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城,我们有麻烦了”——酒后飞行差点干掉澳大利亚头号王牌

百科   2024-12-23 12:17   陕西  

在旁人看来,赫伯特·O·费舍尔(Herbert O. Fisher)只是停机坪上一位体重超标的普通飞行员。但当他拖着臃肿的身躯爬进P-40战斗机的座舱时,人们才惊觉这位“肥仔”居然是寇蒂斯·莱特公司(Curtiss Wright)的首席试飞员。这位兄台只靠一通大酒就能把澳大利亚头号王牌忽悠上天去和自己一起飞行,还一起在鬼门关口逛荡了一圈!

站在P-40战斗机螺旋桨下的赫伯特·O·费舍尔,相比起其他年轻的飞行员来说,它的身材较为臃肿——这与他的年龄有很大关系

生于190936日的费舍尔,在16岁时初尝飞行的乐趣,止不住兴趣的他在成年后便立刻加入美国陆军航空队,成为一名光荣的军队飞行员。1933年,期满退伍的费舍尔加入寇蒂斯·莱特公司(Curtiss-Wright Corporation),并最终成为该公司的首席试飞员,主管P-40战斗机的生产线交付试飞工作。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费舍尔被寇蒂斯公司指派为C-46“突击队员”运输机的试飞员,负责该机型的试飞与验收工作。194285日,费舍尔正在纽约州水牛城(Buffalo)机场上,准备对C-46运输机的第二架量产型飞机进行试飞。让费舍尔没想到的是,机场上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澳大利亚头号王牌飞行员克莱夫·“杀手”·考德威尔(Clive “Killer” Caldwell)。这位老鸟飞行员驾驶着P-40战斗机取得了超过20场空战胜利, “非洲之星”马尔塞尤的多位王牌队友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作为寇蒂斯公司的公关代表,试飞一款新的P-40战斗机改型。

站在P-40座舱下的澳大利亚头号王牌飞行员克莱夫·“杀手”·考德威尔(Clive “Killer” Caldwell),他曾将多位在北非战区活跃的德军王牌飞行员斩于马下

由于此前费舍尔曾是P-40战斗机生产线的交付试飞员,很多交付给客户的战机都曾由他亲自试飞,而考德威尔则是依靠皮实耐操的P-40多次逃出鬼门关,两位对这款机型都了如指掌的飞行员很快便攀谈起来。在畅所欲言中,他们很快便建立了深刻的友谊,并且相邀共进晚餐。饭后,两人来到附近一家酒馆用苏格兰威士忌进行第二回合,就在此时,费舍尔向考德威尔提出一个建议:“明早7点左右我要去试飞一架20吨的‘大家伙’,你要不也上来体验一下?”这位澳大利亚王牌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不过有个前提——他跟另外几位公司高管在早上有一场高尔夫球局,飞机必须要在8点前落地,以便他把早茶喝完后去打高尔夫。“公司的专车会在机坪上等着我。”考德威尔强调说。

当时寇蒂斯公司分配给费舍尔负责试飞的机型——C-46“突击队员”运输机

第二天早上,费舍尔的酒精还没有完全代谢掉,他打起精神、努力对飞机进行航前检查,接下来考德威尔准时出现在机坪上。此时,地勤人员正为飞机装上几吨重的压舱物,并且加满飞机的油箱。与此同时,负责执行验收飞行的技术人员以及陆军航空队的官员在几位寇蒂斯公司高管的陪同下也登上了飞机——毕竟这是第二架准备交付给客户的飞机,如此高规格的随机人员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在驾驶舱内,考德威尔毫不意外地坐到了位于左侧的机长席上,而费舍尔则带着一丝醉意在右侧的副驾驶席入座。启动发动机并且预热完毕后,费舍尔对考德威尔说道:“你来操纵,我会通过操纵杆跟随你的动作。对准跑道的中线时要小心。对待这架飞机的发动机不用太过温柔,直接把油门轰满,让两具R-2800发动机发出尖叫声吧!”在考德威尔的操纵下,飞机顺利地从跑道滑跑升空。“把它飞到那边的湖面上空,我要开始干活了。”费舍尔说道。

执行试飞任务前,在飞机机底下认真绕检的费舍尔

经过45分钟的测试飞行后,费舍尔把飞机的操纵权重新交给考德威尔,并且指引他对齐水牛城机场的23号跑道,准备着陆。尽管C-46的身形要比P-40战斗机大得多,但是考德威尔在驾驶这种大家伙的时候也能够乐在其中。在距离跑道四英里的时候,两人开始将飞机设置成着陆构型。来到跑道前两英里左右的地方,费舍尔将飞机起落架手柄设置为放下位。驱动起落架动作的液压电机响起来了,但是起落架状态指示灯并没有变成绿色。他迅速检查了机上的断路器,然后又操纵手柄动作了几次,但是起落架状态指示灯并没有反应。最后,费舍尔完全清醒过来了,他通过无线电告诉塔台:“水牛城机场,我们有麻烦了!要盘旋复飞!”

2015年,一架隶属水牛航空的C-46货机遭遇起落架故障后迫降,C-46起落架的毛病直到半世纪后仍然困扰着该机型

值得注意的是,为了避免在起落架液压系统中增加故障点,前100架量产型C-46运输机并没有配备起落架人工紧急放出手柄。在紧急情况下,起落架会依靠重力滑落至放下位并自行锁定——但显然,这套设计并没有奏效。飞机开始在水牛城机场上空盘旋,而费舍尔则通过无线电与地面上的工程师取得联系,商讨问题的解决办法。为了仔细观察飞机的状态,地面上的工程师们聚集到23号跑道的中线上,在飞机低空通场的时候对机身进行目视检查。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飞机机翼的底部、机腹还有机尾都沾满了脏兮兮的液压油。如此严重的液压油泄露,肯定是因为液压系统出现故障了!回到机上,技术人员迅速打开位于机翼附近的机舱地板,开始紧张的排故工作。至于负责操纵飞机绕圈的考德威尔,他一开始并没有抱怨。但过了一会,他就开始对费舍尔嚷嚷道:“老兄,我错过我的开球时间了!”

在随后一个小时里,无线电中断断续续传来寇蒂斯公司地面人员的指示,指引机组尝试各种各样的操作——只不过,这些操作早被把机型手册背得滚瓜烂熟的费舍尔试完了。眼看着无计可施,失去耐心的费舍尔接过飞机的操纵权,驾驶着它在机场上空做着各种各样C-46本不该执行的特技动作,试图通过大过载动作将起落架“甩”下来。然而,起落架仍然卡在动作位上,纹丝不动。

经过5个小时的盘旋后,机上的技术人员决定尝试一个新手段。他们截断了飞机的液压油管,并且加装一个临时的加油口。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强行为液压系统补充液压油,或许这样就能让起落架动作起来。唯一的问题是——机上连半桶液压油都没有。于是,地面上派出一架CW-22高级教练机升空,它的后座上坐着一位拿着5加仑液压油桶的工程师。计划是让教练机飞到C-46运输机的前上方,然后降下一条约300英尺长的油管,让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费舍尔抓住。当费舍尔成功抓住油管后,两机就可以通过这根油管进行“空中加油”——只不过加的是液压油。

负责执行“空中加油”的“加油机”——寇蒂斯CW-22型高级教练机

两机很快就在空中完成汇合,但当“加油机”降下“授油管”,费舍尔却没办法抓住。每次他尝试去抓,管子总是会被机鼻处的乱流吹到他抓不到的地方。由于担心“授油管”会缠在右侧发动机螺旋桨上导致发动机停车,费舍尔迅速关闭二号发动机,但他还是没办法解决机鼻乱流问题。随后,他们又尝试从机身后侧的舱门处抓住管子。机上的每个人都能听到管子拍打在机身顶部的声音,但他们就是抓不住。结果,管子在气流的吹动下像根海草一般缠在了垂直尾翼和水平尾翼上。幸运的是,缠住尾翼的管子只对飞机的舵面和操纵性造成非常轻微的影响。

在空中加油正式规范化之前,这种杂技表演式的行为仅能由早期的特技飞行员完成,而且难度颇高

在考德威尔撰写的短文《最长的一日》中,他描述了这场噩梦般的“空中加油”:“在机上没有带任何降落伞的情况下,我眼睁睁地这根玩意在左右两侧的螺旋桨之间反复横跳。然后,这根管子击中了机身的侧面,随后缠上了飞机的尾翼。眼前的这一幕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内心不安的我立刻问赫伯特他飞了多久了?得到的答复是数千个小时,这个答案让我感到安心。在当时,我的总飞行时间才只有800个小时,但已经经历过十一次紧急迫降——其中一次是自己犯的蠢,另外十次则是飞机在交战中受损,不得以进行迫降。我自认在紧急迫降方面略懂一二,于是我疑神疑鬼地问赫伯特,在他数千小时个的飞行时间里,总共经历过多少次紧急迫降?得到的答复却是‘一次都没有’,我当场就崩溃了。”

考德威尔与战损的P-40座机的合影,留意其主翼后缘、下侧和副翼都已经被德军战机的机炮炮弹揍得开花,垂尾也被敌机子弹打穿,对于考德威尔来说,操纵受损飞机迫降已是轻车熟路——尽管他的总飞行时数比费舍尔少得多

经历了七个小时的飞行后,C-46运输机的油箱已经见底。这时候,水牛城内的无线电广播电台已经告知市民们,这架不断在机场上空盘旋的运输机“陷入了绝望的困境”,一些主持人甚至预测它“很有可能坠毁在地面上,炸成一团火球”。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超过5万人蜂拥聚集到水牛城机场周边地区,想亲眼目睹这场发生在家门前的“空中浩劫”。而对于寇蒂斯公司来说,这也确实是一场“浩劫”——如果这架飞机摔了,不仅自己损失了首席试飞员、一位出色的公关代表(同时还是同盟国阵营内数一数二的王牌飞行员)以及几位公司高管。万一机上的陆军航空队官员遭遇不测,那C-46运输机项目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眼下,摆在费舍尔面前的只剩下迫降一个选项,于是费舍尔通过无线电告知塔台:“现在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执行机腹着陆,我正在跑道延长线10英里外进近。当我飞临跑道时,我会关闭发动机的引擎,以免在迫降中当桨叶打到地面时导致发动机受损。”显然,这架尚未交付给客户的飞机仍属于寇蒂斯公司的财产,而费舍尔显然正在想方设法地降低公司在事故中的财产损失。不过,塔台上负责监督验收工作的陆军航空兵少校为他开了绿灯。他告诉费舍尔:“不用吝啬这两具引擎,让发动机保持工作状态,确保你要复飞时有动力飞得起来。”“那我就随你了,但最好给我准备好一到两辆消防车。”费舍尔回应道。

一架完成机腹着陆的C-46运输机

在上万名水牛城市民的围观下,这架C-46运输机缓缓地落在23号跑道的道面上。由于两具处在半放出状态的起落架并没有锁定,它们在接触跑道的瞬间就塌陷了。靠着机腹和跑道的摩擦,飞机很快就在跑道上停下来。但是令围观群众们感到意外失望的是——这架飞机没有炸成绚烂的火球,甚至连一点火光都没有出现。费舍尔冷静地关闭了飞机的机载设备和电瓶,然后打开机舱门。包括陆航队高官和寇蒂斯公司高管在内,所有人都平安地走下了飞机,没有人在事件中受伤,甚至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除了为驼峰航线的飞行员们提供安全保障外,费舍尔还在战后参与了关于螺旋桨飞机压缩效应的试验工作,并且在试飞中驾机冲击了0.83马赫的飞行极速记录——相当于现代民航客机的巡航速度

经历这次迫降事件后,费舍尔清晰地意识到每一款新型飞机都会在起步阶段遇到大量问题。他继续作为首席试飞员在C-46运输机项目上工作,并且在不久后前往中缅印战区,为驼峰航线上的飞行员提供技术支持,帮助他们排除各种棘手的故障。驼峰航线飞行员唐·唐尼(Don Downie)曾经称赞道:“费舍尔所作的报告是我们所获得过的最好的飞行员简报之一。”由于他的努力挽救了数百名飞行于驼峰航线上的飞行员与乘客的生命,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在1944年为他颁发空军奖章(Air Medal),以嘉奖他在驼峰航线上所作出的贡献——这是第一位在世时获颁该勋章的美国平民。

1976年,67岁高龄的费舍尔在驾驶P-40战机完成第2500次起降后与这款陪伴他大半生的经典战鹰合影,费舍尔于1990年去世,享年81

至于“杀手”考德威尔,这趟长达8小时的戏剧性遭遇并没有影响他与费舍尔之间的友情——尽管他错过了早餐和休闲高尔夫。他与费舍尔成为了毕生的挚友。二战结束后,考德威尔经常拜访住在新泽西州金纳伦(Kinnelon)的费舍尔。每当这位王牌飞行员到访,费舍尔家中总会弥漫出一阵阵浓烈的苏格兰威士忌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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