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湖夜话]张远浩的随笔《钱》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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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23 00:00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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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
张远浩
我八九岁的时候，做过一次梦，梦见自己在路上捡到很多钱。捡到钱后，我立即邀请村里的几个小伙伴，结伴一起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村庄。 我们在附近的一条大路上兴奋地等候过路的汽车，我们上车后去了离家一二十里路的小镇。 我在小镇上买了很多零食给自己的伙伴吃，又给他们每个人买了一瓶汽水。 后来，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卖甘蔗的女人，我给每个小伙伴买了一根甘蔗，当然，我自己也买了一根。 回去的路上，我们扛着甘蔗，一边说笑，一边喝着汽水。 村里一个叫四毛的男人，在路上看见我们。他问我，谁给你们钱买甘蔗的？我说，不是谁给的。是我在路上捡的。他说，捡的钱，应该交给老师，等老师弄清楚是谁掉了钱，再把钱还给谁。 我连忙掏出各口袋里的钱给他看。他说，给我两块钱买包烟，我就不告诉你父母和老师，你们就可以天天上街来，买汽水喝，买甘蔗吃，买包子吃…… 再后来，一泡尿胀醒了我，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捡钱的梦。 遗憾的是，上初中后我再也没有做过捡钱的梦。但我明白自己手头有钱是一件好事。因为学校里的菜汤有五分钱一碗的素菜汤，也有两毛钱一碗的荤菜汤。 那个年代，我和同学们大多没钱，没钱就自己带菜去学校。有时候，带的是辣萝卜条，或者是辣椒糊。上初三时，我有好几次，从同学云刚手中的罐头瓶里倒些小鱼或黄豆吃，云刚很随和，是个脾气好的好友。所以坐他前后的同学，都喜欢分他的菜吃。 没钱的日子，自然总是吃不饱，身上除了过年时能穿新衣，平时总是穿着旧衣服。 那时候，我们小孩从来就不跟家里的大人讨钱买零食，家里的大人从来就不给钱小孩用。过年时父母亲给一两块钱压岁，大年夜给的，到了初三四就收回去了，理由是，留着上学，交报名费！我记得上初三时，我一学期的学费只要五块钱。 出社会后，我先做了很多年民办教师。每月只有十几块钱补贴。村里的工资，一直挂在账上，所以手头没钱的苦，我真是吃够了。比如，看到家里房子屋顶漏水，我想把旧瓦破瓦换掉，想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虽说做民师时，我断断续续因发表一些短文，多多少少得到一些稿酬，但我从来就不敢随便乱花。 分田到户后，吃喝穿着的问题总算解决了。因为我每年养过一头猪，养过一二十只鸡。温饱问题解决之后，我的想法又前进了一步。于是漏水的旧房子，推倒新建了，建房之后，我手头又没钱了。 于是离开学校，去南方打工。给一家公司做仓管，兼做会计助理。平时拿的仍然是辛苦钱，照例不敢随便乱花。因为儿子要上高中，上大学，所以我每月薪水都乖乖交给了妻子，手上只留一些薪水之外的稿酬。 那些年，节假日，我不是躲着看小说，就是去衙口海边玩，因为衙口的海边沙滩是不收费的。公司里一些工友认为我常去海边玩，认为我是一个浪漫的人，其实我不过是为了省钱罢了。 有一年，带小学六年级班主任，班上一女生，私下里拿走了他爸爸钱包里八百多块钱。拿到钱后的一个多月，每逢周末，她都带班上好几个女生去街上买很多零食。她爸知道后，找到学校给了她两耳光，可钱已经被她用完了。她爸打她时，她居然像刘胡兰一样昂着头说，我长大了还给你！ 我还记得，三四年前，我的一个表姐离婚后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如果不是钱一下子太多，她老公是不会跟她离婚的。 她说她老公没做包头之前，家里日子过得非常好，就是因为她老公做了几年包头，钱一下子多了，手头一下子活了。手头一活，人心就野了。有一次，她老公在一野店里嫖娼被抓到。不久，他就包了一个做小工的外地姑娘。又不久，她老公就吵着跟她离婚了。 最近，我写了一篇关于张爱玲的短文。写后想起她说过的一句话：我这一辈子，吃过很多没钱的苦，但我从没上过钱多的当。原话我一时记不准，但意思我一看就立即明白过来。 所以有时候，我对自己说，不缺钱用就好，身体健康就好，每年能看到春天就好！ 也许就是因为有了这个简单的想法，我平常做梦时，即使没捡到钱，照样睡得踏踏实实，仿佛所有的梦都有助于我深度睡眠，又仿佛它与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2025年1月21日于武汉盘龙城巢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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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浩，生于1963年4月30日。1982年第一次在江苏巜少年文艺》上发表第一篇小说。之后的作品散见于巜中国青年》《青年月刊》《年轻人》《黄金时代》巜涉世之初》巜辽宁青年》等杂志。在新浪开有张远浩博客，有部分诗歌，随笔被港台刊物转载。著有散文随笔选巜树尖上空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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