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群打赏，一场虚空的情感交易
文摘
健康
2024-10-19 23:08
中国台湾
老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眼睛紧盯着那个年轻女主播的笑容。他今年45岁，离婚后的生活就像一杯凉透的咖啡，既苦涩又乏味。但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他找到了一丝甜蜜的慰借。「亲爱的，谢谢你的礼物！」女主播甜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老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那声「亲爱的」真的是在对他说的。他又打赏了一个价值999元的虚拟跑车。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的第十次大额打赏了。六个月后，老李坐在出租屋的床边，呆呆地盯着手中的欠条。三十万元，这是他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主播花掉的钱。房租还没交，信用卡已经被冻结，但他唯一能想到的是：她今晚还会上线吗？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快递小哥二马正在为自己的「网恋」懊悔不已。那个自称爱上他的女主播，现在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而他的银行账户里，四万元的积蓄已经化为乌有。这两个故事揭示了许多人在网络打赏文化中的心境：他们并不只是为了娱乐或支持内容创作者，更是在寻找一种情感的寄托。这种虚拟亲密关系虽然建立在虚拟平台上，但对打赏者而言，它是他们孤独生活中的一种心理补偿。欢迎来到打赏经济的世界，在这里，爱情可以用虚拟礼物来衡量，孤独可以用数字来填补。打赏文化是现代社交平台上出现的一种新兴现象，用户通过赠送虚拟礼物或资金，表达对主播或内容创作者的支持。这种现象源于传统街头表演中的「赏钱」模式，但在网络时代演变成了更加复杂的情感交易。我们可以将这种现象定义为「虚拟亲密」的一部分，即在虚拟世界中通过即时互动、礼物赠送等形式，建立短暂而表面的亲密关系。虚拟亲密的核心特征是，虽然关系建立在网络平台上，参与者彼此并未真正相识，甚至不在同一个城市或国家，但通过这些虚拟互动，他们体验到了类似现实生活中的亲密感。打赏文化的历史脉络可以追溯到2015年左右，直播平台的快速崛起使得打赏行为成为主流现象。许多直播平台依靠观众的打赏作为主要收入来源，而主播通过甜言蜜语、个人生活展示等方式吸引观众打赏，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打赏行为的背后隐藏着复杂的动机。即时满足理论（Instant Gratification Theory）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打赏行为如此普遍。现代社会节奏快，人们希望通过简单的行为迅速获得情感回馈。打赏行为正好符合这一需求，通过给主播送出虚拟礼物，观众可以立即获得感谢、互动，从而感受到一丝情感上的满足。但这种满足感往往是短暂的。就像吃完一大袋薯片后的空虚感，当直播结束，屏幕变黑，现实世界的孤独感又会卷土重来。换个角度，社会认同理论（Social Identoty Theory）也很好的解释了打赏文化的兴起。通过打赏，观众不仅是在表达对主播的支持，更是在寻找自己的社群归属感。他们希望通过这种经济行为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并且在虚拟世界中获得认同感和归属感。此外，相关研究表明，打赏行为的主要参与者集中在25-40岁之间，多为男性，且以未婚者居多。这类群体往往生活在一二线城市，面临着工作压力和情感孤独。在城市生活的快节奏下，很多人难以找到现实中的情感支持，转而依赖网络平台来满足他们的情感需求。换言之，尽管社会上有着诸多对打赏文化的批评，基本视为一种负面行为来对待。但如果我们仔细深究背后的因素，打赏文化呈现出的虚拟亲密现象，揭示了现代社会中人际关系的深刻危机！很多人因工作、生活的压力，感到孤独和疏离。独生子女政策、内卷化压力、都市生活的疏离感加剧了这一现象，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无法在现实中建立深层次的情感联系。这种现象不仅仅是个体问题，更是社会结构性的问题。在这个背景下，虚拟亲密和打赏文化为人们提供了一种短暂的心理补偿。无论你是I人或E人，身为人类个体，在面对孤独和焦虑时，天生就有寻求外部的情感支持的需要，只是管道不同。当某些在日常生活中找不到适合管道的人们，网络社群的出现迎合了他们的心理需求。然而，现代社会中的商品化和虚拟化导致人们越来越难以建立真正的情感联系。虚拟亲密虽然短暂且表面化，但它为许多人提供了情感寄托，弥补了现实中情感交流的缺失。但这种「数字特效药」可能产生严重的副作用。正如老李和二马的故事所示，虚拟世界的情感交易可能导致现实生活的崩溃。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折射出我们这个时代的集体困境。面对打赏文化和虚拟亲密关系的盛行，我们应从心理需求出发，帮助那些在虚拟世界中寻找情感寄托的人找到更健康的方式。首先，我们可以尝试强化日常情感支持。主动加强与身边人的互动，约家人吃饭、和朋友散步，或每天花几分钟给亲近的人发讯息。这些看似平凡的小举动，往往能带来真实而持久的情感支持。同时，我们可以逐步建立更有益的社交方式。参加兴趣小组或社团活动，通过轻松的社交机会扩大社交圈。记住，不需急于与很多人建立关系，哪怕是一个新朋友的出现，也可能带来真实的情感连接。其次，学会接纳并调节情绪也很重要。我们可以学习简单的情绪调节方法，如正念冥想，学会觉察并接受自己的情绪。通过理解内心的真实需求，我们可以更有效地减少对虚拟亲密的依赖，转而寻求更实在的情感满足。如果发现自己对虚拟亲密有强烈依赖，或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建立深厚的情感联系，不妨寻求专业心理咨询师的帮助。心理咨询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自己，找到积极的应对方式，重建健康的人际关系。未来，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虚拟亲密的形式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但我们应努力保持与真实生活的平衡，理解自己的情感需求，并通过与他人的真实互动寻求情感支持。打赏文化揭示了现代社会中人们的情感需求，虽然其虚幻性和短暂性令人担忧，但我们应以共情的态度去理解这些打赏者背后的孤独和无奈。当我们下次看到那些疯狂打赏的「土豪」时，也许我们应该多一份同理心。因为在那些华丽的虚拟礼物背后，可能隐藏着一颗渴望被理解、被爱的心。通过社会的关怀与支持，我们可以帮助这些个体更好地面对现实中的情感挑战，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感。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我们都不应忘记：真正的情感连接来自于真实的互动和理解。在这个虚拟与现实交织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而真正的解药，或许就藏在我们身边，在那些微小但真实的日常互动中。
作者：高浩容。哲学博士，台湾哲学咨商学会监事。著有《小脑袋装的大哲学》、《写给孩子的哲学思维启蒙书》等著作。公众号："容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