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付召:未达峰值

乐活   2024-11-08 19:02   中国  




当音乐《征服天堂》响起,霞慕尼人潮攒动的街头安静了下来。


这里聚集着上千名跑者,在接下来的48小时内,他们将像斯巴达勇士一样,进入严酷的自然环境,与疲劳的身体、巨大的爬升和崩溃的意志抗争,在群山中穿过黑夜,连续奔跑168公里,回到起点,完成一场史诗般的战斗。这是盛事,也是战争。这就是UTMB,环勃朗峰超级越野跑。


人潮的最前排,在高大的男人之间,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戴着大大的眼镜,梳着马尾,看起来像动漫中的阿拉蕾,她便是向付召。


 向付召站在UTMB起点。


她的名字前可以加上很多头衔:港百冠军、环富士山越野跑冠军、西部100亚洲女子最好成绩保持者。完成2024年西部100的比赛后,她的ITRA积分上升至了第四名,同样是亚洲女子最高排名。在一些人眼中,她是热情、善良、勇敢的阿拉蕾,但此刻站在赛道上,她是认真、坚韧且凶悍的向付召。


一曲征服天堂结束后,她跟随着人潮,在成千上万观众的夹道欢呼中冲出了起跑线,随即又被淹没在奔涌的人潮中。


撰文|文森

编辑|了了

设计|Manny

图文来源 | 向付召


· 本文为「户外探险OUTDOOR」原创内容 ·





出发仅仅十几公里后,向付召就开始感到胃部不适。


CP5开始,干呕的症状让她难以进食和饮水,吃不下能量胶也喝不下运动饮料,只能靠喝一点点白水支撑比赛。从库马约尔到Arnouvaz(100公里CP点)这十几公里,也许是她整个UTMB赛程中最艰难的十几公里。跑到这里时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在连续十几个小时无眠的跑动后,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与寒冷和黑暗抗争。


情况急转直下,到达Arnouvaz的时候,长时间的能量亏空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出站两公里后,她累倒在赛道旁的一块草地上,工作人员建议她下山,她却想再尝试一下。可往前走了一小段,又支撑不住了。


在工作人员的劝说下,向付召返回了Arnouvaz。


2019年的UTMB,向付召面临过相同的情形。同样是在Arnouvaz上吐下泻,不过那时候她的情况更严重,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呕吐物里一度带着血液,她是慢慢走到这个CP点的。在这里睡了2小时,起来发现自己能吃下西瓜喝下水,虽然吃不下其它的东西,但她选择了继续比赛。


2024年的UTMB,向付召同样坐在这个CP点,工作人员问她需不需要吃药,她说不用,她想用相同的方式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工作人员让她躺着休息了30分钟,她想睡觉却一直没能睡着,30分钟后,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向付召在UTMB赛道上穿过夹道呐喊的人群。


此时黑暗已经退去,向付召拿起对讲机,冲对讲机另一头说到:“我要退赛了。”


对讲机另一头回复道:“还能再坚持一下吗?”


坚持下去吗?坚持下去,要么是像2019年一样吐到胃出血,要么是像2023年一样拉肚子拉到不可收拾。坚持很痛苦,退赛也很痛苦。已经坚持了4次了,第5次,她不想再坚持了。反正,明年、后年、每一年的UTMB,她还是会来的。


“真的要退了。”向付召回答道。现场的工作人员也在问她:“你还要不要继续?”


“不继续了。”


“确定?”


“确定。”


对方拿出剪刀,在她号码布的一角,剪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她退出了UTMB的争夺。




UTMB结束十多天后,向付召回到了德清莫干山。


2023年底,为了训练方便,向付召把家从上海搬到了莫干山脚下的德清县,她日常训练的地方叫城山,租住的地方距离山脚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她常在傍晚时分沿着小河边的绿道跑到山脚下,太阳即将落山时候开始爬山,在山顶看一场日落,然后跑下山回家,大概十多公里。


▲ 日常训练


对于一个县城来说,德清的生活可谓舒适,这里有许多小资情调的咖啡厅和度假酒店,有一所看起来十分高档的国际学校,在沃尔玛旁边有一条开满了各式各样网红奶茶店的街,她特别喜欢去那条街上买奶茶喝。即便如此,当需要做运动康复时,向付召还是要回到上海。


去年年末参加泰国UTMB,向付召在下坡时一脚踩进坑里崴了脚,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50公里的比赛结束在了第17公里,这是她2023年全年唯一一次退赛。


“崴脚了过后,通过运动康复和训练,我很快就恢复了,甚至大家看到我的成绩比之前还好,但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我其他的地方出现了更多的小问题。”因为带伤训练就需要其他部位肌群代偿,发力不平衡导致的小问题,最终会形成大问题。


向付召在做康复训练。


“可能前几年,我觉得我的身体状态是非常好的,但是后来慢慢地才意识到,其实运动康复和康复训练得定期做。”在上海,做一次运动康复要花1000-1500元,向付召每周做两次,多则三四次,康复训练也要做,又是额外的1000元。“运动康复我是花费了很多钱的。虽然我有品牌的支持,但是即使是有签约金,我依然觉得经济压力很大。”


“这个运动我要继续坚持,我想要继续提高成绩,那这些都是我必须要花的钱。”


职业化程度越高的运动中,运动员的身体就越像一台精密的跑车,需要花费不菲的价格进行专业的保养和调试,以维持最高竞技状态。在职业化程度相对较低的越野跑运动中,也许不能做到每个螺丝钉都有专人负责,但至少也会配备一名技师,在越野跑中称之为教练。而向付召这台跑车,一直没有技师来调试。


2022年UTMB赛前训练时,队友提到自己要根据教练的训练计划来规划自己的训练,向付召才意识到想要进一步提高成绩,自己也需要一名教练。UTMB结束后,在队友的推荐下,向付召认识了Jason Koop,他是那年UTMB女子冠军的教练。仅凭这一点,向付召就认定:基本就是他了。


向付召与教练Jason Koop。


Jason对向付召也有印象,2020年的大加纳利超级越野赛,他注意到了这个中国姑娘,向付召击败了他的学员获得亚军。他用了“甜美”和“凶悍”两个词来形容向付召。“她愿意向身边的任何人付出爱,她的笑声很有感染力,非常迷人,但在这背后,她还是一个凶悍的竞争者,你能从她在赛道上的眼神中看出来。” 


向付召选择了Jason,Jason也选择了向付召。在选择与运动员合作之前,他查看了向付召过去半年的训练数据,还推荐向付召去读他写的书——《极限长跑》,书里详尽的解释了他的训练逻辑和理念,同时这也能保证双方对术语的理解不会产生偏差。


“实际上我早就买了这本书,但是我其实没有看多少,而且到现在我那本书也没看完,哈哈。”


2023年初,两人正式以教练和学员的身份开始合作。Jason通过App将训练计划发给向付召,有问题的时候,他们就通过微信沟通,偶尔也会直接视频会议。


▲ 左起至右分别是:Katie Schide、向付召、教练Jason Koop、Courtney Dauwalter


“他的训练计划我经常完成不了。”Jason不会硬性要求她必须完成某项特定的任务。“他只给你总时间还有训练强度,你自己去评估你是不是该上山,因为每个人的生活环境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很多时候他会给你很大的空间,让你自己去想,去思考。”


采访的第二天,向付召带我们去了她平时训练的山道。沿着小路上坡,是多见于北方的裸露花岗岩,“另一边是机耕道,我一般跑过去再跑回来,不过今天那边封闭了在修路”在这条小路上,我见识了著名的“向式下坡”——善用小碎步和小跳跃,落脚点精准,丝毫没有慌乱和吃力的感觉,速度算不上极快,但能够超长续航,因为这是她自幼在乡间奔跑练就的本能反应。




在她生长的重庆万州乡间,梯田、树上、岩石上都有过向付召的足迹,她经常提及小时候在梯田上跑下坡的比赛。说是跑,其实是一级一级跳下去。她喜欢睡懒觉,别人上学都是走着去,她总是跑着去,在乡间田埂上飞奔3公里,若是雨水将土路变成了泥巴路,偶尔她会从田埂上摔进水田里,还要飞奔回家去换一身衣服。


学校的运动会,她二年级跳远,三年级跑400米,五年级跑800米,她从来没有特意练过,但逢跑必是冠军,连班上的男生都不是她的对手。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向付召凭着突出的跑步天分,一路跑进了大学的中长跑队。


但向付召从来不知道还有一种比赛叫做越野跑,直到大学参加了户外赛。那是一次意外,向付召的一位学姐临时因身体原因退出,向付召顶包参加比赛。她参加的是混合组,和她的大学体育老师刘健一队。


向付召与大学体育老师刘健老师夫妇。


刘健原本是篮球老师,平时爱好骑山地车,在贵州省的比赛中拿过冠军。2010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跟随武汉队参加了遵义娄山关海龙屯户外赛,户外赛包含了越野跑、山地车和皮划艇,他一次就上瘾。2011年,他想从学校里找人自己组队去参加比赛,恰好那年带上的就是向付召。


户外赛允许团队成员之间互相帮助,可以推着跑拽着骑,“她当时只是会骑自行车,不过她跑得快,人也轻巧,拉起来比较好拉嘛。”刘健回忆。比赛前一天在酒店门口,他对向付召说比赛前还是要练一下自行车,用软绳拉着她骑车,不到20米就摔跤了。“完了,这明天可怎么比赛。”刘健心里犯嘀咕。


然而比赛当日,不仅骑车项目出奇顺利,他还发现了她跑下坡的天赋。刘健自认体能还不错,可海龙屯那几公里下坡的烂路,他根本追不上向付召。“她跑得很轻松,很快,追不上。这个女生怎么下坡跑这么快。”


向付召也上瘾,户外赛有很多特色项目,抓鸭子、搬玉米、捉鱼,她都觉得有意思。大学时期,她得到的第一份实习工作是在健身房,实习期间恰好赶上户外多项赛,学校给她批了假,健身房却不给批。“我想的是学校都给我假了,你凭什么不给我假?我不管了,我就是要去,他们不能缺少我。”向付召跑去参加了比赛,毫不意外地,她被实习单位辞退了。


向付召早期参加户外赛。


毕业之后,向付召没有找工作,而是很快开始发挥她的越野跑天赋。2016年她马不停蹄地参加了20多场比赛,平均两周一场,拿了好几个冠军,靠参赛的奖金也能养活自己。2017年,向付召站上了港百的跑道,拿了第四名。2018年,第一次站上了UTMB的跑道,那是她第一次跑百英里,拿了女子组第20。


她加入了探路者飞越队,成为了签约运动员。学校也看到了她的影响力,把她请回了学校做体育老师。2017年回到学校,2018年9月比完UTMB,向付召又离开了学校,她觉得她不属于那里。“就从参加完UTMB开始,我会觉得我还有更长的路在越野跑上。”


那几年,向付召拿国内冠军拿到手软。2019年又拿下了UTMF(环富士山超级越野赛)冠军,成为赛事历史上首位亚洲女子冠军。但UTMF的冠军她觉得自己是靠运气获得的,那年赛道上下起了暴雪,而暴雪来临的时候,向付召刚好跑过了降雪袭击的那座山。


向付召参加UTMF(环富士山超级越野赛)。


在她自己心里,分量最重的是2020年的港百冠军。“因为港百对于中国的精英选手来说,像一块敲门砖,是踏入国际赛场的第一步。”同时也因为,港百见证了她从2017年到2020年,从第四名到冠军的进步历程。


“而且她比较独特,当时我们签约的其他运动员都是从马拉松项目转到越野跑的,她既不是专业队运动员,也没跑过马拉松,一直在跑越野跑。”Hoka团队的运动员经纪人吉总回忆说。2020年港百是一次很典型的向付召式比赛,她做了十分详细的赛前计划,并按照计划顺利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夺冠。这让吉总印象深刻。与飞越队合同到期后,Hoka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向付召成为了Hoka签约运动员。




也正是在港百的赛道上,向付召认识了梁晶。


2018年的港百起点前,向付召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带强制装备冲锋衣,正发愁的时候,梁晶借给了她一件。后来,梁晶成为了当年港百第一名撞线的选手。


当年港百的冠军却是祁敏。梁晶虽然以9小时28分35秒率先撞线,但赛后遭到投诉,称梁晶在赛道上抢走了其它选手的水壶,虽然赛后梁晶发表致歉,成绩还是被取消掉了。但第一名冲线就是第一名冲线,梁晶的跑步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正因如此,梁晶也被飞越队收入麾下,与向付召成为了队友。


加入飞越队的第二年,梁晶带来了一位叫赵家驹的朋友一起训练,那时家驹刚刚在国内赛事中崭露头角。2019年参加UTMB之前,家驹也正式加入了飞越队。


港百的事件发生后,向付召、梁晶、赵家驹三个人因为相似的非专业队背景走得更近,相互理解、支持,一起训练参加比赛。对于向付召来说,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内心非常善良的人。她回忆起梁晶的妻子告诉她的一件事:梁晶给买来的花换花盆,花盆里有一只蚯蚓,梁晶把它带到了楼下的花坛,放归土壤。


然后就有了2021年的白银事件。


2021年一场白银事件夺走包括梁晶在内的21名越野跑选手的生命。


那次比赛,梁晶是与赵家驹商量着去的,赵家驹让梁晶选,梁晶选择了白银越野赛,这是他三夺冠军的赛道,他觉得那里是他的福地,而家驹选择了湖南的一场比赛。向付召则没有参加任何一项赛事,而是去参加了亲戚的婚礼。


风暴袭来时,向付召正在婚礼现场,手机突然开始不停震动,有人开始在群里呼叫救援,一张张图片通过前一年的赛事群发到了她的手机上,照片里选手倒在地上,已经离开了人世。而梁晶,一直没有消息。


那场婚礼剩下的时间,向付召都在失神中度过,她记不清新娘是如何走上台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于那场婚礼的记忆停留在了前一晚布置现场的时候。几个小时后,梁晶被找到,已经没了。


那时还有一些传言,宣称梁晶被发现在牧民家里烤火。这些幻想随着家驹的一条消息而破灭:“赶紧买机票,不用再等了,最后一面了。”


梁晶遇难后的几个月,向付召没有再参加比赛,当然,也没有比赛可以参加。那段时间她变得很怕黑,不敢在黑暗中跑步,在哪里都不敢。“就是有一种恐惧感,会有一种黑暗笼罩着你的感觉,去到黑的地方,会经常哭,想起来就哭。”



有一段时间,她干脆停止了跑步,她怀疑越野跑赛事,怀疑自己,怀疑越野跑这条路还能不能走下去。朝夕相处的朋友,甚至比家人相处时间都长的朋友,突然某一次倒下,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2021年7月,她与其它8位跑者受邀参加重走长征路,在其它人的陪伴下跑到黑夜,这时她便想起梁晶在八百流沙赛冲线时播放的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现在,梁晶就是那颗星,指引着她穿过黑暗。


那年的泰国UTMB,原本只有他们三人接受了邀请,梁晶去世后,她和赵家驹顶着压力和质疑去参加了比赛,双双夺冠。2023年的UTMF,在这个梁晶只拿到了亚军的地方,他们再次双双夺冠,完成了梁晶未尽的心愿。


“我觉得现在比较释然,不论走在哪里,不论跑在哪条赛道上,或者在登山的路上、攀岩的路上、滑雪的路上,如果说哪天我也意外去世了,我很坦然接受这一切。”




对于许多运动来说,30岁已经算作高龄,或者到了退役的年龄。但对于长距离耐力运动员来说,并非如此。庄主和K天王最近一次夺得UTMB冠军时均已超过30岁;2019年实现人类首次马拉松破2的时候,基普乔格即将年满35岁;完成幺妹峰梦幻之路获得金冰镐的时候,米克·福乐已经46岁。


在越野跑项目上,年轻的运动员似乎更愿意参与50KM或者70KM这些较短距离组别的竞争,而在UTMB组别中,夺冠的选手往往超过30岁。Katie Schide在2022年夺得UTMB冠军时31岁,大表姐Courtney夺得2023年UTMB冠军时也已经年满35岁,而这两位也正是向付召为自己树立的榜样。


“之前我看到她(Katie)UTMB的成绩在前五开外,突然在2022年的时候一下拿到了冠军,感觉她们突然一下就跑通了,我也希望自己能跑通。”


Katie Schide


2022年UTMB,向付召刚好30岁,那年她获得了女子第7名。2023年,女子第4名。到2023年为止,向付召参加了4次UTMB,每一次排名都在提升。今年夏天,向付召再一次创造了历史,在西部100夺得了亚军,创下了中国选手在这项最古老的百英里赛事中的最好成绩。


“其实到5月底,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参加比赛。”


5月初,向付召检查出了肌肉撕裂,“以为是个很小的伤,但是过了一个星期,我还是不能跑。”此后的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向付召都完全不能训练,她试图跑上三五公里,却加剧了疼痛感。5月底的时候,她带着伤奔赴美国。


“当时我的伤还没好,我想的是美国的运动损伤、医疗机构应该会更好,实际上去到那才发现,很难找到。”她只能通过简单的理疗手段来恢复伤势,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确定是否能够参赛。


西部100的赛前训练营,她再次尝试,别人跑50公里,她就跑10公里,此后两天逐渐增加到30公里,吃力,不过她可以完成。开赛前两天,她见到了Jason,他们制定的计划是保守地跑,18小时35分完赛。


于是她便拖着一条伤腿参加了西部100的比赛,为了保护伤势,前半程她刻意跑得很慢,既不去追赶谁,也没有跟随谁的节奏,整个前半程,她甚至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名次。当到达48公里打卡点时,她已经比计划时间快了太多。


向付召在2024年西部100越野赛百英里组别上夺得亚军。


向付召坦言,精英选手一定要有很强烈的竞争欲望。但是,“168公里这个距离太长了,只想着去和别人比的话,会过度消耗自己”她将自己的节奏延续到了后半程,她也没想到,后半程居然可以不降速的跑完,甚至越跑越快。


在跑步中,这个跑法叫做“负分割”,指比赛的后半程速度比前半程快。向付召跑出了西部100历史上最快的负分割,后半程比前半程快一个半小时。


“我觉得我还没达到真正的峰值,而且还有很大的空间。”




从2020年夺得港百冠军开始,向付召觉得自己开启了一个新的境界。而在2024年夺得西部100亚军之后,她觉得自己又开启了另一个境界,境界的名称,叫做情绪稳定。


“UTMB对我来说是有挫败感的,每一年我都会觉得跑得不尽兴,没有正常地跑完,即使前几年成绩都在提升,即使他们以亚洲最快完成的女生给我冠名,但是我其实自己知道,我是没有跑好的。已经苦苦坚持了5年,对自己挺失望的。”


她是能够跑好百英里的,西部100就是例证,在100公里的补给点,她被网友拍到手捧着一碗面狼吞虎咽,像一辆F1赛车进站一样,一整个团队的人给她换水、换鞋、放松肌肉。只要肠胃不出问题,她能够在百英里赛事中取得很好的成绩。


向付召在西部100上的超豪华补给团队。


2024年这次UTMB,向付召准备继续用负分割跑法,好好发挥,大家都觉得她能再进一步,冲进前三,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能再进一步。但UTMB仿佛与她八字不合,每次参赛,肠胃必然出问题,中医西医她都尝试过,肚子还是一到UTMB就闹。


这次退赛,向付召决定得更加从容。在越野跑这项运动里,退赛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168公里内,你很难确保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出问题,但她其实很少退赛,对于向付召来说,退赛比坚持更痛苦。“每次退赛后我都哭得撕心裂肺。”


但这次,向付召没有哭。


“要尽快翻篇儿,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点,当然你努力过后,目标不一定很快就能实现,你可能要通过更长时间,才能实现你的目标,所以说不要太在乎短期的结果。”


向付召登顶了勃朗峰


她开始更注重越野跑能带给她的快乐,能带着她去哪儿,西部100之前,她趁着伤病停训去自驾了1号公路,环了太浩湖两次;去年完成UTMB之后,她去登顶了勃朗峰,她在赛道上环绕着跑了4年的那座山;今年UTMB结束之后,她又以房车旅行的方式,自驾环日内瓦湖。越野跑带她去享受自然,享受这个世界,这样才不会觉得越野跑很枯燥,它才是可持续的。


“Hoka的一位大叔队友,他今年打破了K天王的硬石100的赛道纪录,UTMB拿了第五名,他已经49岁了。训练的时候,我经常跟他一起训练,他是一个心态非常好的人,每次跟你说话,他就会笑嘻嘻的,但是一比赛可太快了,我觉得他才是我真正的榜样。”



你对“阿拉蕾”向付召的印象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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