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洪河的歌(外一首)
文/赖永强
儿时的故乡,天空很高
很蓝。云朵下一条落洪河
蜿蜒而过乌蒙山脉
大娄山西段,是长江的
二级支流赤水河的
毛细血管。曾经
朱毛红军于此蜻蜓点水
巧妙四渡,闪展腾挪
游戏过穷凶的敌顽
那时,年少不知愁之味
不知眼前的小河,从哪来
流哪去。只知道河水
滔滔,奔流不息
如诗如画地,浸泡了
小伙伴们整整一个童年
它从山里出来时,骨瘦
嶙峋的样子,农夫们
就用它洗犁、洗耙
洗老水牛一身的汗
还有,风里雨里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一大把疲惫与心酸
待它流经主城
肥胖的身段时,大妈们
用它洗衣、洗菜
姑娘们用它洗头、洗被单
小伙伴用它洗野果,洗
沾满河沙的屁屁与光脚板
隔壁的覃老师用它洗诗
桥脚的张大爷用它
洗朝阳,浸泡老来的
黄昏与落日之恋
……
而今,落洪河许是老了
一幅孱弱纤细的身段
就像一条小溪,抑或
大地的一道泪痕浅浅
锈黄色的河水失去了昔日
的湛蓝;乱石嶙峋中
鸟语和蛙声渐行渐远
依稀一两棵黄桷树,实在
摇曳不出,记忆中
那一场场溢满灵性、和美
纯朴而闲适的清欢
呜呼,河水干涸
浩宇之子日益变暖,绝非
乌蒙山脉大楼山之过
敢问,天下的生灵
地球村的精英们
该不该出来走两步
有没有痛心的
想想、看看
……
外婆的目光
那年,我去苏家坝探望
独居乡下的外婆
在外婆家的宅基地
一间年纪尚轻的
小木屋,成了外婆
租借来遮风挡雨之地
外婆安坐在窗内,目光
投向很远,一直翻过对面
那道山粱。因为
很久以前,她的儿女们
就曾经从那里,牵着
高头大马,短暂归家兑现
过母亲心心念念的归期
外婆是一个贤者,守着
几十石田租,却帮着
打土豪分田地的佃户们
培养了一群紧随着地下党
在镰刀斧头下宣过誓的
儿女,还招来土匪把老宅
一把火烧了个彻底
外婆是一个智者,她知道
要得人活我,除非
两个我的中庸,明白
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
的衣服的道理。天亮了
她却被遣回了原籍
多年以后,我又去了
苏家坝,外婆家的宅基地
仍荒芜在那里。那间
如烟的小木屋,已随历史
的风雨而去,而外婆的
目光,却依然久久地
萦绕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