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文化·未来伦理·共同价值
Science Culture · Future Ethics · Common Values
![]()
导语：2024年9月20日，第八届太和文明论坛国际关系分论坛在京举行。与会嘉宾围绕“展望国际政经变局，共谋安全发展之道”这一主题进行深入交流探讨。以下将有关嘉宾发言做梳理分享。
今年4月16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更新《世界经济展望》报告，将2024年全球经济增速预期上调至3.2%，比年初的预测值高出0.1%。报告强调，全球经济虽然展现出较强韧性，但仍面临各种不确定性。IMF总裁格奥尔基耶娃当时特别强调，虽然世界避免了经济衰退，但经济形势仍不容乐观，甚至有可能面临“低迷和令人失望的十年”。全球经济低迷，背景复杂，原因很多，涉及到政治、经济、金融、气候变化、地缘冲突等各个方面。单从经济角度看，过去几个月我们看到全球经济“碎片化”还在加剧。第一，关键航路受阻，全球供应链受到严重影响，物流成本和商品价格大幅上涨。乌克兰危机导致黑海商业航运停滞；加沙冲突引发红海危机，阻断了亚洲通往欧洲最便捷的海上航路；干旱迫使巴拿马运河实施航行限制，严重影响了连接太平洋与大西洋的航运。这意味着全球供应链的五大中转点中已有三个受到了地缘冲突和气候变化的影响。维护全球航路的畅通，已成为恢复和保持全球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之一。第二，美欧对华“脱钩断链”“去风险”，不仅严重干扰了美中、欧中经济合作，还造成很坏的世界性影响。多年来，美中欧一直是引领世界经济发展的前三大经济体。2023年，全球GDP总量达104.79万亿美元，美中欧GDP加起来达58.7万亿美元，全球占比56%。基于三大经济体的体量，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自然成为影响全球合作的风向标。美国对华“脱钩断链”始于特朗普政府，特朗普政府的动机可能是想通过高关税，限制对华进口，减少贸易逆差，并引导一些制造业回流。拜登政府则为“脱钩”和“去风险”赋予了战略考量，着眼于尖端半导体等先进技术，一方面禁止对华出口，另一方面则开始所谓的“友岸外包”，切断与中国的合作。2022年，中美贸易额创历史新高，中欧贸易额也在增长；2023年，中美贸易额比2022年下降11.6%，中欧贸易额下降1.9%。需看到，尽管美欧等发达国家将经贸问题“政治化”“泛安全化”以及对华“去风险”不可能限制中国的发展，但将对全球产业链和经贸合作造成严重破坏。第三，二战结束后，经济制裁一直是一些大国惯用的手段。有些制裁是合理合法的，如经过联合国授权的制裁，但多数制裁是单方面的。历史上，对一国的制裁大都仅对该国带来损失，不会对全球产业链造成影响。但2022年2月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针对俄罗斯的制裁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以及国际经贸制度都产生了严重影响，加剧了全球经济的“碎片化”。俄罗斯作为世界十大经济体之一，在2011年加入世贸组织（WTO）后，曾为全球贸易体系的完整性增添了不少光彩。但在当前遭受制裁的情况下，俄罗斯被迫创立了一套规避制裁的经济合作网络。第四，美欧的绿色壁垒也在进一步加剧全球经济的“碎片化”。过去两年多来，美欧针对中国的新能源产品，特别是已获得世界各国认可的光伏及风电装备和电动汽车，先后掀起了构筑绿色壁垒的浪潮。2022年8月，美国推出《通胀削减法案》，目标是为本国电动汽车等新能源产品提供巨额补贴，以限制进口，保护本国产业。2023年3月，欧盟发布《净零工业法案》和《关键原材料法案》，目标是在光伏等八个关键净零技术领域实现40%的产品在欧盟国家内部生产。更可怕的是，2023年4月，欧洲议会和欧洲理事会先后通过了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这实际上就是一部碳税法。该法案于2023年5月生效，目前仍处于过渡期，将于2026年正式实施。该碳税机制是欧盟针对部分进口产品设定碳排放量标准，要求进口到欧盟或者从欧盟出口的高碳产品缴纳相应额度的税费，或退还相应的碳排放配额（CEA），涉及的产品包括钢铁、水泥、铝、化肥、电力和氢产品。这意味着届时凡是进入欧盟市场的此类产品，均需获得碳证书。在缺少WTO绿色标准的情况下，按欧盟标准推进绿色壁垒的破坏性远超保护本国市场和产业链的范畴，将在未来20至30年严重影响为应对气候变化所急需的新能源产品的生产和普及。以上提到的四个问题还不是当前全球经济“碎片化”的全貌，但已让我们看到了全球经济面临的巨大风险。我们也看到，全球经济“碎片化”不是市场自发的行为，而是政治操纵的结果。2023年初，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教授丹尼·罗德里克（Dani Rodrik）曾撰文指出，世界主要大国的安全机构能够操控经济的趋势，这可能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中国有句谚语，拨开云雾见青天，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既要重视全球经济“碎片化”的危害，努力避免其进一步加剧，又要看到经济全球化虽然受挫，但仍具有很强的韧性和生命力。第一，1995年WTO成立后，随着2001年中国的加入和2011年俄罗斯的加入，人类终于建立了世界统一大市场。这个大市场不可能因为个别国家的行为而改变，“全球南方”国家也不会允许世界统一大市场再次回归阵营化。第二，随着WTO的建立，世界上已形成以WTO为中心、众多区域及双边贸易安排所支撑的全球贸易体系。面对当前的地缘政治冲突，即便大国之间、主要集团之间缺乏共识，也只会影响全球贸易体系的效率，而难以改变体系本身。第三，区域经济一体化正在成为修补经济全球化的一个重要方面。从欧盟到非盟，从北美自贸区到加勒比自贸区，区域贸易安排正在成为推动区域增长的重要平台。中国所加入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已于2023年6月生效。作为迄今为止覆盖人口最多、经贸规模最大的自贸区，RCEP已在促进区域合作方面释放出巨大能量。在2023年全球贸易普遍下降的背景下，RCEP区域内中间品贸易占全球贸易总额比重上升至66%，展示出较强的稳定性。预计到2030年前后，东盟GDP总值将达到6.6万亿美元左右，成为仅次于美国、中国、欧盟的世界第四大经济体。预计到2035年，亚洲GDP总值占世界的比重将由2021年的39.1%上升到45%至50%。第四，全球经济“碎片化”催生了全球价值链的区域化。一是全球生产网络将出现多个区域或次区域生产中心；二是依赖区域内资源和商品的本地化生产将不断增长，但区域价值链不会是封闭的；三是国际投资包括区域外投资仍是区域价值链的主要驱动因素；四是跨区域外商直接投资（FDI）将会减少，但区域市场内的FDI将增加。第五，与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和本世纪中叶碳中和目标相关的投资，将成为2050年前世界投资的重点和各国合作推进的主要目标。2015年，世界各国领导人制定了《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包括17大目标和169个子目标。但去年联大进行了中期评估，认为已落实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不足15%。未来6年中，各国将加大与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相关的投资。也是在2015年，世界各国领导人制定了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在去年迪拜召开的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首次进行了全球盘点，并通过了“阿联酋共识”，决定启动全球有序脱离化石燃料的能源转型进程，以在本世纪中叶实现碳中和。据有关国际机构预测，为实现这一目标，2030年前，全球每年需要4.3万亿美元投资，2050年前全球每年需要5万亿美元投资。虽然钱从哪来还没着落，但这两个目标将会引导和刺激世界经济的不断增长。第六，目前的地缘政治纷争难以改变美中欧三大经济体在未来全球产业链分工体系中三足鼎立态势。一是美国将继续处于全球诸多产业链的上游，并加强对优势产业价值链的掌控。随着制造业逐渐回流，美国将继续将生产分解至各国、各地区进行，但会更多采取“近岸外包”和“友岸外包”。二是欧洲将继续参与全球产业分工，与美国相似，欧洲也会更加重视对高端制造业和服务业的掌控。三是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制造业国家，拥有最为齐全的产业链和产业集群。中国在保持好这一优势的同时，还将不断向高端、高附加值环节攀升。虽然因地缘政治而引发的产业链外迁、“近岸外包”和“友岸外包”会对中国造成巨大压力，但难以撼动中国作为全球最大制造业国家的地位，中国对国际投资仍具有强大吸引力。同时，在中美欧三大经济体的引领下，东亚、北美、中西欧三大区域产业链分工体系将得到进一步拓展，三大区域的经济增长机遇将继续扩大。一是在东亚，中日韩传统产业将继续南下，向东南亚及南亚扩张，助推亚洲经济区域一体化的发展。二是在北美，以墨西哥为代表的中美洲和加勒比国家正在逐步出现新的出口加工型产业集群。三是在欧洲，受乌克兰危机影响，欧洲的投资从多年来的从西向东流动，转为从东向西回流，并向南延伸至地中海沿岸。欧洲的经济韧性仍然很强。最后，我们在对经济全球化的生命力充满信心的同时，也一定要看到当今世界的南北差距还在扩大。各国均需重视和加大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非洲国家、小岛屿国家、最不发达国家的支持，推动世界经济朝着公平、公正、平等的方向努力，逐步实现全人类的共同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