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玩具存在干扰内分泌系统的邻苯、人造皮鞋存在致癌芳香胺染料、首饰存在铅、镉、镍等有毒金属材料……种种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的违规使用就像定时炸弹般埋在消费者的身边。
有毒有害化学物质与人体健康和环境安全有着直接关联，消费品的质量安全是人们美好生活的基本保障。2023年2月，中国提出《质量强国建设纲要》（后称《纲要》[1]，要求推动高质量发展、促进国家经济由大向强转变，具体措施包括提高农产品、食品、药品质量安全水平，制定消费品质量安全监管目录，优化质量监管效能等等。
为提高消费品的质量安全水平，电商“去毒”尤为关键。随着网购的快速发展，不少含有超标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的消费品绕开传统分销渠道，成为漏网之鱼，进入人们的生活。尽管国内已有相关政策和规定对有毒有害化学物质进行监管，但电商平台存在售卖含有有毒有害化学物质消费品的问题还没有获得足够的关注。
中国的新污染治理等政策法规进程的推进，消费者自我保护意识和对可持续、健康消费品需求的提高，都使得电商平台的化学品管理问题越来越紧迫。2023年，在政府、电商平台和民间公益组织的共同努力下，“去毒”进展如何？
随着经济发展，建材、电子设备和个人护理产品等化学品密集型产业正在快速增长，这导致消费品中的化学品使用量在增加，化学品组成更为复杂，人均化学品消费量也在逐渐增加。
从2023年调研数据来看，电商平台在售的、不符合国家及其他相关标准的有毒有害化学物质包括挥发性有机化合物（如甲醛、苯）、重金属（如砷、铅、镉、汞、六价铬、镍）、多种新污染物（如内分泌干扰物邻苯二甲酸酯、持久性有机污染物二噁英及类二噁英多氯联苯、苯并[a]芘、兽用抗菌药氟苯尼考及甲硝唑等）以及其他类化合物（如三聚氰胺），集中出现在儿童用品、玩具、学生用品、饰品、日用品、食品和食品接触材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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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化学品会对人体的免疫、呼吸、内分泌、生殖和心血管系统造成危害，重者致癌甚至致死。柳叶刀污染和健康委员会2022年发布的数据显示[2]，2019年死于有毒化学品污染的人数超过180万，该数字相较2000年增长了66%，有毒化学品污染造成的死亡正在急剧增加。
其中，儿童与青少年受到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的健康影响最大。儿童的学习障碍、多动和注意力缺陷或与胎儿或婴儿接触到铅、汞、锰、二噁英和多氯联苯有关。女性生育能力受损或不孕症与有毒有害化学物质暴露也存在关联，已有的研究已将生育问题与暴露于双酚A、氯化烃类、杀菌副产物、环氧乙烷、乙二醇酯、重金属、农药、邻苯二甲酸酯、溶剂、全氟化合物、辛基酚/壬基酚等化学品联系起来。
除了人类之外，许多动植物也正在遭受化学品污染，全球的生物多样性遇到挑战，农业产量面临威胁。
而电商的发展，又加大了国家对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监管的难度，提高了化学品进入生活环境的风险——含有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的消费品可以通过电商平台，绕开原有分销渠道，跨越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监管框架。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3]显示，2023年全国网上零售额达15.4万亿元，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比上年增长8.4%，占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比重达到27.6%。网络购物用户规模达9.15亿人，较2022年12月增长6967万人。全国网上零售额已连续11年稳居全球第一。2023年，跨境电商也保持较快增长，全年进出口总额2.38万亿元，增长15.6%。在商务部2024年公布的《关于实施数字消费提升行动的通知》[4]和《数字商务三年行动计划（2024-2026年）》[5]的鼓励下，电商的增长势头或将在未来继续保持强势。
电商消费快速增长、跨境交易愈加繁荣、电商消费者逐年增加，电商平台售卖消费品中所含的化学物质安全问题应当得到更多重视。
当前，政府出台了法律法规、政策文件、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等，对消费品中的有毒有害化学物质进行管理。
《中华人民共和国产品质量法》[6]从法律层面，加强对消费品质量的监督管理，提高消费品的质量水平，明确消费品的质量责任。《新污染物治理行动方案》[7]从政策层面，为包括化学品在内的新污染物治理明确了未来的工作方向，加强消费品中有毒有害化学物质含量控制，重点管控新污染物。《消费品中重点化学物质使用控制指南》[8]《玩具安全》[9]《国家纺织产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10]等各种国家标准对不同的消费品又进行了更详细、更具针对性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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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来源
针对电商网络平台，国家也有不少相关政策规定，包括《网络交易监督管理办法》[11]《药品网络销售监督管理办法》[12]《网络食品安全违法行为查处办法》[13]《医疗器械网络销售监督管理办法》[14]，都强调了网络平台消费品的安全性。2023年，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以下简称国家药监局）新公布了《化妆品网络经营监督管理办法》[15]，意味着又一大网络消费品得到重点监管。国家药监局在政策解读中称，政策出台的背景是因为“网络经营化妆品成为化妆品质量安全问题的重灾区”，且“近年来网络经营化妆品的质量安全问题频发，网络经营化妆品的监督抽检不合格率、风险监测问题发现率均显著高于传统销售渠道”。该政策的出台将研究适用于化妆品网络经营监管的新方法、新手段，有利于重点打击化妆品领域的有毒有害化学物质问题。除了各项文件之外，从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后简称“市监总局”）对网售消费品质量的监督抽查公开报告也能看出政府对电商平台非食品类消费品安全的重视程度在逐渐提高。根据公开信息统计，与2022年相比，2023年市监总局对网售的非食品类消费品领域抽查频次显著提高，2022年专门针对电商平台的抽检次数为2次，2023年提升到了9次。这些被抽查的非食品消费品主要包括接触皮肤或易入口的日用品（如衣物、鞋、床上用品、儿童玩具等）和家用电器（电热毯、电热水壶、插座等），前者与有毒有害化学物质密切相关。2023年市监总局的公开报告明确提及了每种被抽查的消费品有多少批次涉及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的违规使用：以童鞋为例[16]，在天猫、拼多多、快手等16家平台抽查的161批次产品中，有25批次产品邻苯二甲酸酯不合格（15.5%），16批次产品重金属总量不合格（10%），邻苯二甲酸酯会影响内分泌系统，影响孩子的生殖发育；重金属则会危害心脏和心血管、大脑和神经系统、肺和呼吸系统、以及皮肤头发等。再以儿童及婴幼儿服装为例[16]，在拼多多、快手、抖音等15家平台抽查的423批次产品中，有15批次产品pH值不合格。pH值不合格的纺织产品会对人体的肌肤造成刺激性和浸蚀功效，引发皮肤发痒、过敏性皮炎等病症。
上图来自https://www.pexels.com相对应的是，在网售食品类消费品领域，2023年抽检的总次数相较2022年有所减少，从官网可以看到，2022年共抽查了14次，2023年下降至10次。被抽查出问题的食品消费品包括淀粉类主食、调料、罐头、零食、饮料、酒类、冲泡类饮品等，2023年市监局的公开报告明确指明了涉及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的违规使用的商家和商品名称：比如[17]京东盛源来食品旗舰店（经营者为山东省青岛盛源来商贸有限公司）在京东商城（网店）销售的、标称山东省青岛盛源来商贸有限公司委托山东省威海市荣成茂泉水产有限公司生产的干裙带菜，其中铅（以Pb计）检测值不符合食品安全国家标准规定，铅超标会损害神经和骨骼发育，会导致儿童智力发育障碍、骨骼发育迟缓，铅超标还会影响生殖系统和消化系统，对人体危害很大。再比如[18]淘宝网重庆餐友食品（经营者为重庆市渝北区渝味餐友食品经营部）在淘宝网（网店）销售的、标称重庆有源粮油有限公司生产的餐饮专用芝麻酱，其中黄曲霉毒素B1检测值不符合产品执行标准要求，黄曲霉毒素被世界卫生组织划定为1类致癌物，也是一种毒性极强的剧毒物质，毒性是砒霜的68倍，对肝脏组织的破坏性极强。营造健康可持续的平台生态是各个平台所追求的重要目标之一，2023年各个主要电商平台都在质量安全问题上采取了新的措施。上图来自https://www.pexels.com根据《2023阿里巴巴环境、社会和治理（ESG）报告》[19]，阿里巴巴电商平台在2023年建立完善了全链路的数字化商品质量管理机制，从预防、识别与处置三个方面入手，进一步做好商品准入制度，并对高风险的商品进行买样抽检，抽检不合格产品最终会与商家评价挂钩。对识别出的有害违规商品采取惩罚措施，并协助厂商召回缺陷商品。2023年，阿里巴巴在抽检上投入了上亿元。这与2022年相比，2022年强调商品的真假溯源，2023年更关注高风险商品。从2023年的快手ESG报告[20]可以看到，针对高风险行业和产品，快手在2023年对药品、保健品、化妆品、及医疗器械（“三品一械”）开展了专项治理，对上千万件“三品一械”商品进行淮入核查，接入了权威资质数据库校验化妆品资质，建立OTC药品标品数据库，确保商品资质真实有效，利用模型和算法识别处置不合规商品，并通过优化搜索策略避免有风险商品信息触达消费者。对比来看，快手在2022年更专注于对高风险商品管理体系的建立，从前端的准入、商家端的管理、到商品端的审核；在2023年更强调数据库的建立和搜索策略的优化，通过大数据和算法来识别不合规物品，并避免风险商品接触消费者、提升消费端的体验。此外，快手2023年在快手电商规则中心对《快手小店店铺体验分管理规则》《快手小店商家╱达人违规管理规则》《快手小店达人保证金管理规则》等各类平台规则开展236次修订或新增，审核商家营销过程中的虚假宣传、不正当营销等违规行为，严控电商营销风险，形成从事前、事中到事后的全流程管理。对比《2022年抖音集团企业社会责任报告》[21]和《2023年抖音集团企业社会责任报告》[22]可以看到，抖音明确了电商的准入资质、行为规范、交易中的责任义务等规范。2022年，抖音更关注夸大虚假、粗制滥造等低质电商内容，打击“低价引流不发货”商家和“三无”商品，累计拦截超95万次违规商品发布，封禁超300万件风险商品。2023年抖音更注重开展专项治理行动，对3C数码、家居家电、服饰鞋包等行业类目进行了重点排查，也对食品、生鲜、酒水等食品类消费品进行了专项治理，但未公开违规和封禁的具体数据信息。此外，抖音电商还举办了“平台治理开放日”活动，与专家学者、从业人员等共同探讨平台治理、 消费者权益保护新路径。根据《2023年京东集团环境、社会及治理报告》[23]，“产品与服务质量”位列京东关注的所有议题的第一。京东延续了2022年的全流程质量管理制度，规范入驻平台资质标准、商品抽检、假货问责和违规管理等关键环节的工作流程，通过综合质量控制、平台治理、线上维权和品牌保护等的协同作用，在2022年内提出的知识产权保护、食品安全、药品安全、禁限售商品这四大领域基础上，又覆盖了“质量安全”这一关键领域的治理。2023年，京东还配套组建了质量安全专业化团队，落实线上保护与线下调查，形成“前置识别- 日常防控-治理处置”风险的全链路联防联控机制。与此同时，产品质检与召回也是京东2023年的工作重点之一：京东推动集团及各个下属子公司制定《产品召回控制程序》《京东工业召回与撤回管理程序》等文件，还建立了产品召回应急预案机制，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召回事件。2023 年，京东自有品牌未发生因健康安全问题而导致的产品召回事件。更值得注意的是，京东现已设立可持续消费专区，便于用户识别高质健康、对环境友好的商品，累计提供超 356 万个低碳环保的商品并为其打上“绿色标签”。这一年，部分电商平台优化了搜索引擎，调整禁限搜索清单，从消费者端防止其接触到违规商品。环保团队无毒先锋发现电商平台仍在售卖“新限塑令”中禁售的一次性塑料棉签并和电商平台进行沟通后，淘宝不仅下架了违禁产品，更是在禁限搜索词清单新增“塑料棒棉签”，消费者搜索该关键词时无法获得对应产品。与此同时，淘宝还将一次性塑料棉签列入了“绿网计划”，消费者搜索“一次性塑料棉签”、“塑料棉签”、“塑料棒棉签”等相关禁限词条时，网页会进入到“绿网计划”宣导页面，向消费者普及相关法律法规信息。这一年，多数电商平台把化学物质管理纳入到了企业社会责任（ESG）层面的考量中，并在ESG报告中有所呈现。部分电商平台还进行了绿色“推优”行动，把低碳友好产品或是绿色产品提到了一个优先级比较高的地位进行主动推广。这一年，无毒先锋观察到，生态环境部在儿童节前期把新污染物治理和儿童用品的化学物质安全问题联系在了一起，这是重要的、积极的转变——有毒有害化学物质不仅涉及产品质量安全，更涉及环境污染问题。这一年，无毒先锋在对生鲜食品和加工食品进行抗生素含量抽检的时候发现，超标率非常低，这和政府公开信息相吻合，说明食品领域的有毒有害化学物质治理情况有非常显著的提升。这一年，电商平台、政府、公益组织逐渐在形成三方合力，共同应对有毒有害化学物质违规使用问题。通过举报和沟通，无毒先锋成功促使电商平台下架了绝大多数超标产品，让政府关注到更多高风险商品并进行后续抽检，有效降低了公众健康和环境污染风险。尽管电商平台、政府、公益组织都在努力，但现实中存在的有毒有害化学物质问题还有很多。无毒先锋根据舆情分析，于2023年调查检测了21种可能存在化学物质超标风险的消费品（包括玩具、儿童用品、纺织用品等），共送检可疑样品313件，发现超标样品116件。超标产品历史销量达20万件以上。如果不考虑重复购买的情况，光是一种高销量商品，或许就能给20万人带来健康风险。无毒先锋的战略总监毛达指出：“2023年，我们抽检的消费品中的化学物质超标比率和过去三四年差不多，那么得出的一个初步判断是，电商平台售卖的这部分消费品，其安全性并未得到很大改善。”上图来自https://www.pexels.com农产品的农药残留问题也不罕见。环保机构自然田抽检的102份蔬菜样品中，有3份芹菜被检出农药毒死蜱残留超标、1份豆角被检出农药克百威残留超标，其中1份芹菜毒死蜱超标高达55倍。毒死蜱和克百威均为国家明确规定禁止在蔬菜上使用的高危禁限用农药。作为一种中等毒性有机磷杀虫剂，毒死蜱急性中毒会导致肌肉痉挛、呕吐、腹泻和视力受损，严重中毒则会导致癫痫发作、肺衰竭，且5g剂量就会致死。杀虫剂克百威中毒后则可能出现头晕、恶心、呼吸困难、肌肉痉挛等症状，长期接触还可能导致癌症、生殖问题。
电商平台上售卖限制性有毒有害化学物质产品的问题屡禁不止。环保团队电商无野行动志愿者2023年初在拼多多、快手等电商平台发现有商家在宣传售卖“扁毛霜”杀鸟，部分商品介绍中还会暗示用“扁毛霜”杀死的野鸟可以用来食用。“扁毛霜”实际是近期新增禁用[26]的农药克百威，这是一种残留期特别长的有机磷类农药，原用于毒杀地下害虫，后被用来毒杀鸟类，候鸟啄食后会窒息而死。投毒一次， 捕鸟人可连续捡拾5、6天。这种农药只要接触极少量就会引起中毒甚至死亡，为了保证生产、食用的安全，该类农药在今年1月被农业农村部列为禁用农药，自2024年6月起禁止生产，自2026年6月1日起禁止销售和使用。尽管还有两年的缓冲期，但在彻底禁止前，扁毛霜的售卖也是需要定点登记售卖，需要获得有关部门颁发的资质方才可以进行售卖。但这样的限禁农药却出现在了电商平台上，还需平台加强内容审核，对违法违规信息进行屏蔽下架。抗生素违规售卖的情况也在各大城市和农村普遍存在。人用处方药方面，国家规定全国范围内所有零售药店必须凭执业医师处方才能销售抗菌药物。然而，环保机构绿行太行和行澈环保在实际调研中发现，网购抗生素只需填写用药人身份信息和健康信息，确认已在线下就诊并已使用过该药物且没有过敏，就能由互联网医师开具电子处方，但实际上，平台并没有对用药人是否真实线下就诊进行审核。兽用处方药方面，电商平台的管理更加松懈，被调研的4个平台20家兽药店均不需要凭处方购买兽药。其中2家药店的展示页面显示“没有处方不发货”，实际上调查人未提供处方，店家仍然发货。这些都容易导致抗生素的违规使用甚至滥用。环保机构绿色和平在《中国零售电商平台气候行动与环境表现（2023）》报告中指出，电子零售业在快速增长的同时，产生了气候变化与环境方面的负外部性问题，这些问题主要涉及四个关键的环境议题——气候变化、有毒有害物质防治、包装废弃物管理和非法野生动植物交易。上图来自https://www.pexels.com尽管涉及该议题的热点事件不少，但相比其他非法售卖野生动植物、包装废弃物和气候变化这三个议题，有毒有害化学物质得到的关注度最少、讨论度最低，信息仅为402条。反观受关注度最高的非法售卖野生动植物议题，总信息量为10891条，光是2020年2月一个月的相关信息量就达到了峰值4521条，是有毒有害化学物质5年来总信息量的十倍。除此之外，在其他议题的舆论推动中，政府职能部门承担着主要的驱动力，并取得了更好的宣传效果。根据绿色和平的报告，25个热点事件中，有超过一半是由政府相关部门发布政策并进行推动的。但在有毒有害化学物质领域，舆论的主要推手是环保组织——无毒先锋通过多次产品检测活动，引发了媒体对电商平台上售卖的商品中有毒有害物质残留问题的关注，宣传效果不及其他。这意味着，民间环保组织的推动力和存在感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还需要更多的资源支持。如果能借力政府职能部门，让更多公众和媒体关注并认识到电商平台对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管理承担重要责任，将能进一步推进电商平台承担环境责任。电商平台的有毒有害化学物质超标商品管理为何道阻且艰？北京工商大学国际经管学院教授郭毅认为，部分电商平台履责意识的缺失或是原因之一。他指出，不同电商平台的业务领域不同，有提供商品为主的、有以服务为主的、有以信息为主的，这些不同意味着他们对于商品的质量保障和安全认知程度也有相当大的差异。一些电商平台对自身的行为规范要求比较严格，但还有一些电商平台可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对这些规范性的要求并不重视，甚至在内部成立了专门的部分研究如何规避一些责任问题。中国社科院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刘晓春则认为，这和电商平台的能力也有关系。尽管现在国家有电子商务法和网络交易监管办法，能从法律规章的层面管理商品安全问题，但有毒有害化学物质超标这种涉及专业性比较强的、需要专门检测才能发现问题的情况，电商平台很难准确地知悉相关信息。与此同时，电商平台每天处理的商品类目非常庞杂，很少专门针对某一种情况去专门展开监控，更可能是在整套经销管理体系里去监控。毛达同样指出，电商平台面对海量的、不同的产品类别，其重视程度和治理强度也有区别。首先，重视程度和产品销量极其相关，比如无毒先锋发现网购平台上部分美白化妆品中的有毒有害化学物质超标严重，但是因为销量很低，所以即使向平台反映了问题，最终得到的反馈或者治理都不够理想。其次，重视程度也跟国家监管部门的重视程度显著相关。监管部门近几年来对食品安全的治理加大了力度，那么电商平台对食品治理的力度也相应大大提高。电商平台作为商品交易的平台，提供的是准公共产品和服务，这让它区别于普通的企业和商家，电商平台的社会责任和社会治理天然被给予了更高的期待和要求。在线下的公共交易场所，政府职能部门会介入提供资金、监管、环保、消防、消费者权益保护等公共服务，以保障公权力和威信。但当交易场所转移到了线上的电子交易平台，就由线下的相对透明的方式转变成了电商平台掌握相对信息优势。上图来自https://www.pexels.com因此，针对目前电商平台的履责意识缺失问题和监控能力问题，电商平台应该承担责任、主动开展治理工作。对此，专家也提出了相应的建议。郭毅指出，站在准公共产品提供方和承担社会责任的角度，电商平台应对不良商家进行坚决的清退，并根据自己的信息优势，引入技术手段去监管可能会伤害到消费者的倾向和行为。更重要的是，电商平台应与政府监管部门、信用评价体系相关部门形成紧密配合与沟通联系，只有双方形成良好互动才能形成良好的电商平台生态。刘晓春也强调：“监管虽有难度，有毒有害化学物质超标问题依然应该被电商平台放在高优先级的领域去监察、应该会投入更多监管和治理资源去做重点防范，因为这的确涉及到消费者，尤其是儿童的身心健康问题。”她认为，电商平台可以主动开展治理工作，考虑把第三方的专业机构的测评也纳入到平台治理体系当中，借助公益机构或者其他第三方机构的力量为自己赋能，建立长效沟通机制，及时接收问题反馈并改正。在这种尝试行之有效的前提下，政府部门也可以将第三方的测评与监督纳入相关的合规指引或者规范性文件中去，作为常态化监管和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毛达也指出，平台还需更全面掌握法规标准，完善平台规则，修订相关标准。作为NGO，无毒先锋正在开展工作坊协助各方对消费者进行宣导，同时也在尝试建设一个评价标准体系，帮助平台完善标准。毛达还认为，平台内部需要跨部门的沟通和协作，无毒先锋也希望能在中间起到积极作用，帮助信息共享。此外，毛达提出，第三方机构也能帮助电商平台提高化学品管理水平：比如化学品管理相关的专业咨询公司，能为生产商和电商平台提供咨询服务；比如评测机构或公司，会给公众做高质量科普、提供可靠信息，未来其商业模式还有可能会演变成提供更高质量的无毒产品，这也会帮助完善市场，能有效解决问题。参考资料：
[1]《质量强国建设纲要》(https://www.gov.cn/zhengce/2023-02/06/content_5740407.htm)
[2]柳叶刀污染和健康委员会2022年数据(https://www.bc.edu/bc-web/bcnews/science-tech-and-health/earth-environment-and-sustainability/lancet-commission-pollution-report.html#:~:text=The%20researchers%20calculate%20that%20more,deaths%20at%206.67%20million%20worldwide.)
[3]《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finance.people.com.cn/n1/2024/0322/c1004-40201386.html）
[4]《关于实施数字消费提升行动的通知》(http://m.mofcom.gov.cn/article/gztz/202404/20240403502883.shtml)
[5]《数字商务三年行动计划（2024-2026年）》(http://m.mofcom.gov.cn/article/zwgk/gkgztz/202404/20240403506347.shtml)
[6]《中华人民共和国产品质量法》(https://www.cnipa.gov.cn/art/2019/7/31/art_104_67810.html)
[7]《新污染物治理行动方案》(https://www.gov.cn/zhengce/content/2022-05/24/content_5692059.htm)
[8]《消费品中重点化学物质使用控制指南》(https://std.samr.gov.cn/gb/search/gbDetailed?id=B4C25880C2A21CB3E05397BE0A0A92D0)
[9]《玩具安全》(https://std.samr.gov.cn/gb/search/gbDetailed?id=71F772D7FBC1D3A7E05397BE0A0AB82A)
[10]《国家纺织产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https://std.samr.gov.cn/gb/search/gbDetailed?id=71F772D7D9F6D3A7E05397BE0A0AB82A)
[11]《网络交易监督管理办法》(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1-03/16/content_5593226.htm)
[12]《药品网络销售监督管理办法》(https://www.gov.cn/gongbao/content/2022/content_5717002.htm)
[13]《网络食品安全违法行为查处办法》(https://www.gov.cn/gongbao/content/2017/content_5174527.htm)
[14]《医疗器械网络销售监督管理办法》(https://www.nmpa.gov.cn/ylqx/ylqxfgwj/ylqxbmgzh/20171222201001323.html)
[15]《化妆品网络经营监督管理办法》(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3-04/04/content_5750049.htm)
[16]《2023年学生文具等28种产品质量国家监督抽查情况通报》(https://www.samr.gov.cn/zw/zfxxgk/fdzdgknr/zljds/art/2023/art_ff2885d7eb22432e8f3b7c674b5a1e06.html)
[17]《市场监管总局关于13批次食品抽检不合格情况的通告》(https://www.samr.gov.cn/zw/zfxxgk/fdzdgknr/spcjs/art/2023/art_8711b2941d27499184385369f8b17248.html)
[18]《市场监管总局关于15批次食品抽检不合格情况的通告》(https://www.cqn.com.cn/ms/content/2023-04/04/content_8925749.htm)
[19]《2023阿里巴巴环境、社会和治理（ESG）报告》(https://ali-home.alibaba.com/document-1620276223567462400)
[20]《2023年度快手企业社会责任报告》(https://ir.kuaishou.com/zh-hant/esg/esg-reports-and-other-publishes/)
[21]《2022年抖音集团企业社会责任报告》(https://gongyi.bytedance.com/report)
[22]《2023年抖音集团企业社会责任报告》(https://gongyi.bytedance.com/report)
[23]《2023年京东集团环境、社会及治理报告》(https://ir.jd.com/zh-hans/esgcsr)
[24]《全国遏制动物源细菌耐药行动计划(2017-2020)》(http://www.moa.gov.cn/nybgb/2017/dqq/201801/t20180103_6133925.htm)
[25]《全国兽用抗菌药使用减量化行动方案(2021-2025年)》(http://www.moa.gov.cn/govpublic/xmsyj/202110/t20211025_6380448.htm)
[26]《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农村部公告 第736号》(http://www.moa.gov.cn/govpublic/ZZYGLS/202312/t20231225_644346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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