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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下正巧是景德镇的秋天。
气候最适宜的时候。
气温将降未降,白天有阳光的时候可以穿件薄衬衫,晚上套件皮衣,搭上长裙短靴,就可以去740厂散步了。
路上的植被也正正是好看的当口,绿的树,黄的树,开花的树,参差排列着,错落有致,映着陶瓷制成的灯柱,开了一路。
小城里的人们,脸上和动作上,总是透着一股子悠闲的,不着急的劲。
慢慢地行在路上,慢慢地画在瓷器上,连滴滴司机,也是动不动就把车速开到20迈,慢悠悠滑行在道上的。
到了这里,只觉得掉落了另外一个时空中。
不必急着试茶上新,不必急着写稿发文,不必急着开会培训,也不必急着行路上班。
一切都可以放慢下来。
甚至,可以在有阳光的午后,在安静的湖边,对着夕阳与满天的鱼鳞云,晒一下午的太阳。
连电脑都不用开,一个字都不用写。
并且,这样偷懒之后,还不会觉得有罪恶感。
《2》
去看了很久没见的,那些仍旧留在本地做瓷器的朋友。
景德镇是一个年轻的城市,也是一个古老的城市。
它可以容得下一个年轻人的微小梦想,也可以容得下一个古老的技艺在这里传承数百年。
并且,它具有天然的流动性与活泛性。
在这里从事瓷器行业的年轻人,可能呆两三年,就离开了,也可能半年不去,又冒出了许多新人,许多新店~~~
所以,年年去都能找得到的朋友,真真值得珍惜。
第一个去见的,是做郎红的小静。
很遗憾的是,她和父亲已经关掉了从前的店面,搬回了乡下村子的老宅里。
院子很宽敞,她和父亲以及弟弟一起,自己建了个窑,烧青花。
咦,郎红做得好好的,怎么换成青花了?
她无奈地笑,郎红现在难做啊。
给我看了几张图,都是外面给游客观光的店里销售的郎红瓷器。
每张图上都有手写的价格牌。
第一张是一个塑料筐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成串的郎红茶杯,各种造型,各种重量,但不例外的是,价格都是人民币100元三只。
嗯,是的,只要33.33元,一只。
上面也有拉丝牛毛感,也有玻璃镜面感,在不熟悉郎红的人眼中,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难怪图片边上,七手八脚,都是人在抢着摸杯子,拿杯子,拍照给家乡的朋友选杯子,以及扫码付款。
第二张图,是一个摊位。
不知道摆哪里的,摊位上稀稀拉拉摆放着郎红的茶杯和盖碗,一溜红艳。
摊位上照样写着价格,29.9元,一只,
放大图片看那些郎红的杯子,细看还真有牛毛感,约摸有点像兔毫的感觉,纤毫毕现的。
杯子的颜色也是红艳艳的,有红酒和红宝石的成色。
看完这些图片,我如同小静一样,不说话了。
这些假郎红泛滥至此,真郎红哪还有立足之地。
自古劣币驱逐良币。
换作是我,也不会再辛苦去烧制真郎红了,竞争不过这些假货,改弦更张是必然的选择。
《3》
因为这些假郎红的成灾,造成大量的游客上当,村姑陈中途拐弯,去看了郎红传承人的店。
一个行业发展状况如何,很多时候从传承人的店里,是可以看出端倪与风向的。
走这一遭原本不在既定的行程当中,临时改变,说明我还是热爱郎红的,愿意为了它,增加工作量。
然而,看过传承人的店之后,发现,我已经不能再爱郎红了。
那位郎红技艺传承人的店里,作品稀稀拉拉,只有几只杯子,几只盖碗,几只公道杯。
连店员也换了个不太懂郎红的人——讲了半天讲不清楚辨断标准——没有逻辑的人真心不建议做销售。
从前传承人还会在店里偶尔呆上半天,我们去的时候,运气好,还能跟他聊上半小时关于工艺,关于器形,关于市场。
那时候来讨教的人也多,挤挤的,一屋子人。
当像现在的门可罗雀。
随手拿起一只杯子,桃花醉的色泽,近看,非常失望。
那拉丝牛毛感,几乎全没了,绿色与红色,就那样像毛笔随便涂上去的墨汁,糊糊的一团,像阴天的云,晕在瓷器表面。
怎么看都是糊的。
一点没有去年来时看到的货品品相高——当时满架子都是清晰的拉丝,明亮的光泽,绿红的撞色,以及明显的纹理。
颜色还是类似的颜色,器形还是类似的器形,只是质感,清晰度,打了50%的折扣。
店员说,这都是徒弟做的,师傅今年都没做。
难怪看上去品相不行了,虽然器形比从前要新颖,花样更多,但郎红技术的拉丝感,玻璃镜面感,不见了。
难怪价格也降低了一半左右。
也难怪架上货品没几件了。
许是徒弟技术不熟练,做得慢。也有可能是技术不到位,成品率太低。
《4》
再去逛了几家主售郎红的店铺。
清一色做起了盖碗与公道杯、品茗杯,清一色是泡武夷岩茶的小盖碗。
看来,是要极力迎合武夷岩茶的需求,把瓷器的市场份额增得更大一些。
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在销售的郎红,都不是真的。
是用颜料涂上去的红,不是加了铁之后高温下反应烧制出来的红。
这种茶具顶多算是红色瓷器,绝称不上是景德镇四大瓷之一的铜红釉郎红瓷。
加了铁,有时候炉温不够,或是不均匀,就有可能烧成一半红一半红,称作桃花醉,
但不加铁,直接涂上红色料,那无论是烧之前还烧之后,都是红色的,肯定是红色的。
只是这种红,不够亮,不够透,没有拉丝牛毛感,也没有兔毫的那种肌理感。
看上去和摸上去,都糊糊的,闷闷的,没有质感,没有清晰度可言。
当然,它们的零售价,都和真郎红相去甚远,只达到真郎红的五分之一或十分之一。
而不明真相的茶友们,看到这么多销售郎红的店,肯定不会起疑担心它们是假的——怎么可能这么多全是假的呢?
然而,真相就是,竟然全是假的。
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制造假郎红茶具,已经成为了一个产业链,在村姑陈最热爱郎红的时候。
制假售假,许多人在参与。
郎红被许多人熟知,但假郎红,走进了千家万户的茶桌。
唯有真郎红,因为制作难度极大,成品率极底,而零售价又极高,渐渐地,离开了市场。
只留下假郎红,在骄傲地红遍大地。
《5》
后来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四大瓷之一的郎红,竟然这样被劣币挤出了市场,于是去看了一位郎红工艺大师的展厅。
幸好,同从前一样,这位大师的展厅里,仍旧摆着那些几十万一只的郎红瓶子,郎红屏风,郎红摆件....
他的工艺品,他的创作品,并没有因为当下假郎红茶具满天飞,而受到影响,而闭馆或者萧条。
那个展厅里,仍旧如同从前一样人并不多,但不影响它的格调在,它的品味仍在。
足见,假郎红可以仿冒便宜的茶具,可以抢占真郎红茶具的市场,却不能抢占贵重的工艺品郎红的份额。
毕竟,工艺品太贵了,假郎红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取而代之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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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着村姑陈最深的思念,
那一定是市面上绝无仅有的荒野冬片,
从2015年至今,9年光阴如梭,
它一如当初,冰沁如丝,
每一口都藏着最深的冬,
令人心醉神往!
浓郁的竹叶香,粽叶香,荷叶香,
浸出在汤水里,就着冰沁沁的茶汤,
只觉得野性十足,风骨清长。
汤水仍旧是柔润的,
温柔是它的风骨,
盈润是它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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