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4月5日下午，日本三亚海军航空队的吉田一平一飞曹驾驶零战接近了位于南宁的盟军航空基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越来越焦躁不安。
吉田一平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随着美军在太平洋战场的节节胜利，日本脖子上的索套越来越紧，无论是飞机质量、数量还是飞行员素质，都大大不如美军。
吉田一平望着上方约1800米处的厚厚云层，那是美机最好的掩护，他仿佛看到云层里似乎有影子闪过，但是又确定不了，只能祈祷着行动一切顺利。
▲零战五二型战斗机。
就在一个月以前，盘踞在海南岛的日本海军航空队遭到了美军第14航空队的猛烈攻击。3月4日，10架B-25轰炸机和8架P-40战斗机低空突击了海口机场。
B-25轰炸机来来回回扫荡了数次，摧毁了地面11架飞机，打死打伤约100人。执行护航任务的P-40战斗机击落了3架日机，其中包括两架日本海军第254航空队的零战。
操刀的是中美混合飞行联队第8战斗机中队的飞行员，他们从桂林起飞，长途奔袭600多公里参加战斗，但空战时错把零战认成了Ki-43“一式战”。
▲P-40K与一式战格斗的绘画，由于在中国一式战较多，因此把零战认成一式战情有可原。
陈纳德对行动很满意，决定趁热打铁再来一把，于是在3月11日，派出了驻扎在南宁的B-25和P-40执行轰炸任务。
这次出击也大获成功，P-40飞行员宣称击落了3架Ki-44“二式战”，可能击落3架（事实上都是零战），还有7架飞机被摧毁在地面上。
▲中国民工正在平整机场，远处是一架B-25轰炸机，中国民工为机场的修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日军不甘心坐以待命，决定组织海口海军航空队、三亚海军航空队和第254航空队发动反击，三支航空队都装备了后期型的零战。
海口和三亚海军航空队都是练习航空队，里面有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兵，其中包括23岁的堀光雄上飞曹，他在战争中取得了11个战果。不少第254航空队的老飞兼任三亚航空队的职务，两支航空队的司令都由堀九郎大佐担任。
▲后期型的零战，翼下装了火箭弹发射导轨，机翼上加装了两挺机枪。
4月5日中午刚过，三亚海军航空队的12架零战顺利升空，机群分成了3个4机编队，由中原常雄中尉指挥。
前田博大尉率领的第254航空队9架零战也随后升空。三亚航空队和第254航空队飞到海口后，与桥本胜弘飞曹长率领的海口航空队的12架零战汇合。
▲出击前的零战，机腹携带了副油箱，地勤大爷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三亚航空队负责轰炸、扫射机场，每架飞机携带了60千克炸弹（銃爆撃隊）。三亚航空队完成投弹扫射后由海口航空队负责掩护其返航（爆撃後直衛隊），第254航空队承担夺取制空权的任务（制空隊）。
33架零战集合完毕后转向西北，往400千米外的南宁飞去。途中海口航空队的一架零战因故返航，剩下的32架飞机继续执行任务。
▲携带了炸弹的零战（不是文中航空队的零战），仍需要护航。
文章开头提到的吉田一平也参与了这次行动，他看到的云层中的影子，正是执行拦截任务的5架P-40战斗机。
他们来自第26战斗机中队，由林登·马歇尔中尉率领，剩下四人分别是亚历山大·邓肯中尉、萨姆·布朗少尉、劳埃德·梅斯和艾伦·普特南。
▲第26中队的队徽“中国的闪电”。
马歇尔中尉回忆起当天的情况：“中国的预警站发现了一队日本飞机正从海南岛方向飞来，我们立即起飞，穿过厚厚的云层，到达了5500米的高度警戒。”
“过了一会地面无线电告诉我们，日机正在快速接近机场，于是我们掉转方向往机场飞去。由于云层的遮挡，我们看不见敌机和地面，当降低高度穿云而出的时候，日机编队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26战斗机中队长的P-40K战斗机，远处是一架正在着陆的C-46运输机，照片拍摄于昆明。
“我敢打赌日军飞行员也是一脸懵逼，真正的空战开始了。我们朝敌机俯冲，速度就是最好的保命武器，绝对不能减速和零战盘旋格斗。”
陈纳德少将很早就在中国推广他的一击脱离战术，这个战术非常实用。俯冲时射击窗口往往只有一瞬，对飞行员的射击技术和敌我姿态感知能力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马歇尔中尉很快选定了目标，将日机套入瞄准具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开火，仅仅一个点射就将其打出了火焰。虽然后期型的零战采取了一定的防护，但在6挺12.7mm机枪的攻击下仍然不顶用。
▲低空飞行中的P-40战斗机。
遭到袭击的日机迅速散开，但很明显有的日军飞行员水平还很生疏，动作跟不上长机，这就给美机可乘之机，马歇尔中尉趁乱又击落了一架零战。
在低空一通扑杀的马歇尔中尉意识到应该重新抢占高度优势了，正当他爬升时，3架零战跟了上来。马歇尔中尉一直回头盯着他们，与日机保持一定的距离。
“那3架敌机一直跟着我，不时还会开火射击，但都被我躲了过去。虽然飞得越高，零战性能下降越大，但他们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马歇尔中尉决定结束这无聊的局面。
▲零战的三机编队。
“我把油门杆推到‘战斗紧急功率’的位置，开始全力爬升。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日机动向上，没有留心座机正在失去速度。”
马歇尔的座机在爬升中不断消耗着能量，速度逐渐降低，直到最后完全失去升力，飞机失速进入尾旋状态。
马歇尔中尉回忆道：“当我意识到飞机即将失速时，已经来不及补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机进入尾旋。”
“我没有惊慌失措，因为曾进行过尾旋改出训练。此时飞行员应该收光油门，然后往旋转反方向蹬舵，飞机就可以逐渐改出尾旋，其实我更担心身后的零战。”
▲P-40与零战的合照。
马歇尔中尉按照训练要点一步一步地执行，成功摆脱了困境。他担心的零战一直没有趁机攻击，可能以为该机已经被击伤，进入尾旋后肯定没救了。
“我在树梢高度才改出了尾旋，非常惊险，那3架零战也不知所踪。我定了定神，警惕地爬到了高空，之后就没看到日机了。”
▲P-40与零战的漫画。
再说日本飞行员这边，吉田一平发现云层中的影子后，向长机报告了情况。这种可疑目标由负责制空的第254航空队解决，三亚航空队机继续直取美军机场。
日机从西向东开始对机场进行俯冲攻击，吉田跟着长机投下了炸弹，然后拉起平飞到稍远处掉头，准备进行第二次舔地攻击。
吉田环视了一周，没看到另一个分队的两架零战，接着他在云层下发现了五六架美机，有的零战被击中拖着浓烟下坠。
▲一个零战4机编队，机腹下携带副油箱。
这时两架P-40盯上了吉田的双机编队，一个俯冲攻击就冲散了吉田和他的长机。没有了长机的掩护，吉田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活命，他发挥了零战优异的低空机动性，成功咬住了一架P-40。
吉田不停地射击，一些子弹命中了P-40，发动机冒出了黑烟。零战的20mm机炮难以命中目标，而机枪无法对美机造成致命的伤害，因此不能确定是否击落了这架P-40。在战斗过程中，吉田曾看到有五六架零战被击落。
▲一个零战双机编队。不能因为对手的飞机落后就掉以轻心，有不少老师傅在阴沟里翻船。
由于燃油告急，吉田与堀光雄上飞曹临时组队返航。堀光雄的座机被击伤，拖着浓烟摇摇晃晃地飞行着，他声称击落了一架P-40，最终俩人在涠洲岛机场迫降。
桥本飞曹长看到P-40攻击三亚海军航空队的零战后，丢下了炸弹，加大马力冲过去营救战友，海口海军航空队的其他飞行员跟着他加入了战斗。
桥本胜弘飞曹长声称击落了一架P-40，弹药用尽后俯冲脱离战场，从低空撤退。他在海口降落后，地勤大爷在他的飞机上数出了16个弹孔。
▲一架后期型的零战，由于重量增加，导致机动性下降，老飞行员喜欢轻巧的零战21型。
负责制空的第254航空队显然失职了，他们赶到时空战几乎结束了，可返航后报告与10架P-40进行了激烈的战斗，甚至声称击毁了地面上的一架B-25和一架P-40。
第26战斗机中队报告指出，日机的炸弹对跑道造成了轻微的损失，地面上一架P-40被舔地的零战击毁，另一架严重损伤。
▲在地面被击毁的P-40战斗机。
布朗少尉的P-40与一架零战空中相撞，当场阵亡。他后来被追授飞行优异十字勋章，那架相撞的零战计入他的战果。
马歇尔中尉回忆道：“战斗结束后，跑道还没有清理和修补好，我们还剩一些燃料，于是4架P-40在机场上空盘旋警戒。这次战斗我升空了1小时20分钟，包括起飞、爬升、战斗和巡逻，最后在着陆时出了点小事故，但人没事。”
美军飞行员再次认错了机型，把零战当成了Ki-43“一式战”，马歇尔中尉声称击落了4架敌机，一架可能击落，一架击伤，获得了飞行优异十字勋章。他在3月11日的护航任务中取得了首个战果。
▲在紧张的空战中认错机型很正常，图中日机为一式战，远远看过去的确容易跟零战弄混。
普特南声称击落两架敌机，一架可能击落，一架击伤；邓肯中尉声称击落一架敌机，一架可能击落；梅斯确认击落一架敌机。地面部队发现了对应数量的日机残骸，证实了飞行员的报告。
日军声称击落了7架P-40，两架可能击落，还有3架P-40和两架B-25在地面上被击毁。自身损失9架零战，与美军声称的击落数吻合。其中三亚海军航空队的指挥官中原常雄中尉阵亡。
虽然日军有6倍于美军的数量优势，但还是一败涂地，给美军造成的损失微不足道，可见战争后期飞行员素质下滑非常严重。
▲国军士兵正在围观一架第26中队的P-40战斗机，注意照片左上角还有两架P-38战斗机和一架C-46运输机。
经过几次战斗日军损失惨重，海口海军航空队于5月1日解散，三亚海军航空队于6月1日解散，第254航空队于1945年1月1日解散。
很多南宁人民目睹了这场激烈的空战，看到日机纷纷被击落，非常高兴。战斗结束后，大量市民来到机场表示感谢，还举行了庆祝战斗胜利的游行、演讲和宴会。
马歇尔中尉后来晋升为上尉，后来换装了P-51继续飞行，一共执行了73次任务。梅斯和普特南驾驶P-51取得了更多的胜利，但均在后来的战斗中被击落。
▲换装的P-51B战斗机，机鼻涂上了鲨鱼嘴。
7月5日，梅斯的P-51在为B-25护航时被防空火力击中，在跳伞时撞到了机尾而受伤，落地后得到中国游击队的及时营救。经过138天的艰难旅程，梅斯于11月底到达了昆明。
10月1日，普特南在对西江进行扫荡任务时被防空火力击落，同样被中国游击队救出，穿越了400多公里的日军占领区，将他安全送到了大后方。
到战争胜利时，第26中队所在的第51战斗机大队取得了击落179.5架敌机的成绩，还有击伤了很多敌机，同时还执行了大量对地攻击任务，有力地支援了地面部队，摧毁了大量日军物资，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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