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秘密交通线 神出鬼没建奇功
刘春祥 刘向哲
一、建立水上交通线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1947年4月初，在陈赓指挥下的太岳军区第四兵团主动展开晋南反攻战，先后消灭阎锡山206师一部及其他部队18400余人，摧枯拉朽般地解放了浮山、翼城、临晋、河津、荣河、万泉、赵城、霍县等18座县城，控制了同蒲铁路南段赵曲镇至风陵渡约220余公里的地区，将晋西南的敌人压缩在连城、安邑、夏县几个孤立据点。接着又向吕梁地区出击，歼灭阎锡山部3000余人，解放了乡宁、汾城、蒲县、大宁等县城及周围广大地区，开辟了晋西南新解放区。当时这支劲旅纵横捭阖，所向披靡，不仅严重削弱了蒋、阎势力，还有力地支援了黄河西岸的西北人民解放军，对粉碎胡宗南部对陕北的重点进攻起了关键作用。
连续2个月的作战，晋冀鲁豫太岳兵团解放了22座县城，控制了同蒲铁路和风陵渡、禹门口等交通要道。开辟了大片的根据地，占据了汾河谷地和黄河东岸，这为黄河两岸的交往提供了便利条件。
而黄河西岸的同蹄、临河一带，还处在国民党的统治下，但此地属于著名的＂三边村＂（省边、县边、河边），敌鞭长莫及，统治力量比较薄弱，我党在此活动多年，群众基础较好，而且有一支处于半隐敝状态下的武装。可以说建立水上交通线的条件巳经成熟。而且迫在眉睫，其原因：
第一，为太岳兵团建立一支情报线。1947年6月，为了避免过度消耗解放区，粉碎国民党困死我党、我军的企图，党中央毛主席决定，开辟外线战场，将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大量歼灭敌人，制定了＂三军进攻，两翼配合”的战略方针。与国民党逐鹿中原，争夺长江以北广大地区。作为三军的右翼，按照中央的意图，陈赓、谢富治率领的太岳兵团需挺进豫西，开辟豫西革命根据地，这势必造成我军后防空虚，为敌所乘的局面。陈赓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派人密切关注胡宗南集团的动向，同时考虑亟需建立一条由山西到西安的情报线。以便我军能根据敌情的变化及时调整部署，作到应对自如。
第二，便于人员的调配和政令的传达。陕北是党中央所在地，负责指挥掌握全局。因此，政令的传达，情况的通报、干部的调整，相互之间的协作配合，需要一条安全可靠的通道，才能应付波云诡谲的局面。而全国其他地方的形势也好于陕北（当时西北野战兵团仅几万人，远少于全国其他野战军，装备上，物资供应上也远远不如．）可以抽出一些干部、部队、物质特别是电讯器财和药品支援陕北。
第三，为游击队提供经费，建立一条贸易渠道。1947年上半年，随着国民党的横征暴敛以及大量的抓丁拉伕，加之国民党败兵和匪患的骚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忍无可忍之下的民众只好铤而走险，揭竿而起，当时不光有公开的游击队，而且地下游击队和各种反抗组织如雨后春笋般纷纷而起。为了筹集游击队的经费，合阳、韩城各县都派得力干部在黄河两岸开设供给处、货栈等，用赚取的钱财维持游击队的生存。完全可以说，建立贸易线关乎游击队的存亡延续，是游击队的生命线。
第四，秘密运送武器。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实行一党专政，实行白色恐怖，严厉地镇压民主运动。在地方，合阳周鸿、韩城赵玉琳一伙疯狂地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人士。为应付日益严峻的局面，应对不时之需，不少著名共产党人都备有武器。但新成立的地下武装普遍都存在着武器不足，缺枪少弹的局面，尽管多方筹措，仍然无法解决根本问题，需要山西的太岳兵团予以援助。
二、水上交通线的建立及组织
47年5月，根据胡宗南重兵集团随时可能来袭的局面，陈赓指示太岳兵团第三军分区情报处，火速建立从山西到西安的谍报站，对外叫汾南工作团，由情报处参谋仪希仁负责联系建立。恰逢东府特委书记苏史青渡河到山西面见陈赓司令员，要求支援一批武器，遂顺便商定建立一条水上交通线，便于两岸人员、物资、情报的往来。47年6月，架设于黄河两岸的交通线初歩建成，它位于山西荣河县杨董村和合阳县同蹄村、临河村之间，隔河相望，中间河流平缓，滩势开阔平坦，杂草丛生，利用泅渡摆渡。两岸皆派得力干部负责。军事情报则对接仪希仁。
交通线由地下党员和进步青年组成，东线杨董村主要成员有：杨丑蛋、杨林启、张兵子等，由张兵子负责。西岸设在东同蹄和临河村，由何邦魁、何养民、姚民组成，主要由姚民负责。东同蹄村主要成员有：姚志诚、何中才、刘治宗、何志刚等。临河村有：刘德勤、刘红乾、刘演温、刘文斌等。队长何中才，副队长刘德勤。交通队成员均由政治立场坚定，水性好、身体健康、头脑灵活的年轻人组成。
西岸水上交通队主要运输工具是鞋儿船、小油包，后来发展为22副大油包和2只木船。成员共40多人。划编了侦查联络、泅水摆渡、武装保卫3个小组。渡河无固定岸口。黄河岸边敌人设有岗哨，渡河常常是利用敌人换岗的间隙时间和自然地形作掩护，乘夜黑人静从东同蹄黄河老崖野鸡岭、寨子坡、或由临河村坡下入水暗渡。交通队由于肩负着重要使命，因此制定了严格的纪律：一是随叫随到、风雨无阻，再大的困难都得克服；二是水夫队的成员白天不能来往，晚上在联络站联系；三是无论关系亲疏不能泄露机密。同时还确定了两岸联系信号，信号设在同蹄、临河沟边的寨子上。如一堆火表示敌人在本村；两堆火表示敌人在村外；三堆火表示敌人在10里以外。以后还用手电光作联系信号。联系好之后，第二天晚上出发。对岸派人接应。渡河方法，极为艰苦危险。利用黑夜或雨天避开敌人监视后暗渡黄河，人骑在油包上，腿浸入河水，隆冬寒天，河水刺骨，冰凌把腿划得出血，水深处，人骑包，水浅处，人抬包。由于过往都是重要人物和物资，所以护送的人都是荷枪实弹，严阵以待。
由于水上交通队维系着太岳兵团和东府工委之间的联系，护送的都是重要人物，又关系游击队的经费来源和军需物资的供应，必须绝对保障交通线的安全。1947年12月，东府特委书记苏史青抽调何养民、姚民（何曾为合阳游击队支队长，姚曾为游击队东北大队大队长）组建河防排。他们从东铜蹄、临河、姚家庄、城北村的游击队员中挑选出阶级觉悟高、英勇善战、机智勇敢、水性较好的地下党员和进步青年20多人组成河防排，排长徐清洁，队员有杜进喜、邵福锁、徐春祥、孙望云、孙德锁等人。整训了一段时间，在当时游击队武器极缺的情况下，配备给轻机枪一挺，手提冲锋枪一枝，步枪八支，手枪一支。其任务是白天观察敌情、河情，晚间武装配合交通队，完成接、送任务。
三、交通线的主要活动
第一，暗运武器弹药。1947年6月，东府工委游击队队长张福成（段守真）去山西太岳部队找陈赓司令请求援助经费和武器，由水上交通线负责接送。姚民和姚志诚派水手姚士汉、姚养烈、姚永庆、刘治宗由临河坡下将张福成护送到河东。张福成取回2挺机枪，24支步枪，4箱子弹，1麻袋手榴弹和1部电台。返回时，东同蹄村18名党员全部出动连夜将武器弹药运到韩城范家庄。后半夜，由苏史青带领张超、张铁等游击队员把武器取走。
第二，秘密传递军事情报。太岳第三军分区情报处参谋仪希仁在合阳建立的谍报站有三个：一个是县城内黄子美杂货店；一个是乌池学校教员何志刚处；一个是东同蹄村交通站。传递的军事情报都是用药水写的。传递线从外地传给合阳县城黄子美杂货部后，转给乌池学校，再转给东同蹄交通站，然后送过黄河交给杨董村交通站。
1947年秋季的一天，太岳军分区情报处驻西安谍报站马洪彪带着密件和80多斤重的物资要过山西。姚民即派姚士汉护送，当天送时被敌人发现未敢过河。第二天晚上姚民在姚富会家召集会议研究过河办法。第三天晚上适逢天下小雨，在姚民、姚志诚的武力掩护下，从临河村下滩，将马洪彪和物资安全地送到河东。1948年上半年，有一天从县城黄子美谍报站传来一份密件，交给乌池学校何志刚，信的内容是经商术语。意思是棉花涨价，急需辣子。实际是棉花代表白军（国民党部队），辣子代表红军，信的意思是说大荔方面增加了国民党两个师，要求派解放军增加兵力。密信经东同蹄谍报站转送山西。东同蹄水上交通人员，还多次将《太岳报》等宣传材料带回河西散发各地。
第三，护送党的地下工作人员和有关人士。山西与西安和陕北之间过往的地下工作人员多是化名，有些还是化妆，真实姓名至今难以查询。东府工委和合阳县委的负责人及干部常过山西与晋南解放区进行联系，主要有苏史青、白云峰、何邦魁、何养民、吴沙浪、周云、张超、刘江侠、张福成、张铁等。民主人士党晴梵、王雨亭也在东同蹄住了20多天后，护送过河。韩城第一次解放后我军随即撤走北上，韩城县长赵玉琳、合阳国民党县长周鸿反攻倒算，血腥杀戮，共产党员、游击队员及家属都面临着巨大的威胁，急需送往河东解放区。东同蹄水上交通线的战士，立即组织船只，派水手何忠才、何正稳、姚富会专程去夏阳渡口借回一只船，47年12月下旬，将韩、合两县地下工作人员和游击队员的家属分三批安全地送到杨董村。合阳形势稳定后又将他们分批接回。
第四，接送合阳和韩城游击支队赴山西整训。1947年12月，根据上级指示，韩城、合阳游击支队过河整训。东同蹄水上交通线一面派地下党员何忠才、何正稳侦察过河路线；一方面将27名水夫、9副油包分为9个小组，连续几个晚上将韩城、合阳两个支队游击队300多人安全地送到了河东杨董村。约2个月后，于1948年2月下旬又将他们全部接回。
第五，运送经济和军需物资。1947年6月，东府工委为解决游击队经费，要求各县分别派人到山西晋南解放区搞后勤生产。如合阳派何养民负责在山西经营，他亲自带人在山西各地特别是绛州组织货源，如苏杭的丝绸、上海的布匹、火硝、药品等货物，聚集到河边的杨董村，然后由杨宾（韩城龙亭白家庄人，我党在杨董村各项事务的总负责人）交给当地水上交通队运送过河。再由党在各城镇设立的商铺出售。然后又将买回的火柴、煮青、电池、水笔、毛巾、药品等物资运到河东销售。用赚取的资金，维持游击队的经费开支。
1948年3月底，解放百良后，缴获数百条枪和大量弹药，除将能使用的武器留合阳游击队外，其余破旧武器约几十支枪由地下党员何志刚负责，由东同蹄交通线送往山西维修。
第六，接渡十八兵团过河。西北野战军由陕甘宁晋绥野战军部分部队转化而成，开始仅有两万余人，后尽管不断有晋绥野战军其它纵队加入，截至49年改编为第一野战军时，人数也不过1 5万余人，相较于其它几支野战军人数明显偏少，这主耍是作战区域在陕北，这儿地薄人稀，环境恶劣，根本无法养活更多的军队。后转战关中，又连续征战，消耗很大．尽管不断补充，但人数始终不多。时间进入1949年，毛主席发出“将革命进行到底”的伟大号召，要求“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西北野战军面临更频重的任务，不仅胡宗南、宁、青二马需要歼灭，而且广袤的西北五省需要解放，仅靠这点兵力是完全不够的。
1949年3月彭徳怀赴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村参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同党中央、毛主席再次谈起这一问题，经商榷决定，华北解放军在解放太原后，华北一带将无战事，原属十八、十九兵团将拨给西北野战军，完成解放西北、西南的任务。彭总在会议结束后顺道去太原，接替重病缠身的徐向前完成对太原的攻占，同时提前熟悉部队。
1949年4月20日，南京国民政府拒绝在北平和约上签字，21日毛主席、朱总司令下令人民解放军横渡长江，向全国进军，解放尚未解放的国土。4月23日：南京解放。4月24日，国民党在华北唯一控制的重镇太原解放。随后彭德怀踏上了返回西北的行程，临行前要求十八、十九兵团加紧休整，尽快西进。5月20日，第一野战军解放西安。但仍抱侥幸心理的蒋介石严令胡宗南、马家军夹击咸阳、西安，一时剑拔弩张，战云密布，形势异常严峻。彭总急令十八、十九兵团加速西进。并令沿途各地准备粮草、民工、船只迎接大军西进。
十九兵团从禹门口过河，经韩城、合阳向西安急进。十八兵团奉令从风陵渡渡河，合阳县委书记何邦魁令姚民组织船只、船夫前往接送，消息传来，城北．城南、姚家庄、同蹄、临河和榆林沿河村庄的船工蛹跃报名，迅速组织起一支拥有五艘大船、船工130余人的队伍（很多是水上交通队成员），其中大多数是具有多年行船经验的艄公和船夫，如临河村的刘东海、刘双进、王次命、同蹄村的薛旁海都是具有多年行船经验，对河情相当熟悉的艄公，而且具备夜间行船的能力。听说部队急需用船，临河村开明人士刘海参慷慨解囊，无偿地借给三只大船，当地著名党的负责人刘江侠借给一只，随后划编船组，组织训炼。6月初在姚民率领下，在夜里风驰电掣地驶往风陵渡，拂晓到达，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抢渡之中。由于上下齐心，不怕牺牲，冒着敌机的狂轰滥炸，在23天内共渡河148次，渡运解放军1万多名，军马600多匹、大炮11门，并运送了大量粮食、食盐和军需物资，圆满完成了任务。在山西渡河指挥部召开的总结大会上获锦旗一面，上写“奖给：西北支前船队”。
四、誓死保护交通线
东同蹄水上交通线在活动过程中，一直存在着与国民党特务人员的斗争。国民党方面在山西到西安也建立了一条情报线，把从山西窃取的情报送至榆林村，然后沿河滩到朝邑再传至西安。情报被东北区区委多次破获。两条敌对的情报线经常存在着破坏与反破坏的斗争。国民党情报站在东同蹄村豢养了几个特务人员，专门收集东同蹄村水上交通线的情况，多方进行破坏。他们也自制渡河油包，冒充东同蹄水上交通线人员，从山西黄龙分区供给部和晋绥贸易货栈购买货物，往返暗运。东同蹄地下党员和国民党特务人员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曾派人作过多次警告，并在1947年10月收缴民间枪支时，收了他们的枪支。东府工委和合阳县委为保护这条交通线也付出很大代价。除派出一批得力干部专门组织领导这条交通线外，还在东同蹄河岸附近姚家庄派驻徐清洁游击队河防排保护交通线安全。1948年3月，第二纵队再次返回韩、合一带，解放战争形势紧张，国民党韩城县政府恐慌万状。遂于3月17日包围姚家庄，经过激烈战斗，在东同蹄、临河等村的游击队援助下，打退敌人包围，游击队员刘苏红光荣阵亡。3月23日凌晨，韩城保警队再次包围徐清洁河防排，经过一场激战，多数队员冲出包围，队员徐春祥、邵福锁和杜进喜光荣牺牲。许多地下党和革命群众为保卫这条交通线作出了重要贡献。
合阳黄河水上交通线从1947年5月建立到1949年6月中旬接渡十八兵团后停止，历时2年。全体水上交通人员冒着生命危险，辛勤工作，出色地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这条交通线既是军事机要情报线，又是军用物资供应线，也是东府各县干部、家属和进步人土同山西解放区的联络线。这条交通线在国民党胡宗南集中力量重点进攻陕北的紧要关头，加强黄河西岸东府工委的地下党组织与山西太岳军区的联系，为配合毛主，席转战陕北，赢得全国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作出了积极贡献。
资料来源：《中国共产党陕西合阳历史》第一卷（1921-1949)
《毛泽东选集》第四卷
《合阳党史资料》新民主主义时期
作者简介：刘春祥，56年生于百良镇临河村。78年入西北大学历史系历史专业就读。82年毕业后先后在韩城象山中学，司马迁中学任教。近年来参与了韩城市志（第二轮志）、韩城地名志、司马迁中学校志、韩城花椒志编纂工作。喜读书写作。
刘向哲，47年生人。其祖父刘忠绪，父刘建华，（小名养兔），均为东北区老革命者，与东北区，韩合两县早期领导人多有交往，其家是党的秘密据点和文件资料保管地。受其父辈影响，加之博闻强记，对历史掌故了解颇多。近年来，为弘扬红色文化，传承红色基因，多有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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