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们和离吧
03.主母怀孕,外室急眼了
04.她中了媚药,他替她解药
05.妾室和外室,都上不了台面
06.表姑娘从贱妾转为贵妾
07.他要把外室抬为平妻
08-09.她怀孕了
10.让小妾怀孕后,他肠子悔青
11-14.小妾流产的真相,让所有人惊呆
16.正室肚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18-21.她同时给两个男人当外室
25.她失了身子,只能下嫁
26.姨娘的女儿要做继室
27-30.真不要脸啊!
31.离婚时,我带走了所有嫁妆
33.两人叫了热水
34.管家第一件事,杀鸡儆猴
35.她怀孕了
36-39.和离后,我的做法让前夫震惊
40.小妾死了
41.他打死了四个通房小妾
43.她要让她做个贱妾
44.她失了身子,只能做妾
45-48.她上吊自尽了
49.她的秘密藏不住了
50.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
51.小妾怀孕八个月,早产死了
52.婆婆让她喝避子汤
沈昭被苏清妤的话刺激的,后面的话也没过脑子。
“还?沈家的银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还?别以为你管个家,就能对我们大房的事指手画脚。”
“我祖母和我三叔抬举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了?”
苏清妤本不欲和沈昭争口舌之快,但是沈昭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动了怒。
“大少爷若是这么说,那就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事了。”
“大房挪用的是公中的钱,中间还涉及二房。”
“珍珠,你去请三爷过来。翡翠,你去请二爷和二夫人。春桃,你去老夫人那说一声,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既然让我管家,现在这账目又平不上,那就得坐下说一说了。别到时候家里老夫人和几位老爷心中不快,还以为是我管账不力。”
“还有,大少爷如此不敬婶母,目无尊长,我也要讨个说法。”
既然沈昭要闹,那她就闹得大点。这里面可是还涉及二房的利益,索性大家都拖下水。
沈昭只是想贬低一下苏清妤,没想到一下子把苏清妤惹急了,还要召集家里长辈说这事。
这他怎么敢?
他顿时觉得骑虎难下,眼看着那几个丫鬟就要各自转身喊人去了,沈昭认怂的话还卡在嗓子眼。
苏清妤冷着脸站在那,大有不闹大不罢休的意思。
就在沈昭纠结怎么办的时候,李朝云不知道从何处走了过来。
“三婶息怒,大少爷不是这个意思。三婶放心,这件事大少爷一定会办好的。”
李朝云走到近前,给了沈昭一个警告的眼神。又看向苏清妤,“大少爷这两日心情不好,三婶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代大少爷给三婶赔不是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把沈昭骂的狗血喷头。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把这事办好,竟还敢当众闹大。
她们夫妻,是不是跟苏清妤犯冲?
她遇上苏清妤控制不住脾气,沈昭碰上苏清妤,又开始拎不清。
苏清妤心里却更加忌惮李朝云,能屈能伸的人,才不好对付。
见李朝云说了软话,苏清妤也不好再不依不饶。
“郡主既然这么说,我做长辈的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大少爷往后说话,还是多过过脑子好。”
说完便越过沈昭夫妻,抬脚往西院走去。
苏清妤离开之后,李朝云盯着她的背影幽声说道:“大少爷往后少跟三婶说话,说的多错的多。”
沈昭却依旧不忿,“我们真的要把那些银子,都还回去?那可不是小数目。”
就算是从武陵陈家把银子要出来,沈昭也不想还给公中。
李朝云心里骂了声蠢,嘴上说道:“大少爷没想明白,那些银子给公中又怎么了?只要你有朝一日位高权重,沈家公中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
“而且你是沈家嫡长孙,就算继承家业,你也继承的比旁人多。”
“府里怎么争,是往后的事。现在当务之急,是武陵陈家的银子怎么要出来。”
李朝云的话,让沈昭从刚才的凌乱中清醒了过来。
“我知道,从三叔那出来,我已经开始想对策了。”
果然,苏清妤一走,他神智都跟着清明了不少。
苏清妤无心理会这对夫妻的小心思,沈之修还等着她用饭呢。
西院偏厅内,苏清妤进去的时候,沈之修正亲手给她盛汤。
广袖卷起一个边,露出里面袖口的花纹。就算是盛汤,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优雅和矜贵。
有时候苏清妤甚至有种错觉,沈之修比她还要端庄。
“忙了一上午,累了吧?”沈之修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吃饭。
苏清妤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
“也没那么累,就是去账房弄了弄武陵陈家的账目。钱先生晚上就能核算完,会差人送来的。”
又想起沈月的婚事,开口说道:“沈月的事,你还是要上点心。最好半年之内,就把婚事定下来。”
万一陈氏忽然没了,沈月要守孝三年。定了婚可以热孝中成婚,没订婚就真耽搁了。
沈之修笑道:“这一时之间还真没头绪,你出去参加宴席的时候,也多留意吧。”
等到两人用完了饭,沈之修又去了书房,苏清妤看了看明日要带走的东西。有的觉得没必要带,有的又吩咐珍珠等人添上。
主仆几人,一边说笑一边收拾,忙到了傍晚。
次日一早,沈之修没像往常一样去上朝。而是和苏清妤一起,去庆元居陪着老夫人吃了早饭,又说起了去别院的事。
老夫人对晚辈从不苛责,所以笑眯眯地让她们好好去别院玩儿几天。尤其是苏清妤,在老夫人看来,还是孩子呢。两人又是新婚,老夫人巴不得她们整日腻在一起。
今日西院近身伺候的下人们,都一脸雀跃。能出去散散心,底下的人也跟着高兴。
可哪怕苏清妤吩咐了一切从简,最后也是三辆马车出门。
因要出京,所以沈之修吩咐三辆马车都低调些,也不得挂沈家的牌子。
到了京城西门大门口之时,出城的马车却排了长长的队伍。
沈家的车夫一直跑到城门口,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三爷,说是有贵人回京,闲杂人等都要候着。”
“要不要小的去说一声,让他们知道是三爷要出城?”
沈之修坐在马车里,正在给苏清妤剥水蜜桃的皮。
淡淡地说道:“等着吧,正好我看看谁回京了。”
能让城门口这样的,难道是哪位皇室王爷?
就是他老师陈阁老,也没有这样的派头。
苏清妤靠在车厢壁上,顺着车窗纱幔的缝隙看向外面。外面日头正高,等着的人都心焦气躁,又不敢言语。
沈之修把一个水蜜桃剥完皮,递给苏清妤,然后优雅地拿着帕子擦手。
苏清妤接过大口吃了起来,水蜜桃的汁水顺着唇角渗了出来。
沈之修又时不时帮她擦两下嘴角,这场景若是被文武百官瞧见,估计都会惊掉下巴。
天气炎热,一个桃子吃完,暑气才算消散了些。
苏清妤刚擦干净手,就听外面传来马儿由远及近奔跑的声音。
她连忙把车帘掀开一点缝隙,朝着外面看了起来。
沈之修半搂着苏清妤,一眼就看清了不远处驶过来的车架。
“怪不得,原来是太子。太子昨日出城敬香了,想来是刚回来。”
听说是太子,苏清妤就没什么兴趣了。天潢贵胄,自然派头十足。
车帘刚要拉严实了,苏清妤就看清了太子马车里少女的侧脸。
“怎么是她?”
沈之修一愣,他只看了一眼太子的车驾,并未仔细瞧。
“谁?”
“二叔家的苏香菱,在太子的马车里。”
沈之修嗤笑了一声,“这京里的女人,想入东宫的数不胜数。太子马车里是谁,我都不奇怪。”
苏清妤却想起了那日荷花宴上,苏香菱给贤妃娘娘看的东西。
苏家二房若是崛起,对她只有弊没有利。所以那日是怎么回事,太子和苏香菱又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她还是要查清楚。
太子进城之后,城门处很快就通畅了。苏清妤还特意看了一眼,没看见二叔苏承衍,心里还隐隐有些失望。
沈家的这处别院在西山脚下,里面引了西山的泉水不说,园子也是请江南的师傅精心修的。不像北方的园子那么中规中矩。
花草园林,亭台水榭之间,错落有致,又别有韵味。
主院水韵阁冬暖夏凉,后面是一片小花园。花园再往后还引了温泉水,修了温泉池子。前面是一座江南样式的小桥,站在小桥上就能看见桥下成群的锦鲤。
这座别院有六个院子,听说每个院子都引了温泉水,也都各有风格。
之前算是沈家公中的产业,后来沈之修经常在这招待同僚好友,说是这园子里的山泉水泡茶更好喝。前几年,这园子便划给了沈之修,算是他的私产了。
沈之修牵着苏清妤的手进了水韵阁,后面呼呼啦啦跟了一群丫鬟婆子。
进了院子后,都各司其职忙活自己那点事。或布置屋子,或烧水煮茶。和在沈家的时候一般无二,只是都比在沈家高兴。看向各处的时候,也都兴致盎然。
苏清妤也是看哪都新鲜,推开正房的后窗户,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姹紫嫣红。
“我这算是知道什么叫看花眼了,这么好的地方,三爷怎么头一次带我来?”
苏清妤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说道。
前世她就知道沈家在京郊有这处别院,却是第一次来。
沈之修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
“是我的错,你若是喜欢,我们常来。”
苏清妤虽高兴,却也知道怕是一年也来不上几次。不管是朝堂,还是内宅,都有一堆事等着他们夫妻。
两人都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轻松,就这么抱着站了很久。
之后沈之修又带着苏清妤四处逛了起来,等到再次回到水韵阁的时候,午饭已经端上来了。
四个素净的小菜,清炒菠菜,凉拌藕丝,蜜饯黄芽菜,素炒白菜。唯一的一道荤菜,是一大碗鲫鱼豆腐汤。
只是几道清淡的小菜,却让苏清妤食欲大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夹起一筷子翠绿的菠菜,就放进了嘴里。
“三爷,这菠菜怎么觉得比在府里的好吃呢?”
沈之修宠溺一笑,“就你嘴刁,这菠菜是别院后面的菜地种的。刚摘下来就炒了,能不好吃么?”
苏清妤眼睛一亮,“这别院的菜这么好,应该给母亲送回去些。”又夹了一口藕丝,“这藕也是别院的池塘挖的吧?我刚才瞧见了。”
沈之修抬眼看向苏清妤,自从到了这别院,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断。他的清清,好像比在沈家的时候更鲜活了。
“这别院产的菜不多,只够园子里的下人们吃的。”
“真有那么好吃么?不就是新鲜点的蔬菜。”
沈之修说着,也夹了一筷子白菜。
“确实比寻常的白菜鲜甜些。”
苏清妤擦了擦嘴,又端起汤碗喝了起来。
就听沈之修说道:“这汤肯定比府里的好喝,这是山上的山泉水做的。和护国寺做豆腐的水,是一个地方流下来的。”
苏清妤闻言心思一动,放下手里的碗。
“咱们整个别院,用的都是山泉水?”
“是。”
“浇菜的水也是?”
沈之修点点头,“也是。”
“三爷,别院还有地方么?都改成菜地吧,再建个暖房,冬天也种上菜。”
“山泉水浇出的菜,定然比普通水好啊。母亲若是常年吃这里种出的菜,还能延年益寿呢。”
沈之修没跟上苏清妤的思绪,怔愣了一瞬。
“你的意思是,这菜好吃是因为山泉水?”
苏清妤点头说道:“我觉得是,我母亲在京郊也有陪嫁庄子,我也吃过刚摘下的菜,可没这么好吃。”
就连林家在京郊的老宅,也离这不远。但是没有引山泉水,所以也没这么好吃的菜。
沈之修想想觉得苏清妤说的有道理,“夫人说的是,我今儿就吩咐人去弄。”
种出的菜也是苏清妤的一片孝心,他自然不会拦着。
四个菜一碗汤,两个人吃的丁点不剩。
吃完后苏清妤靠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这是我嫁进沈家后,吃的最好的一顿。”
想了想又改了口,“不对,是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这句话取悦了沈之修,“来人,今日别院上伺候的下人,赏两个月的月钱。”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别院都知道了。因为三夫人的一句夸奖,他们得了两个月的月钱。伺候苏清妤,自然比之前更精心。
吃过午饭,苏清妤躺在院子里树下的躺椅上,昏昏欲睡。
沈之修则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给她剥莲子。
半睡半醒间,苏清妤忽然想起了苏香菱和太子的事,猛地坐起。
“三爷,我能不能让我四妹妹来这住两日?陪陪我。”
沈之修笑道,“那有什么不行的?这别院屋子多,她来了又不是没地方住。正好我要经常回京处理公务,我还担心白天你自己在这没意思呢。”
说着话的工夫,一颗莲子就塞到了苏清妤的嘴里。
苏清妤晃着躺椅,看着头顶斑驳的树影晃动。“幸福”这个词,在此刻忽然立意于象。
一个时辰之后,沈之修派出去的人就把苏顺慈接进了别院。
随她一起来的,还有林家三少爷林无尘。
“三表哥,你怎么来了?”
苏清妤有些诧异。
林无尘一身淡青色窄腰锦袍,手里拿着一把丝质折扇。若是不认识的,定然以为他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公子。
听苏清妤问起,林无尘挑了挑眉。
“你这偏心的,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只想起喊四表妹了?”
几人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苏清妤听林无尘说她偏心,揶揄了一句,“你都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争风吃醋?”
“你和四妹妹能一样么?她多大,你多大?”
苏顺慈听苏清妤提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不是扭捏之人,可每次只要沈之修这个姐夫在身边,她就觉得压迫感十足,轻易不敢多说话。
林无尘见她这副样子,跟见了什么稀罕事一般。
“哎呦,四表妹,你在外面不是一向雷厉风行?怎么今儿倒像是变了个人。”
苏清妤来了兴致,“四妹妹如今在外面很厉害?”
林无尘直接无视了苏顺慈瞪他的目光,开口说道:“那可不,这小丫头啊青出于蓝,还真是做生意的料。”
“那绸缎铺子被她经营的风生水起,账目做的极为漂亮,底下的管事也管的服服帖帖。这还不算,京城里几位爱美又骄纵的小姐,愣是整日跟她姐妹相称。”
“就忠义侯府那位宋大小姐,成天护着她跟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生怕她被欺负了。”
苏顺慈也顾不得沈之修在身边了,扬起下巴看向林无尘,“三表说事情就说,怎么还说的这么粗俗?婉婉姐怎么就成老母鸡了?我也不是小鸡仔。”
小丫头掐着腰,小脸气得圆鼓鼓的。不管她在外处理生意怎么老练,面对林无尘的时候都会原形毕露。
林无尘点点头,“这样才对,在你姐姐和姐夫面前,你端着也不嫌累。”
苏顺慈立马泄气了,林无尘教她做生意,教她说话行事。可不管她怎么蹦跶,好像都蹦跶不出他的手心。
苏清妤笑得上不来气,扶着沈之修的肩膀咳嗽。看这两人斗嘴,可比看皮影戏都有意思。
沈之修见苏清妤如此高兴,对林无尘说话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你们两人在庄子上住几日,好好陪陪她。”
林无尘四处看看,“这地方是真不错,等林家什么时候不用我了,我也好好修个园子。”
苏清妤嘴角一抽,“大舅舅刚用上你几年,你就想着荣养了?”
苏顺慈坐在苏清妤身边,小声问道:“大姐姐,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自从林晚音去巡视北直隶的生意,苏顺慈隔几日就去看看。可这都多少天了,还不见人影。
苏清妤揉了揉苏顺慈的头,“快了,三日前我收到母亲的信,说是往回来了。”
林无尘听她们聊到林晚音,便开口安慰,“姑母这几日就回京了,你们别着急。”
又想起今日来的正事,林无尘看向苏顺慈,“阿慈,你不是一直想学煮茶么?这里的山泉水极好,你正好去茶房跟几位姐姐学学。”
苏清妤想着母亲,还没反应过来,苏顺慈就已经明白了林无尘的意思。
“三表哥说的是,我这就去看看。”
苏清妤这才惊觉,三表哥是有话说,把阿慈支走了。
苏顺慈走远了之后,林无尘开口说道:“这段时间,我把京城附近十八九岁的少年都查了一遍,倒是真有三个胳膊脱臼的。”
“有两个是小时候玩儿的时候不小心伤的,一个是胎里带的,但是那家人家是这两年搬来京城的,祖籍湖北。”
“他们说的话我也都查的,都对得上。”
苏清妤听前面的时候还挺高兴,以为有了眉目了。等到林无尘一番话说完,她脸色也暗了下去。
她知道这么多年了,找哥哥就等于是大海捞针。可心里总是存了几分希望,希望老天爷能再眷顾她一次。
林无尘说完这番话,有些不忍心看苏清妤。叹了口气又看向沈之修,“高门大户的子嗣我不好查,就得靠你了。”
沈之修沉吟着说道:“我一直在差人查,但是权贵之家,掩盖这种事的法子很多。”
“若人真的在京城,哪怕是入了皇室我也有查出来的一天。就怕人不在京城……”
说到这,沈之修急忙收住了后面的话,“那也不怕,我们一个州府一个州府的查,总有找到人的时候。”
之后沈之修怕苏清妤胡思乱想,又赶紧转移了话题。
等到苏顺慈端着茶出来的时候,沈之修已经吩咐人摆上棋盘了,他要和林无尘手谈几局。
苏清妤则带着苏顺慈,去后面园子看花。
苏顺慈只觉得眼睛不够用,看哪都新鲜。就连小径边种的冬青,都是不寻常的梅叶冬青,开出的花和梅花极为相似。
苏清妤一边陪她看花,一边开口问道:“阿慈,我好些日子没回府了,府里怎么样?”
苏顺慈听苏清妤问起,顿时神情气愤。
“二婶现在可是祖母身边的大红人,外面的生意我管着,府里的中馈二婶管着。”
“我姨娘还好,她们终归是顾及我能给府里赚银子。三婶可惨了,快被祖母折磨疯了。”
“还有苏香菱,也不知怎么的,就勾搭上了太子殿下。这可好,在府里快要威风上天了。”
苏顺慈现在无比怀念母亲和长姐在苏家的日子,可她也知道,母亲和离才是最好的出路。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水榭凉亭边,苏清妤吩咐人拿些瓜果过来,她带着苏顺慈在亭子里乘凉。
“苏香菱和太子?她要入东宫?”
苏顺慈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是昨日她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城敬香了。”
“祖母现在也真是糊涂,就这么把人放出来了,全无规矩礼法可言。”
苏清妤轻笑了一声,“对祖母来说,孙女若是能嫁给太子为正妃,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这种时候,她哪顾得上讲规矩啊。”
苏顺慈想起府里的糟心事,只觉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大姐姐不知道,现在三婶每日早上都要去祖母那立规矩。晨昏定省,极为严苛。”
“不光三婶,就连五妹妹都跟着受罪。”
“这还不算,祖母隔三差五的,还要训斥几句。”
“我有时候想,三婶怎么就不能像母亲那样硬气些?”
苏清妤宠溺地看着苏顺慈,到底还是个孩子。
现在生意上的事她倒是门清,内宅的事却一知半解。
“三婶和母亲不一样,三叔不是祖母亲生,所以祖母根本不在意三叔的仕途。”
“三婶若是像母亲那样,祖母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要扣下来,对三叔的影响太大了。”
“三叔又是在都察院那样的地方,更是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虽说庶出的子嗣和嫡子一样,都能读书习武,入仕为官。可实际上,里面的差别大了。
嫡母心疼亲生的孩子,自然处处为孩子打算。对庶出的子嗣,能不压制已经算是好样的了。
海氏为了苏承荀和孩子的前程,除了暂且忍着,也没别的办法。
苏顺慈两只手拄在凉亭内的石桌上,双手支着下巴。头上的双蝶赤金步摇垂着,衬得小脸娇艳欲滴。
“那也太憋屈了,我有时候看见三婶从松鹤堂出去,眼角都是红的。”
“还有五妹妹,这些日子在府里我常去看她。反正我这人下手狠,苏香菱还有点顾忌。”
苏清妤一时有些感慨,出嫁前她护着阿慈,现在阿慈都能护着五妹妹了。
思量了片刻,她对苏顺慈说道:“等过几日,我和你一起回府看看。”
她一直没动苏家,是因为没找到哥哥。她想找到哥哥后,再决定苏家这些人要怎么处置。眼下二房得势,她就得打压一番了。还有苏香菱荷包里的东西,她也得弄明白是什么。
见小丫头支着头神色有些郁闷,苏清妤便不再提这事。
“阿慈,这别院后面的池塘里面有藕,厨房的婆子说,下午要挖藕,晚上给咱们做糯米藕吃。”
“你想不想去看看?”
苏顺慈郁闷的神色立马一扫而空,“去,我还没见过藕是怎么挖的呢?”
“糯米藕是什么样的?我也没吃过。”
苏清妤牵着她的手往后面走去,“这糯米藕听说是江南的小吃,香甜香甜的。”
“那咱们快去,这听着就好吃。”
用晚饭的时候,桌上果然有一盘切好的糯米藕,上面还撒了一层桂花蜜。
因四人关系亲近,便也没顾及男女大防,直接同桌而坐了。
从坐下开始,苏顺慈就盯着那盘子糯米藕。但是自己没夹,等到林无尘夹到碗里的时候,她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林无尘咬了一口才注意到苏顺慈的神色,白了她一眼,“你想吃自己夹,盯着我的干什么?”
苏顺慈满脸期待地问道:“三表哥,好吃么?”
林无尘想起一下午没看见这姐妹俩,看看藕又看看苏顺慈,“你做的?”
苏顺慈:“我洗的。”
林无尘:……
“怪不得这么好吃,原来是四表妹洗的。”
苏顺慈得了句夸赞,立马喜笑颜开,这才开始吃饭。
苏清妤给林无尘竖了个大拇指,哄孩子这事,还得是三表哥。
苏顺慈住进来后,整日玩的不亦乐乎,但是前两日也还算文静。无非就是赏赏花,捉捉蝴蝶,或者喂喂池塘里的锦鲤。
可要说最喜欢的事,还是看底下的人捞鱼挖藕采莲蓬。
以至于后来一到捞鱼的时候,便有人来特意喊她去看。
到了第三日,苏顺慈终于忍不住求苏清妤,“大姐姐,能不能让我下去捞个鱼?”
此时几人刚吃过早饭,未等苏清妤说话,林无尘先厉声开口了,“不行。”
意识到声音有些大了,又放缓了语气。
“那里面水那么深,你这小身板,下去就陷里面了。”
苏顺慈自然不死心,哼了一声,“可是厨房烧火的二丫说,她就下去捞过鱼,也挖过藕。”
烧火的二丫是厨房赵婆子的女儿,二丫她爹也在别院做事。
林无尘一想起池塘里的水,语气里便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那也不行,你堂堂平宁侯府小姐,下水捞鱼算怎么回事?”
苏顺慈面对林无尘的时候,总是犹如一身反骨觉醒了一般。
她双手掐着腰,站到林无尘身前,“谁规定的侯府小姐不能捞鱼?”又转头看向沈之修,“大姐夫,您熟读律法,《大周律》说这一条了么?”
这时候,她倒是不像平常那么怕沈之修了。
沈之修笑得合不拢嘴,苏清妤更是直接笑弯了腰。
沈之修轻咳了一声,“四妹妹说的对,《大周律》确实没说。”
又对林无尘说道:“她想玩就玩吧,我让人把水抽出去一半,也简单。”
苏清妤自然不舍得让妹妹失望,再说阿慈今年十三岁,也玩不了两年了。
听沈之修说还能把水抽出去,苏清妤也跟着劝,“那就去吧,别院里就咱们几个,这事也不会外传。”
林无尘只能别过脸哼了一声,“闹了半天,我成坏人了。”
苏清妤给苏顺慈使了个眼色,苏顺慈心领神会。
“三表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三表哥在放心,我就玩一会。”
林无尘闻言神色缓和了不少,“就你们会惯孩子。”
就这样,沈之修吩咐底下的人把池塘的水抽了出去。
一行四人到了池塘边,发现剩下的水刚过脚踝。
苏清妤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苏顺慈已经换上了二丫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靴子,正好把裤子塞到里面。
她一脸兴奋,又小心翼翼地跟着两个婆子下了池塘。
眼看着一条手掌长的鲫鱼从脚底下游过,苏顺慈吓得一动不敢动。
林无尘在岸边喊,“不是抓鱼么?你倒是抓啊?”
苏顺慈恍然惊觉,她是下来抓鱼的。
等到再次有鱼从脚下滑过,苏顺慈立马眼疾手快地奔着鱼扑上去。
鱼没抓到,整个人直接栽到了水里。两个婆子忙把她拽起来,她脸上已经挂了一层泥点子。
苏清妤和林无尘等人差点笑岔气了,两个婆子吓得脸色苍白,生怕岸边的主子们怪罪。
苏顺慈倒是不娇气,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泥,冲着苏清妤喊道:“大姐姐,你等着,晚上咱们烤鱼吃。”
林无尘撇了撇嘴,“照她这架势,除非把鱼累死。”
苏清妤斜了他一眼,“你行,你下去捞啊。”
又上下打量了林无尘一眼,就这身月白色锦袍,儒雅清隽的气质,也不是会下去捞鱼的人。
恰好此时苏顺慈再次栽到了水里,林无尘眉目微微皱了皱。
站起身,“给我找身利落的衣裳,我也下去试试。”
苏清妤惊诧地看着他,这还是那个干净到有病的三表哥么?
林无尘去换衣裳的时候,文竹忽然走了过来,在沈之修身边低声说道。
“三爷,陈阁老请您去一趟内阁值房。”
“什么事?”
“来的人没说,只说太子殿下也等着您呢。”
听说太子和陈阁老都在等着,苏清妤也跟着站起身,“你有事就去忙。”
沈之修眉目微紧,太子这时候等着见他,会是什么事?
从他去苏家提亲开始,他和太子之间就生了嫌隙。但是外人却不知情,不少人把他算到了太子党里。
其实他和太子心里都清楚,他不会效忠太子,太子也容不下他。
他步步高升,更不是太子乐见的。
这段时日,他给皇上办了几件差事。皇上也清楚他只忠于皇权,不效忠太子。不然,皇上也不会让他执掌吏部。
沈之修示意苏清妤继续陪他们好好玩儿,他忙完就回来。
苏清妤嘱咐道:“你忙你的,我们又不用你照顾。别的不说,玩儿还能不会么?”
沈之修离开后不久,林无尘就换了小厮的衣裳过来了。
“他去哪了?”林无尘四下看看,没看见沈之修的身影。
苏清妤解释了几句,林无尘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
“可惜啊,他看不见我在池塘里大杀四方的景象了。”
苏清妤瞥了他一眼,“三表哥,你先弄一条上来,再说这话。”
看出苏清妤眉目间明显的不信任,林无尘哼了一声,“等着,今儿我非把沈阁老的池塘掏空了不可。”
说话间,林无尘就朝着池塘里面走了进去,还弯腰抓了一把石子。
苏顺慈专注和脚边的鱼做斗争,根本没发现林无尘来了。
眼看着一条鱼奔着她来了,还是一条大鱼。
她这次做足了准备,总结了之前的经验教训。两只手朝着鱼抓了过去,一只手抓头,一只手奔着鱼尾。
苏顺慈奔着鱼去的时候,林无尘手里的一粒石子也甩了出去。
紧接着,就听见苏顺慈大声喊道:“大姐姐,我抓到鱼了,我抓到鱼了。”
苏顺慈两只手捧着鱼,朝着岸边示意,想让苏清妤看清楚些。
至于站在她身边的林无尘,直接被她无视了。
苏清妤一时间错愕不已,那鱼刚刚是游过来的,就这么被阿慈抓住了?
还是说,这是一条笨鱼?
心里虽惊讶,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苏清妤凑近了池塘边一些,笑着说道:“我们阿慈真厉害,这么大一条鱼,够咱们烤着吃了。”
苏顺慈一边笑,一边稀罕地看着手里的鱼。看着看着,就愣住了。
“这鱼怎么不动呢?”
“被我捏死了?”
在一边的林无尘听见她嘟囔,嘴角一抽。
捏死了?这孩子怎么想的?她那小劲儿,还能捏死这么大的鱼?
苏清妤也发现鱼不动了,见苏顺慈脸色有些颓丧。便安慰道:“死了也没事,也是刚死的,还新鲜呢。”
又吩咐边上的婆子接过鱼,让苏顺慈继续玩儿。
苏顺慈打定主意,要再抓一条活的。
可连着抓了三条,都是死的。小丫头差点哭了,低头看着双手,怎么每次都把鱼捏死了?
她抓第二条的时候,苏清妤就发现了林无尘的小动作,也未点破。
反正到时候谁惹哭的,谁负责哄好。
苏顺慈抓第四条鱼的时候,林无尘手上的力道偏了一些。那颗石子从鱼身上直接蹦到了苏顺慈的手里。
苏顺慈看的清清楚楚,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扔掉手里的鱼,转身看向林无尘,“三表哥,你干什么?”
小丫头有些委屈,原来这些鱼不是她抓的。
眼看着苏顺慈嘴角一瘪,就要哭出来了。
林无尘吓得连忙上前,“别哭,我这不是帮你么?”
苏顺慈委屈地抽了抽鼻子,“那你把鱼都弄死了。”
林无尘只得轻声哄道:“没死,不信你去桶里看看,它们就是晕了。”
苏顺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快步往岸边走去。林无尘在后面跟着,还碎碎念的叮嘱,“慢点走,小心趴水里。”
到了岸边,果然木桶里的鱼都开始动了,苏顺慈心情好了不少。
林无尘还在解释,“咱俩这不是配合的挺好么?我不会抓,但是我会把鱼打晕。”
“往后生意做不成了,咱俩合伙去打鱼,一天也能赚个饭钱。”
苏顺慈哼了一声,“那我宁愿来帮大姐姐种地,也不想跟你合伙打鱼。”
苏清妤看着两人一身湿漉漉的,“你们赶紧回各自院子洗澡换衣裳,我吩咐人熬了姜汤,都喝上一大碗。”
虽时盛夏,但是弄了一身水再吹风也容易着凉。
苏顺慈和林无尘穿着湿衣裳也不舒服,两人便各自回去沐浴更衣了。
苏清妤则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着京城的方向,不知道太子找沈之修什么事。
此时沈之修已经到了内阁,直接去了陈铮平日处理公务的屋子。
他进去的时候,太子正在主位坐着喝茶。
内阁首辅陈铮在一边陪着,身上穿着件仙鹤纹右衽圆领袍,腰间配着一品大员才能用的玉革带。
沈之修站定后先给太子行了礼,又冲着老师躬了躬身。
太子整个人靠在黑漆太师椅上,架腿而坐。见沈之修来了,抬手示意他坐下回话。
沈之修便在陈铮下手坐下了。
太子开口说了句,“如今拔擢用人之权在沈大人手里攥着,本宫有件事想跟沈大人提一提。”
沈之修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表露出来。
微微欠了欠身子,“殿下请吩咐。”
太子摆摆手,“吩咐倒是谈不上,只能是商议,本宫哪敢插手吏部的事。”
按理说,吏部该是陈铮这个内阁首辅把持着。但是父皇却忽然让沈之修接手了吏部,中间缘由显而易见。
沈之修听太子这么说,下意识看了眼陈铮。大周历来的不成文规矩,吏部尚书都是内阁首辅兼着。
皇上的意思他明白,本来内阁首辅是皇上的心腹,次辅是太子恩师。等到新帝登基,首辅告老,次辅自然而然坐上首辅之位辅佐新帝。
但是徐家倒的突然,陈铮一夜时间成了内阁首辅。皇上又正当壮年,就不得不做出新的筹划。
道理都懂,但是他们师生之间终归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陈铮脸上,自然看不出一点异常。沈之修对太子恭声说道:“殿下请吩咐。”
太子对沈之修的态度很满意,开口说道。
“苏家那位二小姐,即将入东宫为良娣。”
“但是她爹却被赵济弄去守城门了,本宫脸上无光。”
“本宫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他去户部做个粮官?”
太子虽是在问沈之修,但是跟命令也没什么区别。
在太子看来,一个户部粮官而已,又不是六部大员。沈之修这点面子,还不至于不给他。
沈之修心里却万般不愿意,今年秋,辽东就要开战。这还只是个开始,他要用上几年的时间,让大周整个北部边防犹如铁桶。不管是辽人,还是鞑子,休想再进犯一步。
往后几年,户部粮草筹集押运是重中之重。苏承衍那个人他知道,之前在步兵的时候,就曾行过贪墨之事。这样的人,让他去做粮官,就等于把一只硕大的老鼠放到了粮仓。
“殿下,不是臣忤逆您,而是户部粮官实在是没有缺。依臣看,还是让卫国公或者忠义侯,给安排个武将的职位。”
“苏家二老爷本就是武将出身,去户部也不大合适。”
沈之修说的诚恳,理由也充分。可听在太子耳里,就是沈之修驳了他的面子。
但是沈之修话说到这,他也不好多说。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说他干涉官员任免,就麻烦了。
“既如此,就不为难沈大人了。”
太子嘴上说的随意,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之修本以为事情说到这就算结束了,可太子又含沙射影提了两个官员变动。
一个是想让詹事府少詹士黄玄忠去吏部。还有一个是贤妃的娘家侄子孙志耀,承袭了一个闲散爵位。太子想这个表哥外放杭州府。
这两个提议,都被沈之修拒绝了。
不光沈之修,就连陈铮都不解地看了太子两眼。这两个提议,就算是他在位,也不可能答应。太子虽不算有大才,但也不该蠢到这种程度才是。
太子接连被拒,面上有些下不来台。咬着牙说了句,“沈大人刚正,本宫佩服。”
说完,一甩锦袍便离开了。
“恭送太子殿下。”
送走了太子之后,陈铮本想和沈之修说说,对待君上有时候该圆滑还是要圆滑些。
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太子殿下年少,许多事想的不那么明白。你也不必在意,来日方长,殿下总能明白你的忠心。”
沈之修何尝看不出老师这话言不由衷,也只能心里苦笑一声,“老师说的是。”
陈铮又道:“你这两日不是住京郊么?这边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学生告退。”
看着沈之修离开的背影,陈铮一时间有些感慨。沈之修这人外圆内方,所以既得皇上信任,又得同僚欣赏。却唯独在太子一事上,不知道转圜。
其实陈铮不知道的是,沈之修几次和太子的冲突,皇上都知道。也因为确认沈之修不是太子一党,皇上如今才格外重用他。
从内阁出去,回京郊别院的路上。沈之修靠着软枕闭目养神,想起刚刚的事,微微摇了摇头。
老师和太子走的太近了。
内阁首辅,只能是忠于皇权的纯臣。
若此时皇上已年老,需要给太子铺路扫清阻碍,那倒是无妨。可如今皇上正当壮年,太子权势过大,皇上必然会忌惮。
这个道理老师不是不懂,不过是被权势和身份迷住了眼,一时忘了为君者的忌讳。
马车出了京城,很快就到了沈家京郊别院。
“夫人呢?”
进了别院,沈之修就问了管事一句。
管事笑着答,“回三爷的话,夫人和苏家四小姐,林家少爷在后园子烤鱼呢。”
“烤鱼?”
“是,苏家四小姐抓了好些鱼,嚷嚷着要烤着吃。刚刚老奴从那路过,都闻着香味了。”
老管家说到这,想起那烤鱼的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几位贵人看着不像会做事的,没想到烤鱼倒是烤的喷香。
沈之修闻言便抬脚往后面园子走去。
还未走到近前,就听见了几人的吵嚷声和笑声。紧接着,就是入鼻的丝丝缕缕香气。
绕过繁花围成的篱笆,就看见花园北面那棵大树下,三人带着几个丫鬟正围在一起。
就听有人喊。
“糊了,快翻一下。”
“撒盐撒盐,这两条鱼别放辣椒,夫人吃不得辣。”
“三表哥,这个蜂蜜什么时候刷?我要吃甜的。”
沈之修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又快速找到了苏清妤。
他快走到众人近前,边上的丫鬟才发现是他回来了。
“请三爷安。”
丫鬟婆子齐齐行礼,苏顺慈也起身行了礼。
只剩下苏清妤和林无尘专注地烤着鱼。
苏清妤转头,“三爷回来了,正好马上能吃了。”
沈之修这才看见,不光有鱼,还有两只烧鸡。边上还摆着各式调料,林无尘正转着手里的铁钳子。
“你回来的倒是时候,闻着味回来的吧?”
有下人拿了小木椅子过来,沈之修在苏清妤身边坐下。
“我也尝尝林三少爷的手艺。”
又转头问苏清妤,“今天玩的高兴么?”
苏清妤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回去和你说,这两个活宝,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说完又看了看沈之修,“三爷有心事?太子找你,可是有什么麻烦事?”
沈之修总觉得他在苏清妤面前,永远藏不住心事一般。明明他没露出一点异样,苏清妤还是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有事。
今日太子说的关于苏承衍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太子宠个女人,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后面提起那两人的调任,却让他心里狐疑。太子肯定不是随便提提,那用意是什么?
沈之修不想扰了苏清妤的兴致,所以压下心头的情绪,轻声说道:“不过是些朝堂的琐事,不妨事。”
之后众人一边烤鱼,分鱼,一边说说笑笑。等到各自回去休息,已经是晚上了。
回了水韵阁,苏清妤伺候沈之修更衣,擦洗。
就听沈之修说道。
“你二叔守城门,怕是守不了几日了。”
苏清妤并不意外,那日看见苏香菱在太子的马车里,她就料到了这个局面。
她意外的是,沈之修怎么会忽然提起这茬。
“今日三爷回京,跟我二叔有关?”
沈之修擦洗完,又换了干净的常服。
“太子想给你二叔换个地方,让他去户部做粮官。”
“三爷答应了?”
“没,不过就算不去户部,他也不会守城门了。太子只需要和兵部说一声,你二叔就会高升,只不过没有做粮官油水大罢了。”
苏清妤不在意地笑了笑,“平宁侯府二老爷,自然不能一直守城门。”
沈之修想起今日太子说的话,又提醒了一句,“太子说,苏家二小姐即将入宫为良娣。”
苏清妤眉目微动,“三爷,明日咱们也该回京了。我看这几日,文竹往返于京城和别院之间,实在是太麻烦了。”
“府里钱先生和新的账房先生还有些账目要交割,我也该回去瞧一眼了。”
沈之修想了想,“那明日我早朝之后,回来接你。”
苏清妤摇头拒绝,“接就不用了,我和四妹妹还有三表哥一道就回去了。”
“正好我要回趟苏家,看看祖母和父亲。用晚饭之前,我会回府的。”
夫妻两人商议好第二日的事,才双双睡下。
次日一早,沈之修早早起身去上朝。
苏清妤等人悠闲地用了早饭,丫鬟婆子们收拾好东西装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别院,三人为了说话方便,坐在了一辆马车里。
到了京城西门城门口却再次被堵住了去路,城门处乱成了一团。
苏清妤透着车帘缝隙,看向城门口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今日赶车的,是沈之修的侍卫副统领姜启。
“夫人别急,属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姜启禀了一声,便下了马车朝着城门口走去,硬生生挤进了人群。
不多时,又小跑回到马车边。
“三夫人,是守城门的苏将军,就是您二叔被打了。”
“现在人躺在地上,正等着大夫来呢。”
苏承衍虽说被调来守城门,但是职级还在,所以众人依旧叫他一声苏将军。
苏清妤一怔,二叔被打了?
“问明白了么?因为什么?”
二叔现在可是太子半个岳父,还有人敢跟他动手?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姜启连忙回道:“属下问了好几个人,说是苏将军为难之前的平宁侯夫人,就是您母亲。”
“他以您母亲携带违禁之物进京为由,百般刁难不许她进城。后来幸得一位年轻公子解围,苏将军就是被那位公子揍得。”
“那人已经送您母亲回京,因着急过来禀告,所以属下还没来得及查清那人是谁。”
这下苏清妤有些急了,“母亲回京了?我们马上进城。”
她顾不得跟苏承衍算账,要先进城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了。
苏顺慈一张小脸紧绷着,愤恨地说道:“二叔是不是疯了,他女儿还没登上后位呢。这要是哪天他成了国丈,还不得上天。”
林无尘看了苏顺慈一眼,“四表妹,慎言。”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一句都不该说出口。
苏顺慈知道失言了,立马闭上了嘴,脸色依旧铁青。
苏清妤却不管那么多,哼了一声,“她想登上后位,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又扬声吩咐姜启,“我们进城。”
姜启得了苏清妤的吩咐,便赶着马车奔着城门口去了。
有官兵拦住马车,“什么人?没看现在出事了么?都给我在边上等着。”
姜启直接掏出了沈之修的令牌,“沈家三夫人回城,你们也敢拦着?”
官兵吓得连忙退到一边,“小的有眼无珠,夫人恕罪。”
“小的这就让人都让开,您稍后。”
不多时,城门口的人就让出了一条路。姜启知道苏清妤着急,赶着车就奔着城里去了。
苏清妤端坐在马车内,甚至没看苏承衍一眼。等到看过母亲,她再收拾他。
姜启赶着车,直接去了榆树胡同林晚音的宅子。
马车停在大门口,苏清妤下了车就快步往院子里走去,苏顺慈紧紧跟在她身边。
林无尘跟在姐妹俩身后劝着,“你们俩慢着点,姑母不会有事的。”
“母亲,您回来了?”苏清妤进了院子,就扬声喊了一句。
正房厅堂内,林晚音闻声走了出来。人虽透着些许倦意,但是精神头还好,身上也未受伤。
“我才进院没多久,你就得了消息了?”
苏清妤上下打量着林晚音,“听说二叔刁难您了?没事吧?”
见母亲除了晒的黑了点,倒是没别的异样,苏清妤也放心了下。
林晚音怕女儿担心,忙解释了起来。
“你放心,恰好李少爷路过,替我解了围。”
苏清妤一怔,李少爷?哪个李少爷?
正诧异的工夫,就见李云州从正堂走了出来。
“请师……沈夫人安。”
李云州本想叫声师娘,但是见林无尘和苏顺慈也在,又把话收了回去。
苏清妤却长出一口气,幸好他没当众叫她师娘。
“李少爷好,是你替我母亲解了围?多谢了。”
因沈之修的关系,所以李云州对苏清妤很是客气尊重。
“沈夫人客气了,我也是顺路,就帮……”
说到这,他一时有些为难。
苏清妤的母亲和离了,再叫苏夫人有些不妥,林夫人更不对了。若是论辈分,这是他老师的岳母,他该叫声师祖?
林晚音见他愣住了,便开口说道:“李少爷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伯母吧。”
按理说,她和李家门第差得多,不该说这一句。可不知为何,她见第一面就觉得这位李家少爷是个好孩子,莫名的有些亲近。
李云州忙道:“是伯母不嫌弃我才是,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伯母不必往心里去。”
心里又想,他叫了老师的岳母为伯母,老师会不会踹他?
苏清妤又详细问起了今日的经过,和打听到的差不多。
林晚音这次回京带了些货物,恰好苏承衍在城门处。
说是怀疑她们带了违禁的货物,要开箱检查。本来城门例行检查也没什么,可苏承衍那架势,怕是检查完了,车里的货也不能要了。
林晚音便下了车和苏承衍理论,提出由她的人打开货物。苏承衍自然不肯,言语间还对林晚音多加侮辱。
旁人自然看出了这是故意刁难,却没人愿意上前阻拦。
路过的李云忠认出了这是苏清妤的母亲,这才上前解围,又送了林晚音回来。
听苏清妤说苏承衍受了重伤,李云州眉头紧皱,“不可能,我并未对他动手。”
“当时他纠缠伯母,我拽着他甩到了一边,就跳上马车带着伯母进城了。”
“就算我甩的用力点,他顶多摔在地上,也不至于重伤。”
苏清妤想起当时城门处的场景,只看见一群人围着苏承衍,也可能是那些官兵说的夸张些。
李云州并未把苏承衍受伤一事放在心里,略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
林晚音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口,“今日麻烦你了,有机会就来家里坐坐,吃个便饭。”
李云州这人外表文弱随和,实际上冷心冷情。若是旁人这么跟他寒暄,他大概就是敷衍一句,伯母留步。
可今日林晚音的话,他却莫名过了心。甚至真想某日闲了,来吃个便饭。
“伯母这么说,那我可就来了。我喜欢家常点的菜,没什么忌口的。”
林晚音心说,这孩子这个实诚劲儿,可一点不像王府出来的。心里对李云州印象更好了,“行,那咱们可说准了。”
苏清妤以为李云州是因为沈之修的关系,才和她家里人这么随意,也未多想。
送走李云州后,林晚音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感慨,“这孩子是个实诚的,心思也单纯。”
苏清妤差点笑出声,单纯?李云州这个杀神,可和单纯不沾边。
林晚音离家月余,心里自然也惦记几个孩子。
娘几个进了内室,小丫鬟们端了热水,捧了棉巾进来。林晚音洗了脸,又净了手,才招呼几个小的坐下。
“沈家内宅还太平么?”
“苏家那些人,又作妖了吧?”
“家里给无尘张罗的亲事,去相看了么?”
苏清妤忍不住抚额,母亲这些问题还真是……都问到了点上。
林无尘第一时间就想跑,却被林晚音直接叫住了。
“无尘,姑母没有催促你成亲的意思。姑母是想说,你若是不想成亲,我去劝你爹娘。”
“人活一世,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大周律》又没规定必须成亲,你只管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其他的事有姑母呢。”
这些年,关于林无尘的婚事家里没少催。上到林家老夫人,下到这些兄弟姊妹。可林无尘就是铁了心,不肯松口。
用林无尘的话说,两个陌生人,就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要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日子他没法过,他宁愿一个人自在逍遥。
从前林晚音也劝过他,可经过了和离这事,她才彻底想明白。
婚姻于人生的意义是锦上添花,若是不能,索性不如一个人自立自强,也好过两个人相看两相厌。
她用二十年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希望侄儿也被逼迫。
不光是侄儿,就是以后对苏清妤和苏顺慈也一样。只要是女儿想明白做的决定,哪怕惊世骇俗,不被世人理解,她也会全力支持。
林无尘也愣住了,他以为姑母要长篇大论。跟他说要成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他呢。
见他发愣,林晚音也不多解释。
“行了,无尘去忙吧。清妤和顺慈也回苏家看看,你二叔那个伤,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清妤以为母亲累了,便想说让母亲歇着,她们先回苏家看看。苏承衍刁难她母亲,她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今日这事,一定让苏承衍和整个苏家都长长记性。
又听林晚音继续说道:“我就不留你们了,我还要去跑马。”
“这新买的马,每日都得驯一驯。”
苏清妤错愕地看着林晚音,“母亲怎么想起来跑马了?有没有危险?初学是不是容易摔着?”
林晚音已经在吩咐小丫鬟准备骑装了,听苏清妤问起,便随口答道。
“我没出嫁的时候就会骑马,那时候跟着你外祖父去北疆边城做生意,在草原上跑马才是真的畅快。”
“后来成亲了,自然就不能再做这种出格的事了。”
说到草原跑马的时候,林晚音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苏清妤此时觉得,让母亲和离,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从林晚音这出去后,林无尘回了林氏商行,苏清妤则带着苏顺慈回了苏家。
进了苏家的大门,听说苏承衍被送回了二房住的旖霞院,苏清妤便往那边走去。
还未到旖霞院的门口,就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三夫人海氏。
苏清妤和苏顺慈一起行了礼,“三婶安好。”
海氏忙上前搀扶两人起来,“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
苏清妤隐约觉得海氏声音不大对,见她低垂着眉眼。
“三婶这是怎么了?”
仔细看,发现海氏眼眶红着,像是刚刚哭过。
海氏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怕一说话就忍不住要哭出来。
倒是她身边的丫鬟杏雨忍不住开了口,“大小姐不知道,因为二老爷受了伤,老夫人心里担心,就把我们夫人排揎了一顿。”
“这还不算,知道我们夫人的陪嫁里面有一株三百年的人参,话里话外希望我们夫人拿出来给二老爷补身子。”
海氏用眼神制止杏雨,又四下看看,生怕被人听了去。
苏清妤气得面沉如水,把海氏带到了不远处的树下,“三婶,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莫不如分家,离她们远点。”
苏承荀是庶出,分家自然分不到什么。可就算是买个三进的小宅子也好,总比如今的日子强。
她们夫妻受委屈不说,连带着孩子都要跟着受气。
海氏四下看看,也不瞒着。
“你三叔已经在想办法了,之前我们还想着等你祖母去了再分家,谁想到……”
苏清妤冷声接道:“等她去了?不是我说话难听,就以祖母现在脾性,怕是把您折磨的去了,她还硬朗着呢。”
“三婶跟三叔说一声,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还好三叔不是愚孝,不管是当年外放苏州,还是这次准备分家,都让苏清妤心里敬佩。
苏清妤想起二叔苏承衍,又问道。
“三婶,我二叔到底怎么样了?”
“是真受了重伤了,还是装的?”
海氏听苏清妤问起苏承衍的伤势,回道:“你二叔确实受了重伤,回来的时候后脑全是血。”
苏清妤心里冷笑,真的受伤了?可李云州说他并未打人,只是推了一下。
“大夫怎么说?”
“大夫给止了血,但是你二叔还昏迷着,说是最好请个太医。今日二小姐在善郡王府参加花会,听说太子殿下也在。已经差了人,去善郡王府找二小姐拿主意了。”
苏清妤听完海氏的话,神色耐人寻味。善郡王府?打人的就是善郡王府的少爷,这事最后八成不了了之了。
就算真是李云州打的,苏家应该也不敢去李家讨公道。毕竟整个京城都知道,永嘉公主对这个李家庶子视若己出。
可让苏清妤没想到的是,这事最后会徒增许多变故,让她始料未及。
此时善郡王府内,太子正和几位交好的世家公子谈诗论画。苏香菱则被一众贵女众星捧月,说着闺中趣事。李朝云今日也在,替母亲招待这些小姐们。
丘家的小姐瞄了一眼太子,又打趣般地对苏香菱说道:“苏姐姐才是真的有福之人,太子对你,可真是放在心尖上了。”
说出话有些酸,又带着控制不住的羡慕。
苏香菱眉目间有些傲娇,嘴上却说着谦虚的话,“几位姐姐快别说笑了,我和太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围着的众小姐心里暗骂苏香菱扭捏矫情,恭维的话又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说。生怕有朝一日苏香菱登上高位,忘了她们曾经交好。
几人正说的热切,有丫鬟进来在李朝云身边禀告。
“郡主,王府门口来了个小丫头。说是苏家的丫鬟,有要事要见苏家二小姐。”
苏香菱有些意外,家里怎么会这时候来找她?
莫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忙站起身,“郡主,我出去看看。”
李朝云见状也跟了上来,“我陪苏二小姐一道去吧。”
毕竟是在李家,她总要把人照应好了。虽说瞧不上苏香菱的出身,但她毕竟是太子表哥看上的人,还是要稍微抬举一些。
两人往外院走的时候,遇上了刚回府的李云州。
李朝云目光寒凉,面上却带着笑意。
“四哥回来了?太子殿下和众位少爷都在清凉台呢,四哥快过去吧。”
今日李家的庄子上出了点事,本来管事去处理就行了,但是永嘉公主却吩咐了李云州亲自去。
说好听点,是为了历练他。其实就是不想他参加花会,拿他当下人使唤。
李云州神色有些淡,“我这刚从田庄回来,一身汗味,就不去扰太子的驾了。”
明明他的话就是李朝云想听到了,可每次见到他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李朝云都打心眼里厌恶。
“既如此,四哥就先回去休息吧。”
敷衍的寒暄完,李朝云带着苏香菱去了外院待客的花厅。
来的人是苏香菱身边的丫鬟紫萝,见了苏香菱便连声说道。
“二小姐,府里出事了,二老爷被打了。”
苏香菱大惊,“怎么会被打呢?严重么?”
紫萝回道:“抬回府里的时候,后脑袋都是血,流的到处都是。”
“现在血止住了,但是人还昏迷着。大夫说,最好是能请个太医来看看。”
现在整个苏家,能请来太医的,除了苏清妤就是苏香菱了。
苏香菱刚刚还因为被太子青睐而心喜,以为自己马上就是京城的人上人了。可没想到转眼自己亲爹就被打了,这让她如何能忍。
“是什么人干的?那贼人抓住了么?”
紫萝看了李朝云一眼,有些迟疑。她不认得这位,但是猜也猜得出,应该是善郡王府的人。
但是不说又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打人的是善郡王府的四少爷。”
紫萝的话说完,苏香菱也僵在了原地。早就听说这位李家四少爷得永嘉公主的喜欢,那父亲岂不是要白挨打了?
一时间,苏香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是找李家给个交代,还是大度的说一句都是误会。
在一边的李朝云也愣住了,没想到这事还扯到了李云州身上。
她开口问了句,“我四哥为什么打苏家二老爷?”
紫萝想了想说道:“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送二老爷回来的官兵说了几句。”
“他们说二老爷守城门的时候遇上了大夫人,就是和大老爷和离的大夫人。”
“二老爷检查大夫人的货,大夫人不肯,就发生了争执。恰好李四少爷路过,就替大夫人出了头,还推了二老爷。”
苏香菱一听这话,也动了怒。
“父亲例行公事,竟然就挨了打,还有王法么?”
说完,又惊觉李朝云还在边上。
李朝云一听李云州是给苏清妤母亲出头,本就心生怒意。再一看苏香菱的表情,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她把苏香菱叫到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二小姐,我倒是有个办法。既能给你父亲讨回公道,还能让你在太子表哥身边稳稳地站住脚。”
苏香菱有些意外,李朝云不是该替自己哥哥辩解么?
看出她的疑惑,李朝云解释道:“其实我和这个庶出的哥哥,没你们看到的那么好,不过是我母亲仁厚罢了。”
对李朝云的话,苏香菱丝毫不觉得意外。高门大户,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她不关心他们兄妹的感情,只想知道李朝云想了个什么主意。
“郡主放心,今日郡主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对外说的。”
“还请郡主明示。”
李朝云拉着苏香菱坐下,又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其实我和李云州,关系一向不好。不光是我,就连太子表哥,对他都极为不喜甚至是厌恶。”
苏香菱听她提起太子殿下,也来了精神。
“这是为何?”
“李云州那人你刚刚也看见了,一个庶子,仗着我母妃的宠爱傲气的很。之前有几件事,让太子表哥很是落了脸面。但是表哥那人宽厚大度,并没有多说。可心里头,终归是有意见的。”
苏香菱心里琢磨李朝云的话,“那郡主的意思是?”
李朝云淡笑了一声,低声说了几句。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苏香菱凑近了些才听清。
“郡主这个主意确实好,既不让我父亲白白受屈,还能让太子殿下出了一口恶气。”
苏香菱心里清楚,李朝云是容不下这个庶出哥哥,利用她罢了。但是这不重要,她们之间各取所需,目的达到就行了。
李朝云见她答应了,又催促道:“你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我这就差人请太医过去。”
“至于太子表哥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还有,太子表哥不愿意提起他和李云州的纠葛,所以这件事你也别在他面前提起。”
苏香菱点头应下,心里担心父亲的伤势,起身匆匆告辞就带着丫鬟回了苏家。
她还不知道的是,此时苏家已经闹了起来。
一刻钟前,苏清妤目送海氏离开之后,就去了旖霞院的正房。
她进去的时候,苏承衍还没醒,府医徐老大夫正在开方子备药。
老夫人跟何氏守在床边。
见苏清妤进来,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清妤回来了,你快看看你二叔。好好的人被打成这样,这可怎么好啊。”
老夫人面露欣慰之色,苏清妤这么快就得了消息回府看她二叔,说明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苏清妤行了礼,又走到床边。见苏承衍还昏着,低垂的眉眼中泛起一丝冷笑。
老夫人跟何氏让了地方,所以此时离苏承衍最近的人就是苏清妤。
何氏起身说道:“母亲,我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苏清妤见何氏走了,趁着老夫人不注意就拔了根发簪下来。
下一刻,发簪尖就直接扎到了苏承衍的手臂腋下的位置。
就听苏承衍尖叫了一声,直接坐了起来。
苏清妤不动声色收起发簪,冷眼看着苏承衍。
老夫人闻声连忙推开苏清妤,坐到了床边。
“我儿怎么样了?叫的这么大声,可是做噩梦了?”
苏承衍喘了两口粗气,“我梦到有人对我用刑。”
苏清妤见人醒了,便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二叔是不是解释一下,今日为何对我母亲百般刁难羞辱?”
苏承衍一愣,他以为苏清妤是来探病的,没想到竟是来算账的。
老夫人听了苏清妤的话,也面露不悦。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二叔还伤着,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
“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知道惦记你二叔了。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还记得你姓苏么?”
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儿子,儿子受伤本就揪心,再听苏清妤这话哪里能忍得住。
苏清妤冷凝着眸子看向老夫人,“祖母,今日我可不是以苏家嫡女的身份来的。我是以林晚音女儿的身份,来替她讨回公道的。”
“祖母说我养不熟,您怕是忘了,我是母亲养大的。若是仔细算起来,我从小到大花的银子,也都是我母亲的陪嫁银子。”
老夫人一时间僵在那,她差点忘了,这个孙女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
“行了,你说也说完了,可以走了。既然你不拿苏家当家,也不用在这了。”
苏清妤怒极反笑,“说完就完事了?他言语羞辱我母亲,就白白羞辱了么?”
来苏家的路上,她已经差人打听了。当时苏承衍说的话,难听到了极致。
说她娘拿了苏家不少银子,当初的账册都是假的。又污蔑她娘在苏家的时候不敬长辈,不善待妾室和庶子庶女。甚至还说她说不守妇道,是因为外面有人才坚持和离。
刚刚她在榆树胡同的时候,母亲显然是怕她担心,并未仔细说。
一想到母亲当众被苏承衍羞辱,还被那么多人围着,苏清妤一口气便憋在胸口。
老夫人闻言沉声问她,“那你想怎么样?还想让你二叔去给她林晚音磕一个么?”
她本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苏清妤却认真思量了好一会。
“还是算了,我怕折了我娘的寿。二叔当众刁难我母亲,怎么也该带上厚礼,去鞠躬道个歉吧?”
还要敲锣打鼓,让京城人尽皆知才行。
苏承衍有些虚弱,但听了苏清妤的话,还是扬声说吼道:“你做梦,她算得上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道歉?”
恰好此时二夫人何氏端了熬好的药进来,药碗还没放下,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小姐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你二叔不过是例行公事,就被打成这样,你还也好意思说这些?”
苏清妤不怒不恼,哼了一声,“例行公事?我和三爷最近进出京城多次,怎么没人敢例行公事?”
“你们不就觉得我母亲一介商贾,不敢与官差为敌,才随意羞辱么?”
“若是换一个有权势靠山的,你们还会这么说么?就算是无意中得罪了,怕是也会巴巴的上门道歉了。”
说到这,苏清妤拽过边上的红木椅子坐了下来,“今日我就是母亲的靠山,要么二叔就照我说的做。”
苏清妤话没说完,就听何氏咬牙追问:“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不答应?那就看看我能不能搅的你们苏家不得安宁。”苏清妤冷笑着说道。
聊到这,老夫人跟何氏还有苏承衍几人,除了生气愤怒,还没有别的想法。
苏清妤说的让苏家不得安宁这话,她们觉得这就是大话。哪怕苏清妤嫁到了沈家,也不能对苏家的事为所欲为。
见几人不以为然,苏清妤继续说道。
“家里现在最赚钱的就是绸缎铺子吧?那些货可都是走林家的路子来的。只要我一句话,你们那绸缎铺子估计也就没生意可做了。”
“还有苏家在京城的几个田庄,本来是干旱缺水之地。后来林家修河渠的时候,我母亲特意求了我大舅舅,拐道到苏家田庄的上游。”
“要不要我去河渠开两个口子?今年苏家的田庄怕是要被淹的颗粒无收了。”
在场的几人脸色瞬间变了又变,苏清妤还在继续说。
“哦,对了。十五年前,苏家把祖坟从邵阳迁到了京郊。当时看中的那片座山头是风水宝地,山却是林家的山。”
“这些年,我舅舅一直等着母亲生下嫡子,好把那山直接送给苏家。”
“我母亲和离之后,我舅舅还在说,两家闹的再僵也不能扰了先祖的安宁。还说要找个机会,两家商议一番。苏家出点银子,山就给你们了。”
“你们可倒好,踩着我母亲耀武扬威。你们就不怕惹急了我舅舅,连你苏家的祖坟都掀了么?”
苏清妤说到最后一句,气势直冲云霄。
老夫人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这些事她不是不清楚,但又好像一直没过脑子。也可能是她私心里,不愿意去想这些。
此时被苏清妤一层层扒开,她才惊觉,就算是林晚音和离了,也不是她们能拉踩的。
林家能帮扶苏家,也能毁了苏家。
何氏一边听着苏清妤的话,一边把药碗递到了苏承衍手边。
苏承衍接过药碗,直接朝着苏清妤砸了过去。
翡翠眼疾手快,伸手挡了一下。
滚烫的药碗在空中翻转,直接砸到了老夫人脚边。
老夫人被吓得起身后退了两步。
一时间,整个内室乱成了一团。
平宁侯苏承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快步冲到苏清妤身前,扬起手就要打上去。
“你这个孽女,居然敢伤到你祖母,看我今日不教训你。”
跟在苏承邺身后的苏香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苏清妤的丫鬟挡掉了药碗,差点烫到了祖母。
便也跟着附和,“大姐姐你太过分了,祖母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交代?”
翡翠见苏承邺一巴掌就要打下来了,沉着脸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侯爷,我们夫人可不是您能动的。”
苏承邺冷声怒斥,“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一个奴婢也敢拦着?”
“给我让开,今日谁拦着本侯就打谁。”
翡翠自然不会听她的,抓着苏承邺的手腕没放。
就听苏承邺大喊:“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拉下去。我看今日谁敢拦着,我要打死这个孽女。”
“苏侯好威风,要打死我沈家的夫人,是不是得先问问我?”
沈之修面沉如水,从外面走了进来。
翡翠见沈之修来了,心里长出了口气,松开了苏承邺的手腕。
此时老夫人去了屏风后,由丫鬟婆子检查有没有伤到。
苏承衍则一阵天旋地转,气得说不出话。
能跟沈之修交涉的,只剩下一个苏承邺。
“贤婿来了,正好今日这事你评评理。”
因沈之修叫了他一声苏侯,所以他刻意强调了贤婿两个字。就是希望沈之修能记得,他是岳父。
沈之修走到苏清妤身边,确认她无事,才开口慢悠悠地说道。
“评理?苏侯可能误会了,我可不是来评理的。我是来给我夫人撑腰的,你们有事继续说,我听着。”
沈之修说着,就坐到了苏清妤身边,冷眼扫视着在场众人。
苏承邺下意识别过脸,沈之修寒凉的目光让他头皮发麻。
苏清妤冷凝着眸子,看着苏承邺。
“父亲不必动气,这是我与二叔的事。二叔不同意道歉也没事,苏家如果能动家法,我也能放过苏家。”
“若是苏家跟二叔同仇敌忾,那咱们就走着瞧。”
苏清妤今日摆明了,要给母亲做主。别说是亲爹,就是祖宗爬出来都没用。
苏承邺和苏香菱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何氏便在边上便低声解释了起来。
苏承邺越听脸色越沉,不过就是为难了林晚音几句,苏清妤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林晚音是她母亲,难道苏家就不是她娘家?
何氏解释的时候,苏清妤转头问沈之修,“三爷怎么来了?这事我自己能料理好。”
沈之修宠溺又心疼地看着她,“我本来是想接你回府,还好我来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差人告诉我一声。”
苏清妤眼睛再次看向苏承邺几人,幽声说道:“我心里有数。”
这些都是小事,让沈之修来是大材小用了。这些日子她看的出来,沈之修心中有大抱负,有想做的事。内宅的事,她轻易不愿意麻烦他。
等到何氏解释完,老夫人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几人再次坐下。
苏承邺怒视着苏清妤,厉声说道:“就算这事你二叔有错,难道你就没错么?”
“你回府之后,一再的顶撞你二叔,忤逆你祖母。就连我这个父亲,你也没放在眼里。就算是受家法,也是你先受。”
后面一句因沈之修看向他,苏承邺莫名有些心虚,语气便软了些许。
苏清妤眼皮微抬,说出的话漫不经心。
“我好好说了,你们好好听了么?”
“今日我不是来尽孝的,我是来给我母亲讨公道的。”
“若是有一日,苏家长辈需要我磕头烧香,我自然也不会含糊。”
苏清妤心里有气,说话便也肆无忌惮。
这句话说完,苏家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苏香菱娇声呵斥道:“大姐姐你说的什么话,这是诅咒祖母还有几位长辈么?”
苏清妤神色莫名,“诅咒?二妹妹怎么会想到诅咒上去?我说的是去护国寺给长辈们祈福敬香,二妹妹以为我说的什么?”
苏香菱一时语塞,到嗓子眼的话不敢说出口。苏清妤还真是能狡辩,她明明是在咒几位长辈早死。
老夫人气得连着咳嗽了几声,想打骂又顾忌沈之修。但是若答应苏清妤的要求,又咽不下那口气。
一时间,众人倒是僵持住了。
沈之修坐在一边静静喝茶,一句多余的话都未说。苏清妤和苏家怎么交涉,他都不会管,只要他夫人不受欺负就行了。
苏香菱抿着唇,看看父亲苏承衍,又看看苏清妤。想起朝云郡主的话,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苏清妤已经没了耐心,苏家不答应也无妨,她并不十分在意。“三爷,我累了,咱们回吧。”
苏香菱忙开口劝道:“大姐姐先坐,刚刚我母亲都跟我说了,这事确实是我父亲不对。”
又转头劝老夫人,“祖母,依我看这事还是照大姐姐说的做。大伯母没和离之前,对我父亲也多加关照。父亲这事确实做的太伤人心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去道歉。”
老夫人跟何氏都一脸错愕,在床上的苏承衍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他女儿说的话。
苏清妤眉目微蹙,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香菱这话说的,怎么都像是有什么阴谋。
何氏忍不住说道:“香菱,你怎么能向着外人?你父亲有什么错?他是奉公执法。”
苏香菱走到何氏身边轻声劝道:“就算父亲是例行公事,也不该那么对大伯母说话。他是小的,去道个歉怎么了?”
说完,她又走到苏承衍床边,“父亲,女儿的意思是,父亲还是去给大伯母道个歉。大伯母从前对我们不薄,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结了仇。”
说着话,苏香菱又冲着苏承衍眨了眨眼。
苏承衍一愣,女儿这意思他看懂了。让他先应下,她自有打算。
这些日子女儿在京城风生水起,说话行事也比在黔州的时候有见地。此时这么说,定然是有原因的。
苏承衍点了点头,“香菱说的对,等我好些了,就去道歉。”
见苏承衍答应了,苏香菱又走到苏清妤身前,冲着她福了福身。
“我先给大姐姐道个歉,这事说开了,咱们还是一家人。可千万别因为我父亲糊涂,大家生分了才好。”
苏清妤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二妹妹能这么想是最好了,咱们自然还是一家人。”
苏承邺见状,也知道事情只能这样了。便打起了圆场,和沈之修说了几句闲话。
屋内的气氛,就这么诡异的和谐了。苏承衍也答应,等过个两三天他身子好些了,就郑重的上门道歉。
不多时,李朝云帮忙请的太医到了。说是伤到后脑不能大意,还是要喝几天药,他再来复诊。
太医离开之后,苏香菱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我先回去换身家常的衣裳,稍后再来照顾父亲。”
她今日参加花会,衣裳穿的繁琐,又是满头珠翠。
苏清妤心思一动,随口说道:“我还没去过二妹妹的院子。”
又转头看向沈之修,“不如三爷和父亲去外院喝杯茶,我随二妹妹去看看,我们姐妹也好叙叙旧。稍后我去外院寻三爷,咱们一起回府。”
苏香菱一怔,狐疑地看了苏清妤一眼。
苏清妤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妹妹不会不欢迎吧?咱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别被长辈们的事影响了才是。”
苏香菱闻言心下了然,苏清妤应该是看她要入东宫,有意上前跟她示好。
这种人,这些日子她见的多,丝毫不觉得意外。
“既如此,大姐姐就去我那喝杯茶吧。”
苏香菱最享受的,就是别人对她从不屑到恭维,自然不会拒绝苏清妤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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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