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个叫摩羯的台风,闹得人心惶惶,食寝不安的。说是十七级超强,自小只听说十二级最吓人的了,这些年房价涨肉价涨,台风级别也有水漲船高之嫌,动辄十七级还堂而皇之有名有号的着实不好受,还嫌不够吓人么如此这般添油加醋的。劈头盖脸推枯拉朽不明不白的横扫千军如卷席实在是凶险之致呀,超市里油盐酱醋都抢光了,让人心凉的防风。
都说红风黄水,日前海口的旁晚天边紅红的深夜又电闪雷鸣半个时辰甚是莫名的恐怖,心想这可是不祥之兆。有经验的海南人台风来袭之前的天象看准十之八九。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台风,带来雨水是好事求之不得、有时也带来深重灾难让人欲哭无泪,好在佛系的海南人见惯了也习以为常、抹干眼泪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近年来一说台风超市几乎被抢购一空,好生新奇备战备荒似的。一种商家也寒心的销售方式,此情不忍心目睹。没见过台风的内地人谈风色变,见过一些来海南读书的女孩,台风刚预报便开始问:来了吗?来了吗?焦虑害怕又期待的样子,真的来了,波涛奔涌山呼海啸飞沙走石推枯拉朽,让人心惊肉跳彻夜难眠。
海南四季如春,风景独好,每年却有台风,遇上强台风那可是度劫。弄不好种养粿粒无收。农人摇头叹气多年的心血随风而去、从头再来呀。澄迈白莲福山临高多文一带满山遍野的香蕉林,走车一个小时也看不到尽头,台风一来毫无办法、得从头再来。风里浪里靠天吃饭的海岛人无时不在跟大自然抗争。海南东海岸好在大遍椰林抗风耐干旱。再多的台风也有收成。海南及湛江有些地方干脆大量种殖凤梨菠萝,不怕风不怕雨旱涝保收。种地瓜、洋芋头、莲藕也是抗风保收的好作物,台风刮不走,春风吹又生。有个雷州海北爹在俺家乡邻村专事租地种菠萝,数十年从来不惧怕台风,年年收获颇丰,发了大财远近闻名。于是乎娶妻生仔成家立业。他说要在台风常来袭的地方成就一番艰难的事业,无愧于天地良心,艰难困苦但相信坚强的人、会人定胜天。海岛人世世代代在风里浪里求生存……
据说三亚南山海上立观音菩萨塑像后,有些台风扫向东北亚了,谁人说得清。有一年不晓得是啥意思、那台风竟不问青红皂白的打向中原河南,让俺们向来安定团结的河南老乡一愣一愣的摸不着北,啥回事呀凭白无故的……有本事打喜玛拉雅山,竟然打俺们河南老乡……台风打福建打浙江见过,竟然打河南,天理难容。海南人谁不知晓,十个台风九个是走神的。你练就十八般武艺,一身功夫也没用,海南人常说:雷公要劈你,也不怕你懂功夫的……
那年十七级威马逊横扫琼北,损失惨重。瓦房倒塌、树木横斜如大火烧过片叶无存。家乡海边的养殖基地,鸡飞了,牛跑了,海上的网箱破了,除了皮厚肉糙的大鳄鱼尚在池塘里喘气,别的已无踪影……这次摩羯台风刮倒鳄鱼场的围墙,几百只鳄鱼连夜跑得无影无踪,满山遍野的吓死人了,村民们谈鳄色变,神经兮兮的……人们只好成群结队夜里打着手电照山照水照田坑,抓鳄鱼。村里那个种树的老汉几百亩的香蕉、荔枝、小叶榄仁树,天呀他说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好在他一声叹息过后茶照喝,饭量也不减,说是明年利东南是个好年景,他要重整旗鼓。乡里有谚语:富人多看命,穷人盼来年,字里行间满是辛酸与无奈……镇里那个老板儿子结婚操办婚礼,准备一百桌酒大宴宾客,不晓得哪个神师先父公看的黄道吉日,强台风威马逊登陆之日,菜已做好风雨阻隔没人赴宴,天意如此、奈何这亏本的营生。
每次台风回南过后人们大都脸带笑容自各家的房洞探出头来、东张西望诚惶诚恐的虽说心有余悸却有防佛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俺们这些牛头马面还活在人世间……处理横竖的树木扫清道路障碍。又若无其事般吹着口哨忙各自的生计。大难过后尚道貌岸然的活在世上当然是值得庆幸的。现在的城乡多是有柱有樑钢筋水泥房屋,经得起风吹雨打。回想起先前那个年代,瓦房茅草屋,一说台风就发愁。一九七三年那个没有名号的十二级以上台风,琼海加积旧城几乎夷为平地,据说死伤上千人,惨不忍睹。我那无儿无女的邻居到那里领养一无爹无娘的小孤女,甚是可怜……
亲历那次台风至今想起确是恐怖,那时俺年小在一小镇上,那地方仅有三幢两层民国时期的钢筋水泥楼房。镇上的人大都背着草席到那楼里逃难避风。我们小孩喜欢人多热闹,嘻嘻哈哈的乱窜找小伙伴玩耍抓迷藏甩老K。可放眼窗外大风起兮云飞扬,天空中风魔肆虐吓人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像纸片一样飘飞在空中的瓦片树枝木板铁皮不时砸向地面。几经颠簸顷刻间眼见大街对面的几幢楼房轰然倒塌。轰轰巨响仿佛电闪雷鸣,那几家人眼看着自家的楼房塌了顿时哭得一塌糊涂,呼爹叫娘的说是天煞的这回完了……那时乡下人缺食少穿、镇上有楼房的人算是富人了,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孩常见穷人因饥饿而哭泣,这回见富人因楼塌而哭泣,天灾人祸那时楼塌是你自家的事,没有人补助钱你建楼房的。一家有一家的苦楚,人间正道是沧桑。可谁知不出一年这几家人又重修了楼房,富人毕竟是富人,他们有南洋番客资助呢。
为了躲台风那一天镇上中学里住校的学生,近百人全都跑出瓦房的校舍,跑到地瓜田里,躺在低洼的水沟里才不被风刮走,没水没电,好在他们尚有地瓜粥椰子盐充饥保住小命。乡下有不少穷人冒着台风在椰林里捡椰子卖钱。每次台风过后都听说:某村某人捡椰子被掉下的椰果砸得半生不死,半身不遂的,那时谁都没有安全帽生死在天,都说椰果从来不砸人的,大风中乱飞的椰果哪里还有章法讲规矩、砸到哪算哪、砸到谁算倒霉,谁叫你乘风谋利,发台风财那才叫真正的有风险……
十年前强台风威马逊横扫琼北,房倒屋塌车翻树斜。小区里不少高楼的空调防盗网被刮落,砸在地上噼里啪啦震天撼地的,几辆小轿车竖起来贴在树干上。那一天俺在小区高层,台风呼啸而过鬼哭狼嚎般凄厉可怖,有感楼房在颤抖晃动。眼看着附近房顶的水箱被刮飞飘几百米远。那可真是一场劫难。街道浸泡着雨水,大树挡道,停水断电数日后才恢复。这次摩羯确是超强台风,那天下午呼啸而来直至晚上近23时才逐渐减弱。瓦片乱飞大树被连根拔起,椰树也拦腰折断,乡下一朋友说:好惨,打回解放前了,这是少见的情况。风魔一夜的撕心裂肺怪叫声实在吓人,有如数十列高铁轰轰的自房顶呼啸而过。直至天亮雨水稍停,院里听到不晓得哪里逃难还神奇般归来的公鸡和喜鹊的叫声。俺顶门顶窗一整夜了、紧张疲惫的身心才放松下来,久违的太阳又从东方升起,于是乎心里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
俺家在乡下的祖屋清朝时建的,好歹也百多年了,经历多少次台风仍巍然屹立在琼北的山村里。可谁知超强台风威马逊刮飞了一些瓦片。俺重修后已是十多支柱樑钢筋水泥结构的坚固模样,算是完成了一件百年大计光宗耀祖的事。母亲外家的瓦房祖屋这次也分毫不损,挺过威马逊,这次又挺过摩羯实在不易,苍天有眼、佑护积善之家平安度劫……
一夜狂风骤雨,大地枯枝败叶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我在文昌河边,看见一排排经历劫难后断枝掉叶的椰子树悲壮的默立在那里。我想如此顽强不屈的,站立,也是一种行进!是呀,风浪再大,文昌的椰子树,海南的椰子树仍然昂首云天,英勇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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