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文化·未来伦理·共同价值
Science Culture · Future Ethics · Common Valu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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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玲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总经济师、执行局副主任、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导语：2024年9月20日，第八届太和文明论坛国际关系分论坛在京举行。与会嘉宾围绕“展望国际政经变局，共谋安全发展之道”这一主题进行深入交流探讨。以下将有关嘉宾发言做梳理分享。
当前，世界经济和二战结束后以和平发展为主题的外部环境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世界上很多的经济问题都是由非经济因素导致的，比如战争，比如大国竞争博弈，比如生态环境恶化，比如不同文明之间产生的冲突，比如全球治理方式异化带来的全球性挑战等等。这些非经济问题恰恰是导致世界经济发生剧烈颠簸的最重要原因。世界上很多经济结构的巨变并不是由于原有的或者客观的经济规律在起作用，因此很难用已经成为思维定式的西方经济学理论或者西方话语体系来解释，比如边际效益递减、国际贸易分工与交易、全球要素配置、全要素生产率评价等等。在一些情况下，美西方几乎完全脱离了用经济学解释世界经济的轨道。用西方经济学理论拿来解释现在的世界经济，还能解释得了吗？
有人说，美国正在通胀，中国正在通缩；有人说，中国应该向美国学习，提高通胀水平；甚至有人说，中国应该把通胀提到6%，再从6%打下来，这样才能解决中国经济问题。这是什么理论？按照西方经济学理论给中国经济开出了药方，但这样的药方能解决中国经济问题吗？显然不行。现在美联储已经顶不住了，降息一下子就降了50个基点。一些人说，美国降息，中国应该比美国降得更快；美国降了50个基点，中国就应该降到零利率甚至负利率；现在的中国和20世纪90年代的日本一样，如果中国不降息，中国经济就不行了。这些看法是否值得斟酌？美元降息主要是因为美国已基本达到了控制通胀率的预期目标，而且靠通胀和高利率支撑的虚假经济繁荣快撑不住了，按照现在的利率水平，美国一年的利息支出就将近2万亿美元。原来我们都讲逆周期调节，当大家都看衰美国时候，当美国顶不住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就不继续坚持逆周期调节了？是不是应该提高对人民币升值预期？哪怕我们止步不动、进行观望，或者允许人民币适度升值，等中国经济稳下来后再调整人民币汇率。目前中国经济在世界经济格局中所处地位已经完全不同，中国原本属于出口导向型经济体，而现在是坚持进口导向、进出口平衡导向。如果人民币升值，中国进口增加，但出口企业会有损失；如果人民币贬值，对中国出口企业有利，但对进口企业和出海企业则不利。过去几十年中国推动开放主要是“引进来”战略，现在中国企业“走出去”到国际市场配置资源。因此，中国对度的把握应该与过去不同，如果我们进行汇率调整，就要考虑对开放战略和贸易结构调整。世界经济现在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时期。随着世界格局急剧演化和重塑，今后一段时期特别是近十年将决定世界和人类社会发展的趋势，甚至奠定未来长周期发展的基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已拉开序幕，过去十年中国通过共建“一带一路”、各项国家战略集成培育新质生产力、在科学技术上“补短板”“换赛道”“锻长板”等，已经在美国对中国的遏制、打压、围堵中冲出了重围。未来十年，大国竞争博弈会比前十年还要激烈，不管美国是谁当政。为什么？因为前十年中国经济发展水平距离美国越来越近，美国从疑虑到焦虑到恐慌到疯狂，到遏制打压，到极尽一切可能的手段力图阻止中国继续前进。未来十年，中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形成了战略性、结构性的相持。在这样的阶段，美国不打压你打压谁？美国政客在对华战略上已基本形成共识。美国一些政客指出，中国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全面挑战美国的国家。2022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再次把中国定位为“美国唯一的、头号的战略竞争对手”。必须认识到，现在和今后一个时期，我们的外部环境确实严峻。有人说，是不是中国出什么问题了？为什么我们的外部环境这么严峻？这不是因为中国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因为中国走在了正确的发展方向上，而是因为中国站在了历史正确的一边。在战略相持阶段不被对手打下去，对手就会担忧自己很可能会掉进悬崖。中国自身非常努力，积极解决我们存在的自身矛盾和问题，争取作为世界增长主要拉动力的动能不减。我们也不希望对手掉进悬崖，而是希望大家共同前进。然而，我们的愿望和他们的愿望是完全不同的，中国希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美国政客的愿望是只让自己国家伟大，再次伟大，永远伟大。按照美国政客说法，美国起码要再领导世界一百年。我们看不到未来一百年是什么样子，但可以判断的是，如果美国不改弦更张，不可能再领导世界100年。未来十年将是中美竞争博弈最激烈的十年，也是世界经济处于不确定、不稳定、不可预测的十年。第一，南北关系会发生重大调整。全球南方将整体崛起，成为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最主要的动力。全球南方国家实际上就是在殖民时代被殖民的国家，也是在民族解放运动中获得国家主权的国家。《南方国家洞见》发布报告，认为一共有153个全球南方国家。全球南方国家包括世界上经济增速最快、经济发展动能最高的国家，大部分都是人口大国。近几年仅亚洲对世界经济增量的贡献就在60%以上，中国经济占世界经济增量的30%以上，印度占10%以上。除了过去被殖民的国家，土耳其、沙特等中等发达国家或中间国家，现在也在加快发展。全球南方的整体崛起以中国为代表，中国1952年的GDP是679亿元，人均GDP为119元。到2023年中国GDP达到126万亿元，人均GDP达到8.936万元。从1978年到2022年，世界人均GDP增长了313%，而中国人均GDP增长了3033%。除中国外，全球南方大国还包括印度、印尼、越南、土耳其等国家。自1978年以来，已经有几十亿人摆脱了绝对贫困。南北关系在世界结构性变化中会越来越突出，不结盟运动、77国集团、金砖国家联盟、上合组织等全球南方国家组织正在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第二，国际货币体系会发生重大的结构性变化。这个过程将在未来10年、也可能在比十年更长一点时间里不断推进。从1945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以来，美元一直是国际货币。1971年美国宣布和黄金脱钩后，美元就成为了真正的纸钞，成为靠国家信用支撑的货币，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现在。目前美元占全球外汇储备的58%，占贸易结算货币分布的46%。这种状况还能不能持续下去？我认为难以持续。一是美国国家信用正在下降或者崩塌。二是全球149个国家已经开启了“去美元化”进程，这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副总裁向全世界宣布的数字。三是美国41个州已经开始用黄金白银替代美元。美元之所以仍然具有霸权地位，是因为通过了三个大循环在世界上获利。第一个大循环是美联储发行美钞，美国财政部买进美钞，美国财政部再将其变成美债出售。现在70%以上的美国国债由美国机构和老百姓购买，其余由世界各国金融机构和资本持有者购买。疫情期间，在美国发钞最多的时候，60%的美债是美联储购买，现在美联储还有4.4万亿的美债。第二个大循环是美元、黄金和大宗商品在国际上的大循环，黄金和大宗商品和美元产生了联动关系：美元升值时，黄金和大宗商品就可能降价；美元贬值时，黄金和大宗商品就可能涨价。但现在这种规律已经被打破，美元在升值，黄金在涨价，大宗商品也在涨价，通胀居高不下。第三个循环是美元和全球的股市、债市之间的联动和循环，现在这个循环也在被打破。未来国际货币体系会发生比较大的变化，美元霸权不能说现在就要结束，但距离其未来真正结束还需要多少年？未来能否形成全球公认的货币，或者货币（包括数字货币）的互联互通，或者更为合理、公正、畅通的货币或结算工具？全球投资者都在思考这些问题。第三，科技革命导致世界经济形态发生重大变化。科技革命会填平很多鸿沟。欧美在前三次产业革命和科技革命站在世界最前沿和策源地。但现在发生了非常大的结构性变化，原因就是中国的科技创新正在迎头赶上，并且已经实现了结构性突破，例如芯片即将成为中国第一大出口商品。中国的结构性突破要感谢美国，特别是要感谢特朗普，没有美国和特朗普对中国的遏制打压，没有我们的顿悟，我们“补短板”的速度就不会这么快。以前，中国并没有要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际国内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考虑，很多企业认为原来产业链、供应链挺好的，你卖我买，你生产我销售，你原创我把原创的东西变成场景，你成本低我成本也低，虽然你多赚钱我少赚钱，但我愿意让你多赚钱，当时我们是甘于接受这样的全球产业分工的。目前形成新的全球产业分工、科技革命的变化，是美国联合盟友对中国的遏制、打压、围堵、封杀所带来的必然结果。中国是具有五千年文明和14亿人口的大国，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不亚于美国人民。美国设计芯片的前6位科学家中有5位是中国人，其中4位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毕业。真的感谢改革开放以来美国给我们培养了几百万人规模的留学生，他们中的一些人回国以后，有的成为了学术领头人，有的成为了战略科学家，有的成了独角兽企业的创业者。中国还有很多家长要把孩子送到美国去留学。其实，我们对美国没有抵制，没有反感，我们还是在向美国学习。但是美国不让中国学习了，不仅所有的先进技术都要对中国实行封锁，还要斩草除根，不让中国留学生进入这些学科。美国提出的目标是要创造领先中国两代以上的科学技术，这在个别领域能够实现，但能在所有领域都实现吗？中国有没有可能创造出领先两代美国的技术？完全有可能，因为科技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而且这种变化会越来越明显。第四，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的结构会发生重大变化。原来，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和贸易圈由亚洲和东亚、欧洲、北美三个中心组成。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世界格局加速演化，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可能会逐渐两极化：一是中国和东亚，这一极会继续强化；二是北美，美国《通胀削减法案》等措施已经吸引到很多企业特别是欧洲企业。欧洲正在快速弱化，遭受到了四重打击。一是欧洲经济大幅度下滑。二是欧元地位大幅下滑，从俄乌冲突前占世界结算货币的38%下降到如今21%左右，比伊拉克战争、科索沃战争蒙受的打击还大。三是欧洲高通胀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决。四是欧洲企业特别是头部企业的产业链和供应链在向美国转移，个别在向中国转移。欧洲现在也没有丘吉尔、戴高乐那样伟大且充满智慧的政治家，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除了提出“去风险”，没有提出任何对整个欧盟长周期性发展有利的政策。因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贸易关系将发生重大变化，不是“去中国化”和“去风险”，而是欧洲的弱化。第五，全球的能源格局会发生重大变化。原本按照2016年BP的预测，到2040年全球能源总体上是供大于求的。但俄乌冲突爆发后，能源危机却成为了导致通货膨胀的第一原因。“北溪”天然气管道被炸后，欧洲失去了来自俄罗斯的低价能源，全球能源市场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一是供求关系变化，全球能源交易中心从大西洋向太平洋转移。二是能源结构变化，新能源发展速度非常快。中国水电水利规划设计总院报告显示，2023年我国可再生能源累计装机规模突破15亿千瓦，占全国发电总装机比重的51.9%。三是能源革命迅速发展，“双碳”、减碳、碳交易都在进行。虽然俄乌冲突爆发后一些国家放慢了脚步，但中国正在实实在在地做，已经成为新能源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位居全球首位的国家。21世纪以来世界25%的新增绿化面积来自中国，目前中国节能降耗减排和新能源产业居于全球前列，这样的例子有很多。第六，全球贸易格局会发生重大变化。全球贸易体系和贸易规则受到严重挑战，将一国的规则变成打击他国的“准国际规则”的恶行还将持续，扭转全球贸易体系紊乱局面的斗争也将长期化。随着右翼势力在世界上一些国家的崛起，贸易保护主义和孤立主义更趋严重。目前世贸组织7名大法官空缺5年，贸易争端解决机制已停摆。据IMF统计，近年来全球贸易壁垒和贸易限制措施激增，仅近五年贸易限制措施数量就增长近4倍，由2017年的605项上升至2023年的3000项。美国发起的对华贸易战，以及在对俄制裁中采取的贸易极端措施，已经造成了世界贸易体系的紊乱。从特朗普到拜登发起的对华贸易战，无一不是把本国法律转化为国际贸易战武器，破坏了国际贸易规则与生态。特朗普开启中美贸易战，冲击了正常的国际贸易秩序与规则。拜登不仅没有消除其影响，还有“创造性发展”。一是通过组织盟友采取贸易封锁和禁供政策，在高科技领域对中国“卡脖子”，防止中国技术进步与超越。二是“脱钩断链”“去风险”，在半导体、稀土等关键矿产、药品、量子技术等领域“去中国化”。三是长臂管辖，对中国企业进行制裁，不允许美国、欧洲、日本、韩国等企业与被制裁的中国企业开展贸易。四是禁止中国与贸易伙伴开展正常贸易，迫使中国在贸易伙伴与美国之间“二选一”，否则就对中国进行贸易制裁。五是对美国的贸易伙伴施压、或者组织“小团伙”收缩对中国的投资与贸易，如对墨西哥和越南等国施压。未来，美国发起的对华贸易战存在几个走势。一是美国利用贸易制裁对竞争对手进行打击的做法将成为常态。无论是拜登还是特朗普执政，都可能将贸易战用作对华长期竞争博弈的一种手段。特朗普如果获胜，很可能发动更猛烈的对华贸易战，推动彻底对华“脱钩断链”进程。7月6日通过的共和党党纲就包括：主张“爱国主义的、美国优先的”经济政策，承诺“重新平衡贸易，确保在战略上独立于中国，振兴制造业超级大国地位”；取消中国的最惠国待遇，逐步停止进口必需品，并阻止中国购买美国的房地产和工业；阻止进口中国汽车，以重振美国汽车业；将关键供应链带回本土；买美国货，雇美国人。一边是现任总统拜登已宣布将中国电动汽车进口关税从25%增至100%。一边是还未重返白宫的特朗普已急不可耐地扬言将对所有中国商品征收至少60%的关税。而紧随美国的冯德莱恩已经宣布对中国电动汽车加征最高38.1%的高额关税。中国之所以与美进行坚决斗争，最终是为了推动中美走向合作而非对抗，是为了让中美共同为人类社会和事业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中国战是为了和，不战则不能和，战不赢也不能和。所以，我们既要看到美国的实力和中国面临的严峻风险挑战，也要看到自己的优势、底气和韧性。关键是中国能不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是中美两个大国竞争的终极博弈，是美国对华发起的直接挑战。同时，贸易战必将使美国、欧盟及其跟随者受到反噬，尤其加速美国由盛转衰。贸易战不符合贸易规律，也不符合WTO规则，必将导致两败俱伤或者多输局面，对中国等受制裁国家不利，对美国不利，对世界也不利。美国在对华贸易上必须从间歇性止战或持续性对抗，转向制度性、建设性、互补性的合作，才有可能放慢美国由盛转衰的步伐。经过贸易战、科技战等反复较量，美国将在“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下为了止损而不得不再度走向合作。第七，全球治理结构会发生重大变化。二战结束后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国际规则和全球治理体系正在被美国抛弃或修正。在这套体系中，核武器的出现打破了“依靠全面战争鱼死网破”的路径依赖，霸权国家转而通过主导制定规则标准，攫取全球利益，收割世界财富。这种做法虽然比战争更轻松、更有效、更有“道德感”和“正义感”，但现在已被揭穿。我们现在需要更加广谱、更加多元、更加多维度、更加与全球文明相适应的新的全球治理体系和治理方式。中国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以及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都是对世界作出的重大贡献。在世界经济格局发生重大变化的趋势下，中国正在为世界和平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