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山说柿
□鄦子曰
九月，北方层林尽染，南方蝉噤荷残。伴随着一夜寒露，悄然而至，秋意渐浓。 社友明铭发来几张图片，问我可晓得是什么树？乍观之下，绿树浓影，硕果累累。仔细一瞧，图中原是一片柿林。他说道：这是家乡柿山的柿树。
柿山，柿林，柿树，……。记得幼年，在我家祖屋后面那户人家便有一株柿树，隔着高墙，虽然只能望到那高过墙头的树顶，却也成了老院子一景。因为这一景，本来很贫乏的老院子，就多了一份无言的乐趣。每逢柿树上结果，总会把墙这边的小孩馋得直流口水，每日总有人绕着墙根伸头探脑，最是那抬头一瞥时，眼里立即放出光芒来，那神情恰如《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偷窥人参果，幼年的童真，如今想起来依然忍俊不禁。
不过，那时候不明白农家庭院为什么会种柿树。直到后来，读了些闲书，竟在书中找到了答案。明代赵善政的《宾退录》就记载着朱元璋封柿树为“凌霜侯”的故事：“太祖微时，至一村，人烟寥落，而行粮已绝。正徘徊间，见缺垣有柿树，红熟异常，因取食之。后拔采石，取太平，道经此村，而柿树犹在，随下马，解赤袍以被之，曰：封尔为凌霜侯。”明代傅梅的《嵩书》也记载着：“五谷不登，百姓倚柿而生。”原来柿子是饥馑年的救命粮啊！只是当我明白时，祖屋后面那株柿树早已不知去向，童年的柿树已经和我的记忆一起化入了旧世纪的年轮……
几日后，我们去了柿山那片柿林。沿着澄海实验高中旁边那条上山的路，在观音山与水吼山的毗邻之处，有一片低矮小丘陵，这便是柿山。其实这地方原来叫萧厝埔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冠山乡众集体开山凿坡，披荆斩棘，曾在此处种下荔枝、杨梅、林檎、梨、柿等果树。萧厝埔就因植有一片柿林而得名柿山，原来的名字如今几乎无人知晓了。
那时候的冠山，依山傍水，稻壮鱼肥，橙黄橘绿，一年四季，瓜果飘香。如今果林已荒废多年了，而幸存的柿树还有几十株，虽然历年已久，平日里也无人照料，但在万物丰收的季节，这些人们心目中的“铁杆庄稼”却没有偷懒，仍然开花结果，挂满枝头。
柿的品种繁多。从色泽可分为红柿、黄柿、青柿、白柿、乌柿；依果形又有圆柿、长柿、方柿、葫芦柿、牛心柿之分。自明清以来，由于柿有代粮救荒作用，随着栽培面积与选育品种的增多，有关品种记载的文献也大量出现。如《救荒本草》《学圃杂疏》《本草纲目》以及各地的地方志都有柿品种名称的记述。但冠山的柿山却只有青柿，其树高叶繁，冠覆如盖，碧果藏荫。偶尔有几个树顶自然熟的，虽然是偷偷地躲在叶下只露出半边的脸，但碧叶丹果，却愈显得鲜丽悦目了。
柿虽然是市井之物，自古风雅韵事却不断，深得文人雅士喜爱。每年霜降后柿叶会逐渐变红，故也称“霜叶”。唐代李益有“柿叶翻红霜景秋”、宋代苏东坡有“柿叶满庭红颗秋”，都是发自内心对霜秋柿叶泛红的赞美。据《新唐书》记载，唐代郑虔善图山水，奈何家贫落拓，无以为书。乃寄寓慈恩寺，每日取僧房堆放的柿叶学书，天长日久，竟将数屋柿叶练完，终成一代名家，传为士林佳话。“柿叶临书”的典故便是由此而来。
宋代虽然已盛行印刷术，但喜欢用柿叶写字的还大有人在。如宰相郑清之的“柿叶书成点新墨”，诗人杨万里的“满山柿叶正堪书”，吟咏的都是用柿叶练书法的风雅事。“木落天高忆旧居，几时归去带经锄。黄花烂漫无人折，柿叶翻红正好书。”在一个深秋的季节，诗人邢居实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门前开满一地的菊花无人采撷，经霜的柿叶变红正好用来作为书写的信笺。元末陶宗仪隐居南村时，在耕植之余，拾柿叶记事，记完后就丢入瓮中，后来这些写在柿叶的文字，就编成了《南村辍耕录》。
白石老人画
柿树还因长寿质坚，为古人所青睐。古人非常可爱，还列举出柿树有七德：一树多寿，二叶多荫，三无鸟巢，四无虫蠹，五霜叶可玩，六佳实可啖，七落叶大可临书。近代有不少名人故居也栽有柿树。如，老舍的故居就有几株柿树，他还给院子取名“丹柿小院”。梅兰芳也曾在自家院子种植了两株柿树。在齐白石的画中，柿子也屡登大雅之堂，先生好画方柿，还要题上“世世平安”一类的吉祥句，借画寓意，借物送福，寓事事如意，还曾自喻为“柿园先生”。张大千将在巴西圣保罗远郊的私人庭园种满了柿树，取名为“八德园”。何谓“八德”？除了古人提到的“七德”之外，张大千发现柿叶煎水可治胃病，故称“八德”。
清代冠山巨富郑森，号丛山，人称报爷，经商发迹海南，在其原籍海阳文里溪头（今庵埠镇开濠村）建有书斋一座，名曰书柿轩，顾名思义，就是以郑虔“柿叶临书”的典故为名。更有人以柿为名的。如冠山有个许柿饼伯，因为幼年生来粉白粉白，面形圆扁圆扁，如柿饼，故将乳名柿饼。随后他两个妹妹分别叫做柿叶、柿覈。柿饼伯出生于民国十五年（1926），原名仰山、学名炳藩、族名诗雄，但“柿饼”这个名却随其一生，从后生一直叫到老，至于他原来那些名字却很少有人知道的。
梅鹤山房
在冠山的梅鹤山房也有一株柿树。梅鹤山房，是早年冠山殷户林发利的轩斋，建造美仑美奂，当时所接待者都是上宾，全县闻名。“院门昼锁回廊静，秋日当阶柿叶阴。”我们去时迟了，梅鹤山房的柿子早已熟烂枝头，时有天外来客——几只小鸟正享受着柿子的美味。最奇的是，那柿树之中却长出一株橄榄树，两棵不同的树均枝繁叶茂，这是难得一见的“树中树”奇观。二树合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依相偎，互补共生，给梅鹤山房平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交流请加微信：
xt13926780909
投稿信箱：
2211088199@qq.com
家在冠山 记住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