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期/大埠桥〗《北征日记》(1)
文摘
历史
2024-06-11 08:13
湖南
说明：成本璞，字琢如，号天民，湖南湘乡人。早年留学日本，归国后游宦江南，曾任浙江候补知府，辛亥革命时期曾参加南社，民国初年任国务院秘书等职。著有《通雅斋丛稿》、《九经新义》等。 《北征日记》系作者记录光绪二十九年(1903) 蒙湖南学政柯劭忞奏保经济特科，赴京参加殿试的经历，反映出清末新政时期的经世意识和西学影响，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原件稿本为私人收藏，点校整理中得到中国社会科学院邸永君研究员的支持和帮助，谨此深表谢忱。春平正月大一统，万国冠裳拱至尊。自有成神动蛮貊，故应喜气满乾坤。纷飞瑞雪呈丰兆，乍靖瀛波感圣恩。正值太平中兴日，欢将仁德溥元■。初八日 甲子，立春，大晴。诣瀔水督销局，群宾杂班，宴饮尽欢。余榷瀔水盐务至此三年矣。初九日 乙丑，晴。易孝先(瑞谷)等来唔。鹤翘和余见元旦试笔诗二首，甚可颂。曾添成招饮。十三日 己巳，晴。谒陈正钧大令，以病未见。谒蓝式尹、王副悴及学师陈炼成、江鸿岩二先生，谭甚久。夜观灯戏。十四日 庚午，大雨竞日。晓发湘乡县，暮宿湘潭之姜畲。故人陈梅根，姜畲人也，前曾过其宅，今死已经年，念之凄恻，竟夕不寐。十五日 辛未，晴。辰后抵湘潭，寓正和生钱号，晤朱伯祯。十六日 壬申，晴。晓发湘潭，北风甚厉，因改乘肩舆，暮抵长沙。十八日 甲戌，谒见督销局席沅生观察，晤廖馥棠、舒祗翼。十九日 乙亥，公宴席沅生局宪于小瀛洲席公司，抵暮乃散。二十四日 庚辰，晴。北风正劲，登舟即发，晡抵湘潭。二十五日 辛巳，晓发湘潭，暮抵湘乡。晤朱静斋、谢益斋二君。二十八日 甲申，辰诣杨树坡，祝蒋少穆丈之太夫人七旬寿辰，因留饮。迄暮返家，叙述旅况，家人团聚甚欢。初六日 辛卯，大晴。余蒙学使柯凤笙先生奏保经济特科，抚院俞逸轩中丞给咨，赴京恭应殿试，择于是日午刻，由家起程，到濲水。夜风雨。成拟古二首，颇似汉人，情至之作，自能入妙。结发缔良姻，大义夙所敦。思爱久逾篤，形影日相亲。方春美华木，晻蔼被庭墀。婉娈未云晏，倏忽将别离。理楫访湘水，乘轺指帝京。挥手与君辞，万里事长征。严装既已驾，揽辔神暗伤。岂不念之子，丈夫志四方。愿君厚自爱，慎无戚戚为。善保千金躯，俱享黄发期。恺悌神所许，簿終义斯尤。微生苦羁役，何以慰离忧。安本菲陋安，奉辞事君子。为欢苦不足，衔诚非望始。君子青云器，垂髫弄柔翰。声华动京洛，高步跨霄汉。帝都盛文物，矫矫群英会。艰难思异材，远迹蹠区外。乘时扬令名，横流耻高尚。终展舟楫才，俛慰云霓望。灼灼桃李葩，粲粲锦食烂。壮游自兹始，春华方未晚。恩义重绸缪，别离动尔眷。愿君保玉体，努力日强饭。初八日 癸巳，雨，巳后略有晴意。德裕福招饮。午后饮于福记盐仓。夜作斗雀之戏。十二日 丁酉，阴雨，骤有寒意。饮傅瑞生家。是日，查有驳船曾冬友，将官盐搀和硝卤，传送有司治之。十三日 戊戌，晴。辰赴横街刘瑞翁之招。午赴正和生盐号之招。暮赴鳜鱼池莲溪祖之招。夜与彭三话别。十四日 已亥，寅初由濲起程，申后抵湘乡。谒学师陈炼成先生、邑令陈正钧明府，谭甚畅。夜大雨。闻特科殿试已改期八月，出自学宪柯公面说，而尚无明文。到此踌躇，难决行止。且往长沙一探之，如得展期，使余得遂初服，而免风尘之劳。静坐著书，洞观世变，亦一快也。途中偶有所感，得词一首，调寄念奴娇，次东坡赤壁韵:支那年少，叹纵横，今古都无英物。矫首瀛寰，如许大，坐拥图书四壁。侠气惊云，豪情喷雨，摩试吴钩雪。百年龙战，当时谁是人杰。从此沧海扬帆，金门被褐，英论如潮发。铁轨飙轮，飞融处，六合波清尘灭。万里孤游，十年绮梦，苦换青青发。问谁知我，只今惟有明月。十五日 庚子，大雨，昼夜不息。住湘乡，与谢益斋谭。十八日 癸卯，风劲，雨稍息。巳初，乘昌和轮船，午后到长沙。晤黎仙岩、朱伯桢诸人，谈甚快。易瑞谷、王右曾均来晤。二十日 乙巳，雨。谒席沅生观察及吴斗枢师。阅各报。二十一日 丙午，雨。至书肆，购新书数种，览之甚快。晤日本工学士细井岩弥、山口峰一郎、茂野桂一，谭甚久，劝东游。二十二日 丁未，晴。苦雨忽霁，意气殊快，至仙岩、伯桢处一谈。周仲豪来谭。杨杭生、王鼒臣均同寓，常聚谭。二十三日 戊申，雨。感寒骤病。仙岩、伯桢，仲章来饮。细井以书来，为东游介绍，意甚殷殷，致足感也，夜以酒馔饷之。二十四日 己西，雨。病甚，咯血，连服药数帖，尚未轻减。仲章来。二十五日 庚戌，大风。病稍可，而畏寒特甚，咯血不止，恐遂成疾，拟回里调诊，诣轮，已发，遂折回。厚安来谭，摅沧来。二十六日 辛亥，大雨不绝，愁绪苦萦。午乘湘清小轮赴潭，许季廉同坐。暮至正和生，昏然而睡。是夜大病，寒热交作，而热最甚，状如疟，自以桂支汤服之。黎明即发，苦嗽不能音。登舟后，气忽爽，薄雾罩天，细雨黏水，云气冥冥，新柳乍绿，睹之欣然，成杂诗数首：忽忽苦行役，悠悠念太虚。不次(?)林下卧，端诵素王书。山远欲化烟，天低欲依水。新柳绿未齐，澄江碧无巳。雨气罩空冥，微辨暮云紫。向晚闻禅梵，仿佛杂悲喜。新种垂杨已十围，郎来攀折来应违。郎心已化东流水，妾化杨花绕水飞。昨夜春风欲放颠，今朝细雨乍和烟。江干千万垂杨树，每到春来绿可怜。二十七日 壬子，雨，风劲寒甚。早发湘潭，暮抵湘乡。三十日 乙卯，雨。正和生盐号司事与秤码有争斗之事。初三日 戊午，大雨。为塾师傅瑞生作《汉文帝减租除税物力充羡论》一篇，应课子作也。笔气纵放，大类老苏，文多不载。桐城义法，余生平所厌闻，规矩森然，自有天然结构，文之工者，每不意而自合符契，桐城云乎哉。初四日 己未，雨。至瀔水，复征医。寒疾似去，而嗽不减。初五日 庚申，雨。在瀔，晤曹姬，久别相思，乍见一快。初七日 壬成，雨。撰策二首，为瑞生作也。一、《欧美学制及日本教法可否采用策》;二、《推广邮政策》。余纵笔直书，文不加点，近三千言，然有司多无识，未必能知之也。初九日 甲子，晴。是日清明，诣紫霞圃公屋，祀支祖以下，成礼而退。暮返。喟然有范文正、蒋果敏之志。初十日 乙丑，大雨。读近译书，论及天演进化之理，斐然有述作之志，惜人事牵率，未能毕力也。十一日 丙寅，雨。读《理学钩玄》，甚烦闷，不能解。其空虚缥缈，与中国宋学流弊何以异哉。西儒中之可佩者，如孟的斯鸠、卢梭、斯宾塞尔、斯密亚丹之流，致于实用，为可佩也。中国于政治之学晦蒙否塞，此其国之不振哉。十五日 庚午，阴雨。阅报，摅沧书来，促速北行。夜返家。二十日 乙亥，大雨。候轮未至。晤蒋少穆、杨杭生、杨劭钦、曾洛源、曹摅沧诸人。又晤左葵生、易厚安。二十一日 丙子，大雨日夜不息，滂沱汹涌之声，如江涛之骤至。拥户闷卧，阅书欹枕。摅沧书来约行。二十二日 丁丑，大雨。作书数通，杨劭钦以俞中丞嘱题卧游图，求余捉刀。中丞原题诗六绝，又词一首，今次其韵，草草酬应，不足存也。姑录于后:高情久爱水云乡，廿载驰驱别恨长。却忆故山好风月，橹声摇梦过横塘。万垒恩威挟纩温，忧时双鬓有霜痕。何如醉卧空江夜，雨打孤蓬潮打门。莺花澹冶柳照柔，十载湖山梦里游。今日功成身欲隐，只余琴鹤伴归舟。更向天家乞鉴湖，君恩若重客愁孤。樊川诗句辋川画，输与倪迂第一图。万事浮云眼底过，翟公门下尽张罗。采芝已结香山约，陌上花开缓缓歌。图书万卷压归装，更有新诗付锦囊。此去东山好丝竹，苍生应亦笑公忙。乍鸥咻，叹春归了，怨绿凄红，倚阑斜眺。一舸鸱夷，苍茫烟水，五湖棹。江山如画，尽检点云样稿。正草长莺飞，恁镜里朱颜长好。休恼，问麒麟绘像，谁是白头归早。功成身隐，算惟有赤松同调。更莫笑玉女投壶，漫赢得麻姑舒爪。书画归船，争认南宫米老。诗词均未为佳作，然置之寻常酬应中，则矫然拔出矣。杂忆瀔溪，乡思忽萦，拟随意作二三十绝记之，以无负此三年小住之一段因缘，率成数首，以后有得即书，不复诠次。数家村落忽成市，夹岸莺花殢客魂。十里瀔溪水清浅，却疑身入武陵源。(瀔溪水最清绝，风景甚美，墟落灯上，市廛环之，如在桃源也)。瀔溪春水碧如油，风应瀔纹冉冉流。斜日孤帆迎塔影，梵钟梦起使人愁。(瀔溪水波细秀，如瀔织成纹，下有塔，踞一溪之胜。上有破寺，抵暮，钟声远作，怡响广运)。三年留我瀔溪住，今日翻成万里行。记得莺花旧相识，背人垂泪不胜佳。(余住瀔市三年，及赴京师，相识者咸依依垂泪不忍别)。渡江洗马旧才名，避地谁怜阮步兵。我亦世人争欲杀，岂知青眼属倾城。(余素遭谤，为众人所不容，汪容甫所谓天谗司命，赤口烧城也)。青梅煮酒论英雄，与汝相倾意气中。文采风流谁第一，当时横槊只曹公。(赠曹，曹为瀔市人才第一)。二十三日 戊寅，晴。料检行装。阅《游学译编》二册。与王秦师话别。申刻，与曹君摅沧登沙市轮船，船为太古公司向以之通沙市航路者，今见怡和、两湖、日本皆通湘航，故遂以之走湘。惜我招商竟不能制浅水船以航湘而分其利也。夜大雨，与摅沧谈。二十四日 己卯，阴。在沙市，船午时始开行。夜宿鹿角，大雨。同船有曾洛源、杨闰生、欧阳节吾先生诸人，纵谈近事，颇不寂寞。欧阳谈及门下生流血，为之呜咽。二十五日 庚辰，阴风惨谈，雨意缠绵。水浅舟胶，泊湖中半日。暮宿城陵矶。是日成诗二首，感怀境遇，偶觞而成。平生壮志轻千里，小别俄今又五年。(余自戊戌自沪归，久不出，至此已五年矣。)过眼云山如旧识，荡心鸥鹭有前缘。极思洗眼观沧海，便拟乘槎到日边。愁水愁风君莫笑，几时望理五湖船。(示摅沧。)浊浪排空天漠漠，波烟掠水雨冥冥。惊心猿唳喉终咽，拍枕涛声耳厌听。芳草远连千里绿，断云边辨九类青。闺中今夜休相忆，一叶孤帆下洞庭。后首情韵之美，自谓不减古人。
札记之杂
在县级《娄底市志》中载有成本璞的一篇简传。成本璞乃前浙江台州知府成邦幹之子，在当时颇负文名。值得注意的是在成本璞的科举道路上，他参加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经济特科，旋后又留学日本。简传如下： 成本璞(1877~1931),字琢如，西阳乡南阳村人。14 岁取秀才，26岁举清光绪癸卯科优贡，召试经济特科，获甲等。旋留学日本东京速成法政学校。回国后，授朝议大夫，候补浙江知府。宣统三年(1911),赴任新疆，值革命军起义，被推为外交司长。民国元年（1912），在湖南长沙与谭延闿创办《天民报》,鼓吹民权。后历任奉天(辽宁）、吉林、河南、安徽省政府秘书和国务院秘书，由山西省晋北榷运局长。早年加入革命文学团体“南社”，《南社丛选》辑其诗文甚多。《湘雅摭残》选录其古近体诗12首，专著有《九经今义》《通雅斋丛稿》等刋行。 蒙湖南学政柯劭忞奏保经济特科，赴京参加殿试。在赴京之途，成本璞写下了日记式的《北征日记》，记录了其每日的点点滴滴，召饮，交集，诗文等等。《北征日记》多年前挂在孔夫子旧书网，最后被人购走。后经程道德先生点校，发表在学术期刊《近代史资料》2016年第7期（总第133期）上。非常感谢程道德先生点校成本璞的《北征日记》，为娄氐镇留下了非常宝贵的历史资料。又经娄氐镇文史稿宋国洪抄录整理，又梳理出一个《北征日记》中所涉的人物表供文史专家们参考。 在成氏祖坟山懿元公的墓地，竖立着两根石望柱，上书“召试经济特科，光绪癸卯优贡，嗣孙成本璞”，是中国上千年传统科举之后的科举形式改变的典型实物。
莫俊、宋国洪、周荣鸿、胡业、谢光辉、李俊兰、李伟、陈灿光、刘永丰、成洪桥、颜加乐、颜正芬、刘秋阶、莫蒿、傅桂辉、萧常沛、邓战胜、黄琼、蒋小平。用平视的目光看娄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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