如果我们能把香炉弄到手……只是……”桥本下意识地向树上的骷髅头看去,面露惧色。罗圈腿沉吟片刻,说:“先不要急于把香炉弄到手,我们要鼓励他们利用他们山上的木材,多多的生产线香,然后把成品买到手,再输送回我们日本国!”罗圈腿 :“中国有许多好东西,我们要想办法一样一样弄到手,可要多动动脑子哟。”罗圈腿没再说话,默默地面对皇姑坟站着,良久,点点头,又摇摇头。桥本:“您难得来一次香镇,不如住一夜,晚上品尝品尝汤驴肉吧。”桥本:“汤驴肉又是香镇一绝,皮亮肉嫩,颤微微,水汪汪,鲜嫩嫩如豆腐,味道鲜美极了。”桥本:“这汤驴肉绝就绝在,驴不是杀死的,而是烫死的。”李瘸子汤驴肉老店后边,山坡下木栅栏围起的屠宰场,场中有一水泥槽,水泥槽约80公分宽,一米多深,长短与驴的身长差不多,槽底四角立着60公分高的铁柱。场内,几名壮汉,身穿短裤,光着膀子,不停地追打着一头驴,驴不停地在栅栏内绕圈跑着,跑着……壮汉不停地追打,驴不停地跑着,只跑到大汗淋漓,水洗一般。几个壮汉又把浑身透湿的驴弄进水泥槽里,把驴的四条腿捆在槽底的四根铁柱上。然后每人拿一桶滚开的水,轮流往驴身上浇。驴脖子紧缩,两侧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动着,两眼瞪得像铜铃,随时炸裂的样子。身上的毛随着开水往下流。鹿儿紧紧握住黑妹的一只手,小声说:“这赶上活扒人皮了!”驴身上的毛一点点被烫光,哀鸣声渐渐弱下来,亮光光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楼下七、八张餐桌,坐满客人。店小二穿梭期间,吆喝着,忙碌着。楼上最大一间包房里,白爷坐在上位,左边坐着香爷,右边坐着镇长。鬼三和秃鹰分别坐在香爷和镇长两边。香镇几大商铺老板、警察所长等香镇头面人物皆在位。满桌菜肴。一特大盘汤驴肉摆在正中,光鲜鲜,颤微微,十分诱人。白爷哈哈爽朗一笑,干了杯中酒。放下杯,夹起一块汤驴肉送到嘴里,边咀嚼边说:“汤驴肉,真是妙不可言啊!”镇长:“以后我让李瘸子天天杀一头驴,请白爷天天来享用汤驴肉。”白爷:“不不不,美味不可天天享用!”香爷:“对对对,美味不可天天享用!”说着举起酒杯, 用眼睛看住白爷,两人交流一个眼神,同时干了杯中酒,相对哈哈一笑,鬼三大口吃着汤驴肉,说:“这个李瘸子,他妈的,真有他的!”
楼下一张临街的餐桌,黑妹对鹿儿低声说着什么,鹿儿不住地点头。
桥本和罗圈腿边吃边喝。罗圈腿连连点头说:“喔,汤驴肉,美味中的奇葩!奇葩!”香爷、镇长等香镇头面人物陪着白爷吃着、喝着、说着、笑着。黑妹和鹿儿走进来。黑妹在前,手里端着酒杯,鹿儿在后,手里捧着一坛酒。白爷第一个看到黑妹,不由微微一怔。继尔两道犀利的目光盯在黑妹的脸上。鬼三看一眼香爷,又把目光转向黑妹,站起身笑嘻嘻地说:“三姨太驾到,快请上坐!”黑妹微微一怔,遂淡定地说:“我不认识三姨太,我是黑妹。”白爷用眼睛制止了鬼三的鲁莽。鬼三一咧嘴,一屁股坐下来,咕哝道:“太他妈像香爷的三姨太了!”黑妹没有理采鬼三,不动声色地用目光把桌上人扫视一遍,上前走了一步,把目光停在白爷脸上,四目相对。黑妹:“你杀了黑虎,黑虎的人头就挂在皇姑坟后的漆树上,我特意来找你!”白爷起身走到黑妹眼前,围着黑妹转了一圈,站住,好一会儿没吭声。白爷弯下腰,目光冷冷地逼视着黑妹,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来寻仇的?”鬼三和秃鹰又把枪口对准黑妹。白爷又抬手挥退鬼三和秃鹰。白爷的目光一直盯在黑妹脸上,忽然仰起脸哈哈哈地笑起来……黑妹:“白爷杀了黑虎,替我报了杀父之仇。白爷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黑妹:“我娘一直念叨白爷的大恩大德,又不知如何报答,就盼着我快点长大……”黑妹说到这儿面露羞色。黑妹:“我娘临死还拉着我的手说,去找白爷吧……”黑妹红了脸低下头去。白爷听了又仰脸大笑几声,笑着笑着,忽然冷了脸问:“你家住哪里?”黑妹:“黑虎的人头就挂在皇姑坟后的漆树上,白天我在漆树下,正对着黑虎的人头诅咒,就看见白爷下山了。”黑妹:“白马神弹子,白衣白马,已经印在我的脑子里了。”——闪回:香爷家客厅,香爷陪白爷喝酒,水妹起身说:“我敬白爷一杯!”黑妹把酒杯举到白爷眼前说:“白爷,我敬您一杯,您就收留下我吧!”
月色里,三匹马踏着山路向山上疾驶而去。最前边是一匹白马,白马上骑着白爷,白爷怀里拥着黑妹……
水妹从灯影里站起来。香爷把油灯拨亮一些,两眼盯住水妹看着。——闪回:汤驴肉老店包房,黑妹和鹿儿进来。白爷 、香爷、镇长等一桌人都看向黑妹,脸上皆露出惊讶神色。鬼三看一眼香爷,又把目光转向黑妹,站起身笑嘻嘻地说:“三姨太驾到,快请上坐!”香爷看着水妹,满眼疑惑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活像一个人呀!”水妹:“你要放我出去了是吗?我知道你心疼我,你舍不得老关着我。你知道我没疯!”香爷:“皇姑说过,永远不要打开那个紫檀木匣,谁也不要打开偷看。”水妹一脸真诚一脸无辜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什么也没看见。香爷……”香爷:“你疯得越来越厉害了呀!”香爷转身走出黑屋,锁上门。水妹拍着门锐声叫道:“天天关着我不让见人,我真的要疯了呀!”
石屋背临峭壁悬崖,有泉水从峭壁上流下,叮咚有声。屋前有一巨石,石面平滑且有花纹,有一老松树,枝叶繁茂冠盖石上。月光透过松树枝叶洒在石上,微风轻拂,松影如画。鬼三看鹿儿一眼,嘻皮笑脸地对白爷说:“大哥,把那小丫头赏给兄弟吧!”白云石屋左下方几十米处,有一大山洞,是白爷的议事大厅。右下方几十米处,有几个小山洞,住着弟兄们。鬼三和秃鹰踩着月光下的山路向下边的山洞走去。两人挺兴奋的样子,边走边说。鬼三:“秃鹰你说这个黑妹长的咋他妈那么像香爷的小老婆?我他妈还叫了她一声三姨太!”秃鹰:“这些年弟兄们一直想给大哥弄个押寨夫人,大哥一直摇头,你说为什么?”——闪回:白云石屋前,老松树浓绿的树冠罩在巨石上方,遮住亮光光的太阳。白爷和香爷对坐在巨石上品茶,水妹穿一身白色杭州丝绸衣裙,仙女般伴在香爷身边。香爷:“茶者水之神,水者茶之体,非真水莫显其神,非精茶曷窥其体。白爷以玉皇顶之泉水冲泡狮峰山明前龙井,堪为天下一绝。”白爷端起茶杯冲香爷微微一笑说:“香爷可谓知音,如香爷有雅兴,可常携三姨太上山品茶,白某不胜荣幸。”水妹脸上微微一红,轻声说:“谢谢白爷!”说着拿过茶壶给白爷斟茶。白爷和香爷兴致很高,边品茶边吟起皎然和尚的咏茶诗来。白爷品一口茶,吟道:“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白爷又品一口吟道:“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一次水妹给白爷斟茶时,忽然侧过脸去咳了一声,不由手一抖,茶水洒在白爷身上,慌乱间,茶壶碰在石桌上,啪的一声碎了。香爷的脸色立即沉下来,两眼瞪住水妹怒道:“你……你你……”香爷:“我知道,此壶乃清道光年间宜兴制壶名手黄玉麟之佳作,价值连城啊!”香爷连连给白爷作揖:“白爷宽谅,白爷宽谅!”又对水妹说:“快给白爷谢罪!”水妹眼里含了泪水,又要下跪,白爷冷下脸伸手一拦,对香爷说:“这是要羞辱白某吗?”水妹感激地抬头看了白爷一眼,正好遇上白爷的目光,两人都慌慌地把目光躲开了。秃鹰:“大哥可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这么失魂落魄的。”鬼三:“可不是!香爷和那小老婆下山走了,大哥一连几天喝闷酒。有一天我悄悄对大哥说,我去把那个小老婆给大哥弄来吧!大哥狠狠瞪我一眼。我说,香爷这个面子是会给大哥的。他要真不识好歹,我就把她抢上山!没想大哥抬手给我一个大嘴巴,差点把嘴给我打歪。”秃鹰一脸坏笑地说:“你没抢来,老天爷给送来了!你看这个黑妹和香爷的小老婆,像他妈一个模子倒出来的!”秃鹰:“以后咱也多做点好事,做个好土匪,没准儿老天爷也能给咱送来个美人呢!”鬼三听了仰天狂笑:“好土匪?真他妈有你的秃鹰!哈哈哈哈!”
石屋很宽敞,正厅摆一张又宽又长的原木条案,案头放有笔墨纸砚。案后是一虎皮椅。条案左侧有一粗大树墩,顶部一圈圈年轮,底部树根盘绕。树墩上放有茶壶茶碗,树墩旁放着四个小木墩。条案右侧用一根根圆木间壁出一间睡房。睡房里有圆木搭成的睡铺。鹿儿看看白爷,又看看黑妹,水灵灵的眼睛里也满是惊讶。黑妹犹豫了一下说:“白爷,我……要等给我娘烧了周年,才能……才能……”白爷没回答,拧身走出屋外。黑妹跟了一声:“谢白爷!”
香爷披衣在黑屋子外边转来转去,黑屋子黑洞洞的窗口传出水妹的低声吟唱————闪回:香磨坊前的细河边。傍晚时分,雨不大不小,17岁的水妹赤条条一丝不挂站在刚及小腿弯处的水中,仰着脸,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身后,挺着饱满的胸脯,欢快地在雨中淋浴,嘴里还轻声吟唱着“大水车呀,转呀转呀转呀……”香爷打着雨伞慢步走来,猛抬眼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呆,停下脚步,张大嘴巴,痴痴地看着。听着黑屋里水妹的吟唱,香爷不由呻吟一声,停住脚步,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黑屋的门锁……
黑妹又转过身看一眼吹箫的白爷,说:“不会的,他不会的!”
香爷陡然停下来,粗声喘息着说:“你疯了,全香镇人都知道你疯了!”
土匪们三三两两,有的在练拳脚,有的在练枪法,有的则懒散地哼着淫荡的小调儿。鬼三看到白爷过来,跑了两步迎上前叫了一声:“大哥!”众土匪也都呼拉拉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叫着“大哥!”眼睛却瞄着黑妹和鹿儿。白爷抬手一摆,众土匪静下来。这时秃鹰冲白爷一抱拳,说:“恭喜大哥!”又回身冲众土匪道:“让我们一起叩拜大嫂!”说着冲着黑妹一抱拳,单膝跪地。众土匪也齐刷刷一抱拳,单膝跪地,齐声呼喊:“叩拜大嫂!”鬼三往前探探头说:“小姐跟了大哥就是大哥的压寨夫人,小姐就变成大嫂了 !哈!”不等白爷回话,鬼三抢着说:“对!大哥迎娶压寨夫人是咱山寨的大喜事,咱应该好好操办操办!”众土匪嗷嗷响应:“对对对,操办操办,喝他个三天三夜,喝他个对面不见人!”白爷没说话,抬眼向天上看去。一只苍鹰在上空盘旋,俯视众匪,似在寻觅袭击的机会。白爷扬手射出一弹,苍鹰应声落地。白爷出手之快,有如神助。众土匪齐声叫好。鹿儿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一眼白爷,紧紧拉住黑妹的一只手。
香爷和桥本在八仙桌前对坐品茶。八仙桌上燃着一支李氏线香。桥本端起茶杯呡了一小口,品品味儿说:“好茶,好茶!”香爷说:“这是狮峰山顶级龙井,您是贵客,理当好茶招待。”桥本说:“承蒙香爷抬爱。”说着端杯看了看,又轻轻呡了一小口,说:“狮峰山龙井,汤色碧绿,味鲜爽口,果然非同一般。”香爷说:“当年乾隆爷下江南巡幸杭州,曾在龙井泉赋诗,到狮峰湖公庙饮龙井茶,将庙前十八棵茶树封为‘御茶’。”桥本看一眼桌上的线香,又端起茶杯说:“香爷的线香不也曾经是皇宫的御香吗?点燃一柱御香,品味御茶的清香,神仙的享受啊!”桥本端起茶杯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香爷,我这次来想和您谈一笔大生意。”桥本大口吞下杯中茶说:“对,利润翻倍,你香爷还可以省心省力。”桥本自己给自己续上茶,说:“有,只要您点点头,金元宝就会从天上掉下来,直接掉到你香爷的口袋里!”桥本瞪圆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不是开玩笑,只要您点点头。”桥本:“你李氏香坊生产的李氏皇姑线香,统统交我包销,价格我给你翻倍。”桥本:“这样你就不用再为销售线香费心,就可以天天坐下来品味狮峰山龙井,岂不悠哉乐哉!”桥本:“这可是一笔双赢的生意,你获双倍利润,我让更多的日本人享受李氏皇姑线香。”桥本:“是的是的,你的皇姑线香在我们日本很受欢迎,现在日本许多贵族官宦,都在享受你香爷的皇姑线香。”香爷:“你是想把我的皇姑线香统统弄到你们日本去,让你们日本人享受?”香爷:“那我们中国人呢?我们中国人同样喜欢我的皇姑线香!”香爷又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那桥本先生就拿钱去买鬼推磨吧。”香爷又说:“你想把我的皇姑线香全买去,不可能,你给多少钱也买不去。”桥本:“做生意不就是为挣钱吗?香爷怎么会见钱眼不开呢?”香爷:“桥本先生真不愧是个中国通。但我告诉你,中国还有句老话,叫以义取利。”
秃鹰说:“我们得下山干它一票,为大哥迎娶压寨夫人弄些彩礼。”鬼三说:“我也正寻思这事呢!”停顿一下又说:“老街有个日本人开的珠宝行,怎么样?”秃鹰:“行!就干它!他妈的日本人在咱中国地界开珠宝行,都是弄的咱中国人的好玩艺儿,咱抢回来,算是物归原主。”香爷端起茶杯,淡淡地说:“茶凉了。”却没有换热茶的意思。香爷挺直脑袋说:“桥本先生不必再多说,我不会点头的。”香爷:“我不会后悔,永远不会后悔。我们中国人的好东西,首先要考虑我们中国人享有。”桥本还不死心,又说:“香爷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不全包,在原来的基础上,再给我增加一些。”香爷:“不行。但看在你我多年合作的份上,我保证给你的供货量不再减少。”桥本一脸无奈地嘟囔道:“没见过这样不图钱的生意人。”石屋前的巨石上,白爷和黑妹对坐品茶,鹿儿坐在一边看着山下。黑妹为白爷斟上一杯茶,双手奉给白爷,白爷接过茶杯,眼睛看住黑妹。——闪回:月下,白爷和香爷对坐在石屋前的巨石上,水妹给白爷斟上一杯茶,双手奉给白爷。白爷忙收回目光啜一口茶,停了停忽然问:“你有妹妹吗?”黑妹:“我妈生下我不久,我爹就让那个土匪头子杀害了。”黑妹看着白爷,咬了咬牙说:“对,就是那个黑虎。就是被白爷砍下人头挂在皇姑坟后边大树上的那个黑虎!”黑妹问:“白爷,你怎么问起我姐姐妹妹?你不相信我吗?”白爷轻轻摇摇头,端起茶杯啜了几口,自语似的喃喃道:“怎么这么像呢?”白爷没回答黑妹,依然自语似的说:“像是一个人……”秃鹰驰近鬼三说:“你带弟兄们喝酒,这日本小娘们儿交我看着!”鬼三:“不行,这日本小娘们儿是我从衣柜里拽出来的,得归我!”说着更紧地搂住怀里女人,生怕被抢去似的。秃鹰贪婪地伸出大舌头舔舔嘴唇说:“别,别,兄弟,别独吞,让兄弟也开开洋荤!”鬼三想了想说:“好吧,我先睡她十天,然后让你一天。”黑妹坐在一侧睡房的睡铺前。鹿儿在给她梳头。黑妹一头黑发,光滑油亮。鹿儿边给黑妹梳头,边说:“这里的山泉水真好,喝着甜丝丝,洗头也亮光光。”鹿儿把小嘴贴在黑妹耳边更小声说:“比咱啸虎峰好。”白爷捧着书本看着看着吟出声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白爷起身站到门口,看着远处说:“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於二月花。好,好啊!”白爷抬手指向远处说:“你看那里,那是一片枫树林,每到秋天霜降时,枫叶染红,那片枫树林一派火红,真正是霜叶红於二月花啊!”白爷:“每年枫叶红时,香爷就带水妹来看红叶。水妹特喜欢红叶,每次来了都舍不得离开。”——闪回:火红的枫树林。水妹跳来跳去,仰脸看着,不时伸手摘下一片红叶儿……脸儿被红叶映得红红的,愈发楚楚动人。白爷看住黑妹点点头,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叹息一声说:“水妹最喜欢这里的红叶,可惜,今年水妹不能再来看红叶了。”白爷又抬眼看向远处说:“也许,今后她再也不能来看红叶了!”秃鹰:“说了也没事,一日本娘们儿,也不是咱良家妇女!”鬼三:“先把她藏好了,等咱玩够了,就偷偷把她放了。”两人说着来到石屋前,鬼三对秃鹰说:“快闭上你的鹰嘴!”
鬼三:“给大嫂的,彩礼!”说着打开包,包里尽是珠宝首饰,光彩夺目。秃鹰看一眼黑妹,讨好地说:“大嫂喜欢不?全给你的!”鬼三:“大哥,昨晚我和秃鹰领几个弟兄下山干了一票,日本人的!”白爷哈哈大笑道:“好,干得好,物归原主!”说着拿起一串项链,在眼前看了看,又冲黑妹轻轻晃了晃。
白爷和黑妹站在门前巨石上,黑妹指点着这里那里问着什么,白爷也指点着说着什么。鹿儿支楞着耳朵听着。白爷冲香爷双手一抱拳,香爷也双手抱拳还礼,又看了一眼黑妹。白爷忙说:“我们坐下来,慢慢说。”遂对黑妹说:“快给香爷泡茶!”又说:“泡西湖龙井,香爷喜欢喝龙井!”白爷和香爷对坐巨石上,树冠遮住头上的太阳,山风习习,香爷连连说:“好凉爽,好凉爽!”鹿儿很快摆上茶具,黑妹为香爷和白爷斟茶。香爷又下意识看一眼黑妹。罗圈腿站在写字台前,倒背着双手,面朝墙壁上的太阳旗。罗圈腿:“我的人已经准备好,天黑以前打上山去抢人!”桥本:“万不可打上山去,白爷不是一般的土匪,玉皇顶也不是一般的土匪山寨,明堡暗道,机关重重,打上去就很难回来了!”罗圈腿:“珠宝被他们抢去,我们可以从中国人手里再抢回来,中国有的是宝贝。可杉杉爱是日本人,必须要回来!”白爷和香爷对坐巨石上。黑妹斟茶。鹿儿垂手站在一旁。香爷:“我本不愿意给日本人当说客,可桥本说,这个珠宝行的后台老板很有势力。我怕……怕他真弄些日本武士打上山来……”白爷一笑说:“哈哈!那就让他们来吧,弟兄们手都痒痒了,我也想会会这些日本武士!”香爷忙说:“白爷,还是不会的好。像您在这玉皇顶上,从未和人正面交过火,却威风八面,不论官兵还是匪盗,都惧您三分,更没人敢招惹您。这样多好!”香爷:“看桥本的意思,日本人也不想招惹您。桥本说了,那些金银珠宝就当孝敬您了,只把那个日本女人放回去就行,这样我们也不丢面子。”白爷沉吟一下说:“鬼三和秃鹰怎么没提起这个日本女人的事呢?”说着抬头喊了一声:“来人!”不远处一个小土匪闻声过来,白爷说:“把鬼三和秃鹰叫来!”
日本女人蜷缩在床上,鬼三拉住女人一只手嬉皮笑脸,女人情绪激愤,叽哩哇啦的叫着。日本女人依然叽哩哇啦地嚷着。鬼三在女人脸上捏了一把,说:“你说啥我听不懂,我说啥你也听不懂,咱俩还是省点劲儿干正事吧!”说着扑到女人身上。鬼三一边和日本女人撕扯,一边说:“去外边等着,等我忙完了再去!”秃鹰看着满脸涨红的日本女人,流着口水说:“不……不行!大哥让我们马上过去!”鬼三很不情愿地从日本女人身上下来,跟着秃鹰走出来。在洞口,秃鹰又回头看了日本女人一眼。鬼三推了秃鹰一把:“快走吧你!”鬼三:“我们把彩礼给弄来了,大哥着急当新郎了呗!准是找我俩商量操办喜事!”鬼三:“不抢平民百姓,不抢仁义商户,不抢书香人家,不抢良家妇女……”鬼三:“是……是这么回事,还没来得及报告大哥……这个日本女人她……她……”白爷:“我听说这个日本女人才从日本来中国不过几天,何恶之有?”鬼三和秃鹰腿一软双双跪下了,齐声叫道:“大哥——!”香爷这时开口了:“白爷,不知者不怪罪。两位弟兄并非有意触犯帮规,我看,把这日本女人放了就算了。白爷肯赏我这个面子吗?”香爷:“白爷,既然这样,我就带这个日本女人下山了,桥本还在等我的信儿。”玉皇顶山势险峻,景色优美。绿色掩映中,沟壑山洞暗哨暗堡隐约可见。黑妹和鹿儿在山上转悠着,像是在浏览风景,很悠闲的样子。黑妹看似漫不经心,两眼却观察着山上的明洞暗堡和地势,观察着上山下山的道路。不觉走到一沟壑边沿,黑妹一不留神,脚下踩空,摔了下去……鹿儿惊恐万状,锐声呼叫:“来人啊!快来人啊——!”白爷看了看黑妹摔伤的右腿,回头对身后的鬼三和秃鹰说:“绑上她!”鬼三:“明白!”说着拿出绳子就要动手。鹿儿哭着拦住鬼三:“不要,不要这样!”秃鹰拉开鹿儿,鬼三动手绑黑妹。黑妹看向白爷,说:“你要干什么?”白爷冷着脸没吭声。黑妹挣扎,鬼三和秃鹰合力把黑妹的双臂和那条好腿,结结实实绑在床上。鹿儿扑向黑妹,又被秃鹰拉开。白爷用熬好的草药擦洗干净伤腿,然后把伤腿托在手里这样那样又拧又捏,弄得嘎吧嘎吧响……黑妹脸上冒出颗颗汗珠,白爷脸上也渗出颗颗汗珠。鹿儿吓得双手捂了眼背过脸去……忙了好大阵子,柳枝接骨完成,白爷给黑妹那条断腿打好夹板捆扎好,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松绑吧!”鬼三上前给黑妹解绑,边解边说:“不是大哥给你接骨,你这条腿就废了。”黑妹看向白爷,苍白汗湿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香爷:“我说过了,水妹疯了,疯得很厉害,谁也不能见。”香爷忽然看住香磨女人的眼睛问:“你还有一个女儿?”香磨女人不禁颤抖了一下,说:“没……没有,我就水妹一个女儿。”香磨女人:“我就水妹一个女儿,香爷您……您是知道的。”黑虎一手抱着一个女娃,嘿嘿笑着对香磨女人说:“这一对小虎崽子真他妈稀罕人!”香磨女人笑笑。黑虎:“像你,好看!真好看!”香磨女人又笑笑。黑虎把左手的女娃递给香磨女人,说:“这个你养着,这个我带上山。我要天天看着我的宝贝女儿。”香磨女人:“你怎么养她?”黑虎:“放心,饿不着她!”说着抱着孩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等我把皇姑香炉弄到手,就把你娘俩接上山去!”黑虎抱着女娃走出香磨坊,跳上停在细河边的木排。木排逆流而上。香磨女人抱着孩子站在磨坊门口,看着木排一点点远去。香爷转身离去,边走边自语:“世上竟有这样的怪事?”
白爷:“你不想早点走路?”白爷说着动起手来,边按摩边说:“早晚各按一次,促进血液循环,有利于断腿康复。”白爷按得很用心很认真,从颈部到肩部,从手臂到大腿……
黑妹躺在床上,鹿儿坐在床边,轻轻抚着黑妹的伤腿问:“小姐,还疼吗?”黑妹:“幸亏那个山沟不太深,我又被树棵挡了一下,要不命就没了。”白爷:“这棵老山参是几年前香爷送我的。喝吧,大补,连续喝些日子,对你身子有好处。” 白爷给黑妹解开伤腿的夹板,抓住黑妹的小脚轻轻往上抬了抬,问:“疼吗?”黑妹吃力地试着弯腿,没成功。白爷抓起她的脚腕帮她轻轻弯了一下,黑妹“哎哟”一声,白爷没松手,又轻轻弯了一下,黑妹又“哎哟”一声。白爷帮黑妹这样弯了几次腿,又抓起黑妹的一只脚按摩起来。按摩脚心,脚趾,按了这只脚,又按那只脚……鹿儿:“多亏了白爷,这么多天,一天两次给你按摩。”黑妹看着挂在树上的骷髅头,轻声念叨:“爹,等到正月十五,我一定把皇姑香炉和您的人头带回啸虎峰,烧香叩头祭拜您。”黑妹腾地冷了脸子,嗔道:“闭嘴,你忘了他是谁了吗?”鹿儿轻轻叹息一声:“这个白爷怎么会……他怎么会……”鹿儿也轻轻叹息一声。鹿儿起身吹灭两盏油灯,向外看了一眼说:“白爷又在吹箫呢!”
走了几步,黑妹让鹿儿松开手自己走。走了几步高兴地说:“好了,我的腿好了!”鬼三、秃鹰和几个土匪踩着皑皑白雪,深一脚浅一脚向山上走来,一边走一边浪着小调儿。秃鹰:“窑姐就是他妈的懂风情,比那个日本娘们儿浪多了。”鬼三:“秃鹰你嘴巴紧点儿,别他妈在大哥面前说咱逛窑子!”秃鹰:“逛窑子咋了?咱帮规里又没有不许逛窑子这一条!”几个土匪怪笑道:“对对对!大哥没规定不许逛窑子!”鬼三骂着,拐到一棵老树下,对着老树尿尿。尿着尿着,听到老树里有动静。鬼三看一眼,提着裤子躲到一边,喊到:“快过来,都过来。”鬼三点点头,说:“早听说,大雪封山的时候,熊瞎子会躲进枯树窟窿里猫冬。今天让咱遇上了。”秃鹰们用绳子一道一道把树洞捆个严实。然后用锯把树洞上下两端锯断……秃鹰:“对对对!吃啥补啥,大嫂腿断了,吃熊掌补补。”白爷抬眼看向黑妹哈哈一笑说:“过了年,就要到我俩的好日子了!”正这时,鬼三们抬着猎物进来。白爷黑妹鹿儿同时把目光投向地上那捆着绳子的一截木桩。黑妹看着这个长得和自己酷似一人的女人,问白爷:“她是谁?”白爷对鹿儿说:“快扶起三姨太。”又对鬼三们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鹿儿搀起水妹在火盆边坐下,说:“三姨太暖和暖和吧!”水妹:“香爷喝多了酒,在我身边睡着了,我……我就偷着跑出来了。”水妹:“我知道,只有白爷能救我,我就往山上跑。跑到半道跑不动了,就藏到树窟窿里歇口气……”
鬼三:“真他妈怪事,香爷的小老婆猫树窟窿里干啥呢?”水妹伸着两手在火盆上烤,抬眼看到黑妹,张开嘴巴愣住了,愣了片刻,说:“你……你怎么是我?”水妹又扑通跪在白爷脚下,哀求道:“白爷,你把我留在山上吧,我没有疯,我不是疯子,我给你做饭洗衣,我伺候你!”水妹:“香爷天天把我关在黑屋子里,我会疯掉的,我会真的疯掉的!”白爷:“我和香爷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不会把香爷的女人留在山上。”客厅里,家人、下人们站在香爷面前,香爷气急地高声说:“去找!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她!一定!”
水妹忽然动了动嘴巴喃喃道:“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喃喃着又巴达巴达嘴睡去了。黑妹也看住水妹,说:“她挺可怜的样子。”又说:“她为什么要白爷救她?为什么说她没有疯?为什么说香爷关她黑屋子?”鹿儿:“刚才她说梦话,说什么也没看到,一定是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香爷用手拍打香磨坊的门,香磨女人开门见是香爷,忙说,“香爷,这么早,您……”香磨坊内,有一台香磨,一旁整齐地堆放着制香用的木料,另一侧放着一张木板架起的床。床前生着一个炭火盆。香爷进屋就四下搜寻着,还掀起床上的棉被看看,连床下也没放过。香磨女人紧张的跟在香爷身后,不知香爷要找什么,又不敢问,大气也不敢出。香爷搜寻未果,黑着脸盯住香磨女人问:“水妹没来?”香磨女人战战兢兢:“水妹……她不是关在黑屋子里吗?”香磨女人:“没有,没有,我一直想看看她,可香爷您不让我看啊。”香爷转身往外走,香磨女人带着哭腔说:“可怜的水妹,这冰天雪地的你上哪去了呀?”
黑妹和鹿儿出来。白爷停下来,问:“水妹还没起来吗?”白爷走到巨石上,抬手从树枝上抓了一把雪往脸上搓去。黑妹和鹿儿也从树枝上抓把雪往脸上搓着。
香爷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有家人进来禀报:“没找着。”又有下人进来禀报:“整个香镇都查遍了,还是没有三姨太的音讯。”香爷吼道:“再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时一个家人走进来,说:“香爷,三姨太会不会跑上玉皇顶……?”香爷沉吟片刻,说:“深更半夜冰天雪地,她一个弱女子能爬上玉皇顶?”
黑妹:“可她很害怕下山,昨夜她还哭着求我给白爷说情把她留在山上。她说只有白爷能救她。”黑妹:“她只是说她没有疯,她不是疯子,她不愿意整天关在黑屋子里,别的什么也不说。”黑妹:“这么可爱的人儿,香爷为什么把她关进黑屋子呢?”黑妹:“白爷和香爷说个情,别再把她关进黑屋子好吗?”白爷带着黑妹、鹿儿送水妹下山。鬼三和秃鹰跟在后边。走着走着,远远看见有几个人影向山上摸来。鬼三和秃鹰立即警觉地冲到前边。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几个人影笨熊似的一步步向上爬着。打头的果然是香爷。双方站住。水妹下意识地紧紧拉住黑妹胳臂。白爷抢前一步,一抱拳:“怪白某迟了一步,害香爷受累了!”香爷抱拳还礼,眼睛瞥一眼水妹,对白爷说:“都怪我家教不严,骚扰白爷了。”香爷:“还是下山一聚好,桥本送我两瓶好酒,我陪白爷好好喝两杯。”白爷:“既如此,就不勉强香爷了。”说着转对黑妹和鹿儿说:“把三姨太搀过来。”黑妹鹿儿搀着水妹走向香爷,香爷手下人架起水妹的胳臂。水妹含着眼泪看着黑妹。香爷又一抱拳:“就此别过白爷!”说着转身带人下山去了。白爷看着香爷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句:“还请香爷不要难为三姨太!”
众土匪聚集一堂,白爷和黑妹坐在上首位,两边坐着鬼三和秃鹰,鹿儿站在黑妹身后。白爷端起酒碗站起来说:“弟兄们,今天大年卅,大家都放开量,吃好喝好,一醉方休!”众土匪都站起来,举起酒碗,嗷嗷喊道:“吃好喝好,一醉方休!吃好喝好,一醉方休!”黑妹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看一眼白爷,白爷说:“干掉!”黑妹很无奈的样子,喝了几口,鹿儿叫了一声:“小姐!”白爷接过黑妹的酒仰脸干掉。鬼三:“哈哈哈,大哥厉害,生一百个小白马神弹子,咱玉皇顶就天下无敌了!”白爷看一眼黑妹,黑妹故意一撇嘴,白爷搂过黑妹说:“再生一百个女儿,个个都像你这么漂亮!”鬼三秃鹰嗷嗷叫起来:“好!生一百个儿子,再生一百个女儿!”白爷仰面躺在条案上睡得正香。火盆里的炭火红红的,白爷棱角分明的脸庞依稀可辨。白爷忽然一翻身,被子滑落一旁,黑妹伸手轻轻把被子给白爷盖上。黑妹轻轻躺下,两眼看着黑乎乎的棚顶。看着看着,又翻身下地走向白爷,轻盈地纵身一跳,不出一点声响地跳上条案,轻轻轻轻地躺在白爷身边。香爷、镇长和香镇几大商铺的老板,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说事。镇长:“再有几天就是正月十五了,今年的正月十五是白爷迎娶押寨夫人正式圆房的大喜日子,我们得商量一下,怎么帮白爷把喜事办得热闹红火!”一位胖老板说:“白爷的喜事一定得办好,镇长你说咋办吧!”另一位眼镜老板说:“香镇多亏白爷罩着,咱才能平安发财。白爷的喜事,就是咱香镇的头等大事!”又一位瘦老板说:“对对对,白爷的大喜事,就是咱香镇的头等大事,镇长,你就发话,咱怎么办吧?”香爷:“自从杀了黑虎,正月十五送坟灯,白爷年年来参加。送完坟灯坐下来和各位喝团圆酒。白爷说了,今年也不会例外,照例会来送坟灯喝团圆酒。不过,喝两杯他就要回玉皇顶,他说山上的弟兄等着喝他喜酒呢!”胖老板说:“那咱就备好贺礼,抬上好酒好菜,上山一起热闹热闹!”眼镜老板说:“对,咱每人都备上一份厚礼。白爷好书法,我家那台乾隆爷用过的御砚,就送给白爷当贺礼了!”瘦老板说:“我有一个祖传金娃娃,送给白爷的压寨夫人了!”胖老板:“咱多买些鞭炮,在玉皇顶上噼噼啪啪响它几个时辰!”白爷和鬼三、秃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边走边说着什么,不时传来白爷爽快的笑声。鹿儿看向白爷,说:“小姐,白爷今天好像特别高兴!”鹿儿:“这个白爷,……怎么……怎么……怎么偏偏是他杀了……”鹿儿往腰间轻轻拍了一下,说:“我一直贴身藏在身上呢。”鹿儿轻轻叹息一声,怯怯地问:“小姐,你……不喜欢白爷吗?”白爷看着黑妹,诡异地一笑,说:“正月十五,哈哈,我们俩的好日子,干!”白爷和黑妹互相敬酒,频频干杯,很开心很尽兴的样子。白爷忽然起身外出方便,黑妹如梦方醒似地给鹿儿使了个眼色。鹿儿回了一个不情愿的眼色,黑妹痛苦地瞪了鹿儿一眼。鹿儿迟疑地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下意识地向门外看了一眼,往白爷酒杯里倒了些白色药面。黑妹微微犹豫了一下端起酒杯,说:“我陪白爷再干一杯!”说着举杯和白爷轻轻一碰。不料白爷酒杯脱手,掉到地上摔碎了。黑妹马上陪罪道:“对不起,黑妹该死!”白爷说:“我得谢你,如果不是你碰掉了我的酒杯,该死的就是我了!”说完,仰天狂笑,笑得古怪又开心。白爷笑着笑着忽然停住,两眼盯住黑妹说:“我要喝下那杯酒,就再也不能看到你了,这是我不能接受的。”白爷:“本来我应该成全你,可是我实在不忍离开你,我舍不得你。我他妈还从来没有这么样舍不得一个女人,我他妈还从来没有这么样迷恋一个女人!”白爷:“你黑妹是上帝赐给我的美人,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不能喝下那杯酒。”黑妹本能地站起身,后退一步。白爷伸手抓住黑妹的一只手腕,黑妹抬手拆招……两人打斗起来。几个回合,白爷制服黑妹,但并没有难为黑妹,而是把黑妹按在座位上,说:“我们继续喝酒吧,今天正月十五,我俩喝个尽兴吧!”香爷正坐在八仙桌前喝茶,一个家人慌慌张张撞进来说:“香爷,不好了,头……头不见了!”香爷抬步向外走去,家人抱起香爷的毛领大衣撵着说:“香爷,外边冷……”
白爷:“是的,你的眼睛。你那双迷人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杀气。我第一眼看到你那双眼睛,就看到一种杀气。”黑妹笑了,故意眨巴着一双眼睛说:“杀气在哪里呢?”白爷又说:“还有你的脚。我给你按摩时,看到你脚底布满硬茧,那不是闺房小姐的脚,那是一双整天爬山越岭的脚。”白爷:“因为你提到了黑虎,我猜想你是黑虎的女儿,打入我身边寻仇来了。”黑妹拿出土匪头子的派头,一抱拳说:“白爷好眼力!”白爷:“因为你太像水妹,是我白某可以舍命相求的美人。”白爷:“我时刻都在提防着你,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黑妹陡然红了脸低下头去,但很快又抬起头看住白爷说:“我还是要杀了你!”黑妹:“非得杀了你,我要用你的人头逼香爷交出皇姑香炉。”黑妹说着腾地跳起身又扑向白爷,白爷出手相迎,两人又打斗在一起。只几个回合,白爷又制服黑妹。白爷怪笑几声,说:“我不能让你杀了我,因为我舍不下你。我也不能让你拿到香炉,因为香炉是护佑香镇人的神灵。”黑妹:“我一定要杀了你,我明白,不杀了你我就无法拿到香炉。”黑妹坚定地说:“我爹为香炉丢了脑袋,今年正月十五是我爹十周年忌日,我已对着我爹的头颅发下毒誓,一定用皇姑香炉祭奠我爹,拿不到香炉,我就割下自己的脑袋祭奠我爹!”白爷看着黑妹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说:“你能杀得了我吗?你能拿到皇姑香炉吗?”黑妹:“拿不到香炉,我就割下自己的脑袋祭奠我爹!”
香爷站在坟前,仰脸呆呆地看着坟后那棵最高的漆树,自言自语:“怎么不见了呢?今天上午还在呀……”香爷没理家人。围着皇姑坟慢慢地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脸上写满不安和不祥。
白爷闷声连连干了两杯酒,说:“我不会让你割下自己的人头!”白爷:“咱俩的人头都不能丢,因为我舍不下你,你也舍不下我,我们俩己经分不开了!”黑妹看住白爷,白爷也看住黑妹,四目相对,眼睛里燃烧着变幻着炽烈而复杂的神情。黑妹咬了咬下唇说:“我一定要拿到香炉!”白爷站起身,转了一圈又坐下来,说:“我帮你拿到香炉,祭奠之后再还给香爷。香镇不能失去香炉!”黑妹疑惑地看住白爷,白爷伸出左手放在案上。白爷左手背上有一颗黄豆粒大小的红痦子,痦子上有一撮硬扎扎的白毛。镇长和几大香铺老板,站在客厅里,一个个愁眉不展的样子。香爷踱来踱去,嘴里嘟嘟囔囔:“黑虎的人头突然不见了,白爷又迟迟不下山,不是个好兆头呀!”胖老板说:“也许白爷忙着办喜事,抽不出身下山送坟灯了!”镇长:“时辰到了,大家都等着送坟灯呢,就不等白爷了吧!”
香爷双手捧着装有皇姑香炉的紫檀木匣走在最前边,镇长和几大香铺老板跟在香爷后边,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和男女老少依次跟在后边,人人手里都捧着一盏坟灯,缓缓地、默默地向皇姑坟走去……静默无声的人流,坟灯汇成的灯海,在香镇狭长的街道上缓缓流动,庄严而肃穆。
香爷双手把装着皇姑香炉的紫檀木匣放在坟前,垂首肃立。香爷双眼微闭,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叨一番,然后双膝跪下来。磕完头,香爷双手捧起木匣,默立片刻,转身往回走。镇长和香铺老板们像来时一样,跟在香爷后边。皇姑坟后边,黑暗的树林里,黑妹瞪着一双大眼睛,注视着送坟灯的香镇人。
香爷捧着紫檀木匣往回走,后边的队伍自动往两边闪开,中间闪开一条道。香爷在香镇人中间缓缓往回走,香镇人缓慢有序地往前走,走过香爷身边时,都虔诚地看一眼香爷手中的紫檀木匣……
香镇人陆续走到皇姑坟前,默立片刻,然后把自己的坟灯摆放在皇姑坟周围。坟灯有荷花形,有佛手形,有宫灯形,有香炉形……有红色,有黄色,有绿色,有白色,多姿多彩。偌大的餐厅,灯火通明,当中摆一张大餐桌,餐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香爷、镇长、几大香铺老板等香镇上的头面人物,围坐在餐桌旁,一个个脸上写满焦虑和不安。香爷话音未落,十几名黑衣人旋风般旋了进来,又旋风般散开,将一桌人围住。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女子。黑妹走向香爷,把一个黑布包扔到香爷面前,说:“打开看看!”包里是一只手,手背上的红痦子和痞子上的一撮白毛,十分刺眼。黑妹盯住香爷冷冷地说:“白爷现在我的手上,你不会忍心看我把白爷的胳臂腿一条一条全卸掉吧?”香爷:“别……别,求你放了白爷,千万别伤害白爷!”香爷恍然大悟,遂哀求道:“女菩萨行行好吧,除了香炉,你要什么我都给。”黑妹:“都给我闭嘴!听好了,整个香镇给我我都不要,我只要皇姑香炉!”镇长看一眼黑妹,惊讶地脱口道:“你是黑虎的女儿?”黑妹:“我就是黑虎的女儿。今天是我爹的祭日,我已经对着我爹的人头发誓,我爹为皇姑香炉丢了脑袋,我一定要用皇姑香炉祭奠我爹,拿不到皇姑香炉,我就割下自己的脑袋祭奠!”香爷忽然给黑妹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没了这香炉就没了这香镇呀,女菩萨你就发发慈悲吧!”黑妹一把把香爷拎起来,说:“我今天不想杀人,不想杀你们,也不想杀了白爷,但你不要逼我杀人!”一桌人全都看住香爷,目光复杂,有恐慌,有绝望,有乞求……镇长站起身,刚要说什么,身后的黑衣人一掌拍在他的肩窝,把他拍了回去。
香爷引黑妹穿过外廊,往右一拐,在一间密室前停住,掏出钥匙开门。密室,迎面放一供桌,供桌上四盏高脚烛台上燃着四支红蜡烛,正中供着装有皇姑香炉的紫檀木匣,木匣前燃着几炷李氏皇姑线香。香爷走到供桌前,双手合十,垂首默立。黑妹不耐烦地说:“别啰嗦了,快把香炉给我!”香爷回头哀哀地看住黑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来。黑妹把刀架到香爷脖子上,说:“我要你亲手把香炉交给我!”香爷还在迟疑,黑妹手中刀在香爷脖子上蹭了一下,吼道:“快!”香爷颤抖着双手捧过紫檀木匣,回身扑通跪倒在黑妹脚下。香爷:“从来就没有香炉,香炉只是香镇人心中的一个念想。”香爷:“事情到了这一步,白爷在你手里,我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我怎敢有半句谎话?”黑妹用好奇的眼光看住香爷:“你是说,你们一代一代传下来,拼了命保护着的是个并不存在的东西?”香爷:“不是不存在,存在,皇姑香炉存在于香镇人的念想里。”黑妹:“我爹豁出脑袋来抢的,竟然是你们的一个念想?”黑妹一把拎起香爷,两眼直直地逼视住香爷说:“你看着我的眼睛!”香爷抬头看着黑妹,眼睛里反而没有了恐惧和惊慌,而是充满真诚和虔诚。香爷看住黑妹的眼睛,说:“求求你,发发善心,守住香炉的秘密吧!”香爷:“我愿意把全部家财都送给你,只求你发发善心,帮我守住香炉的秘密,免得断了香镇人的念想。”香爷:“正是靠了这念想,才有了这个关东有名的香镇,香镇人才活得有奔头儿。”香爷:“是,香镇几万口子人都揣着这念想奔好日子。”
黑妹围着香爷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猛地停在香爷面前叫道:“为了这个念想,我爹的人头就白白丢了?!”黑妹两眼直直地盯住紫檀木匣,像要从中看出点什么。好一会儿,才自语似地说:“看来,我不能拿香炉来祭奠我爹了。”香爷:“若能守住香炉的秘密,我愿用我的人头祭奠你爹。”黑妹猛地又把刀架在香爷脖子上,两眼直直盯住香爷,一眨不眨,足足盯了几分钟,说:“你说的都是真话?”香爷:“帮我守住香炉的秘密,您就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香镇人世世代代都会感念您的大恩大德!”鹿儿在门外踱来踱去,喃喃道:“怎么还没出来呢?……”“不好!”鹿儿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在门口停住,叫了一声“不好”,飞起一脚踹开密室的门。
黑妹和香爷惊恐地看向门口,见是鹿儿,黑妹吼了一声:“出去!”鹿儿一吐舌头,乖乖退了出去,并随手把门带上。沉默了好一会儿,黑妹双手合上紫檀木匣,神情庄重地放回原处,然后平静地对香爷说:“我的人,还有你的人,都知道我是冲着香炉来的,我这样离开,有人会相信香炉还在吗?”香爷听了,点点头,说:“那……你就割下我的人头吧!”香爷:“人头是我一个人的,念想是几万香镇人的。香镇人正是世世代代守住这个念想,才有了我们这个关东有名的香镇啊!”黑妹眼睛里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割下你的人头,我就不会抢走香炉了吗?”香爷低了头:“这可怎么办好呢!”又说:“这可怎么办好呢?”香爷又扑通给黑妹跪下,一连磕了几个响头说:“只要能保住香炉的秘密,您就是香镇人的活菩萨啊!”黑妹拉起香爷,看住香爷的眼睛说:“要保住香炉的秘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黑妹:“一切听我的,我会为香镇人保住香炉的秘密!”香爷连声说:“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说着又合起双手对黑妹躬身一拜:“你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啊!”
家家户户门外挂着红灯笼,把狭长的香街辉映成一条斑斓迷幻的长河……
黑妹对着大家深深一躬,十分真诚地说:“刚才我从香爷手中接过香炉的时候,皇姑显灵了!”黑妹:“皇姑对我说,香炉是福佑香镇人的神灵,外人抢了香炉必遭祸灾!”黑妹冲手下的黑衣人一挥手,黑衣人旋风般旋到门口站好。黑妹对黑衣人说:“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打香炉的歪主意!”黑妹又回身轻轻对鹿儿说:“上玉皇顶,替我好好伺候白爷!”黑妹没再理会鹿儿,一双美丽迷人的眼睛从一个个黑衣人脸上扫过,又从香爷、镇长等人脸上扫过,然后收回目光说:“我今天看到香炉,冒犯了神灵,必当受惩,就把我的人头挂到皇姑坟后的漆树上谢罪吧!”众人还没回过味儿来,黑妹举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人头落地!依然是香爷捧着紫檀木匣走在前边,后边跟着镇长和几大香铺老板,再后边是送坟灯的队伍……“香镇人正月十五送坟灯的习俗一直沿袭下来 ,送坟灯的队伍越来越大,有些外地人和外国人也特意跑到香镇,加入香镇人送坟灯的队伍。皇姑香炉的传说越传越神,关东第一香镇的名号越传越响。皇姑线香成了极富民族特色和神秘色彩、驰名海内外的知名品牌!”
随着送坟灯的人流,桥本和罗圈腿把手中的坟灯放在皇姑坟前,默立片刻,两人绕到坟后,抬头望去。那棵曾经挂过黑虎人头的漆树上,挂着黑妹的人头。漆树上挂满五彩缤纷的坟灯。罗圈腿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感叹道:“中国人,伟大!”
黄开中,
辽宁本溪人,当过新闻记者,业余写点小说,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有小说入选选本或选刋,著有长篇小说《老街》《那夜月光如水》和长篇报告文学《50年守望》《追梦军旅》《大道如山》等,其中《老街》已被某影视公司买断改编权。
“本书题材真实独特,故事新颖感人,写作手法独辟蹊径,是青少年励志教育和爱心教育鲜活生动的好教材。”——全国政协副主席、新教育实验发起人朱永新
《三十九度人》作者:《人民作家》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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