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清理”,你我不得不学的离别课题

文摘   情感   2024-10-28 21:19   中国台湾  


 
不用检测体温也能进出。刚开始,还真有些不习惯。
2020,当身边人离开我们,往生者的阴影如乌云一般笼罩在我们胸口。
很现实的说,有些人的死亡引起人们关注与哀悼,有些人无声无息的,好像未曾存在。
相反地,在咨询中,有些人还没死亡,却被预期死去。
有人希望死去的是自己,有人希望死去的是某个伤害过他的人。
TED有一期演讲谈到面对死亡,演讲者史坦(Bob Stein)是一位犹太人,他有感于小时候很有意义的节日,到现代全因为商业化,失去了意义。
比方情人节不再属于情人自己的,而是必须符合媒体传递的某种标准,某年流行送唇膏、某年流行送红包……一年一年的,总是有人教你该怎么做才好。
后来事情变得本末倒置,越来越多人在应付这个功课。
也许换个角度来说,负责任变得容易了,反正只要照着广告标语做就好。
生活就在这些被人检视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失去意义。
史坦觉得各种有意义的纪念日,形同嚼蜡,失去过往的意义。于是他想到瑞典人有一个叫「死亡清理」(Death Cleaning)的仪式。



快要死掉的人,会在生前把屋里所有的东西清空。
比如一个知道自己癌症末期,活不了多久的人,他可以邀请大家来到家里,然后把自己拥有的东西,一一介绍这样东西的故事,然后把这些东西留给需要的人。
史坦发现,当我们去整理自己活着的东西,我们会重新的拥有关于那样东西的记忆。
就像曾经我们从情人那里得到一件珍视的礼物,但随着时间过去,那样礼物被我们压在橱柜的底层,以至于我们都忘了那样东西的存在。
当我们重新拿出那样东西,我们可能会猛然想起,那是一个雨天过后,两人经过三天冷战。
他出现在公寓楼下,想方设法劝我下来,然后把那件两人某天一起逛街时,妳不经意多看两眼的耳环,送到妳的面前。
他单膝跪地,一副要求婚的样子,还引起路过老先生、老太太侧目。
那天你们和好了,滚了床单,更深层次的认定了彼此。
在婚姻咨询中,面对那些考虑要离开彼此的夫妻,我们也会给出这样的建议,重新整理那些你们拥有的东西。
回想每样东西出现的场景,曾经有过的感动,以及珍藏的意义。
这是一段重新找回自己的旅程,也是重新找回彼此的试炼。
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要帮他们挽回,而是要帮他们想清楚,是否还能够走下去。
 

人是会变的,关系也会变。
幸福的感受或许相同,但模样却也会随着我们的改变,必须有些改变。
有时面对我们自己,我们也需要重新去检视我们拥有的东西,回想一路走来的轨迹,然后我们也许能够在迷失的时候,重新找回自己。
比如金庸逝世,我想起看金庸的记忆。
那是在我小学五年级,我住在一位老师家,老师的年纪老得足以当我爷爷。
每天我都吃师母做的饭,一个人睡在三楼的房间。
一楼客厅放了一套金庸,我是那时开始接触他的作品。
半夜读得欲罢不能,又怕被老师发现,只好开着黄澄澄的小灯,勉强读下去。
结果小六就近视,想想金庸的小说魅力真大。
然后通过这件事,我想起小学有个同班同学老跟我借金庸,但我老忘记。
然后我还想起我曾经对师母说过伤人的话,有次我不好好吃饭,师母劝我,我不听。然后我想起妈妈每个月都会给老师一笔费用,所以我脱口而出:「这些我都付过钱了。」
师母听了很伤心,我说了之后也很后悔。
那大概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钱会伤人的心。
只是我没想到,人以后日子会为钱伤心的事情没完没了。
人创造了货币,然后又被货币操控人生,可笑至极。
我又想起杨过给陆无双接骨,摸着她的胸,被陆无双狠狠训斥了一顿。
长大以后才知道,原来女人的胸有很多大小、形状、颜色,并且有很多意义。不只是一种性器官,还是母性的象征。
就像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女性的乳房与男性的阳具,充满生命力,以及各种对于人性的隐喻。
这又让我想到爱情,也许把前任的东西都扔了,是对一段感情最好的结尾。
因为人太容易在不对的时刻,想起过去。
又容易在最需要的时刻,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起前任,却想不起考试的答案,大概就是人性本质的一种体现。
说到这里,所谓的死亡清理,我以为是对自己负责任的表现。
活了一辈子,自己的罪过跟业障,自己总要清理干净,而不是留给后人去承受。
比如在电影中,什么生前把小三肚子搞大,自己死了,小三的孩子找上门之类的事情,都是一种欠缺死亡清理,同时欠揍的表现。
即使我们没死,每次离别,做好离别清理也很重要。
这点杨过就做得很好,他跟姑娘们断得很干净。
相反地,张无忌就做得很差,优柔寡断,矫情得很,活像某地方人。所以我最不欣赏他,他实在应该去一趟瑞典,看看他们怎么做。
 
在《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中,有些人非但东西舍不得多,还需要大量堆积东西,即使妨碍正常生活、影响卫生安全,依旧无法自制。
这是一种需要治疗的心理疾病,叫做「囤积症」(Compulsive hoarding)。
成长,就是知道如何清理过去,避免继续倚仗应当被放下的幼稚。
比如一个孩子要长大,就得跟母亲的乳房道别。
所谓的妈宝、爸宝,就是没有做好离别清理的成年人,他们老觉得自己是小孩子,不用负起更多的责任。而父母也给他们机会,继续扮演这个角色。
有的父亲,他看中的女婿,是一个可以继承自己工作的人。
有的母亲,她看中的媳妇,是一个可以接替自己角色的人。
台湾有句俚语叫「抓交替」,就是有些人死不瞑目,成了鬼。这些鬼必须要拉一个活人当替死鬼,自己才能投胎。
在我看来这些父母干的事情,就像抓交替的鬼,他怕自己死后孩子没了爸妈,所以提前要给孩子找好爸妈。
但夫妻关系,本就不是亲子关系,抓交替形式下的夫妻关系,岂不成了一种乱伦?



在性咨询中,也真的有些女性在做爱的时候,丈夫要她喊自己爸爸。
所以从些例子中,足以说明为什么佛洛伊德迄今仍有研究价值,就在于他在人性关系中看见的乱伦现象,骚动不安的力比多与狂乱的欲望,从《圣经》到今日的社会角落,无处不在。
比起钱,这种性的骚动可能对人的影响更加深远。
骚动,到死才能结束,到死才能圆满。
送别的意义,就我们要用自己的手,帮自己做过的一切,无论痴迷或荒唐,把最后一点力气,换成说故事的勇气。
我们交代我们自己,就像鲁索在《忏悔录》中那般勇敢,陈述自己的生死爱欲。
让后人决定我们值不值得怀念。
而不是强硬粗暴的修一座好大好大的坟,去强迫人们看见。
尽管如此,坟里的人无法阻止那些看见的人,对这座坟吐上几口唾沫。
所以不要等到死去,现在就开始学习离别。
不要等到离别,现在就开始学习清理身旁的一切。
这个过程,我们在离别中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死去。
然后我们就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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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浩容。哲学博士,台湾哲学咨商学会监事。著有《小脑袋装的大哲学》、《写给孩子的哲学思维启蒙书》等著作。咨询、讲座或其他合作,请洽公众号:"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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