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编译简介
编者按
理解公共部门与私营部门工作的差异是公共管理研究的核心之一，本期海外栏目带来一篇发表于Journa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search and Theory的文章《公共和私营部门的工作质量存在差异吗？基于两个实地实验的证据》以探讨这个议题。该文章基于所有权理论，采用两个预注册的现场实验，检验了个体在公有制下是否比在私营公司具有更高的工作质量。在线招募的员工们被随机分配到不同的组，每个组会看到有关一家养老院的所有权状态信息，即该养老院是公共机构还是私营公司。工作质量以员工在数据录入中犯的错误和在为他们提供的工作材料中纠正现有错误的能力来衡量。第一个实验显示，与私营养老院相比，分配到公共养老院的员工犯数据录入错误的可能性较小，但他们并没有纠正更多现有的错误。探索性分析显示，对于那些正确了解组织所有权状态的人，所有权对工作质量的影响更大。为了测试这种明显的所有权关注效应，该文章进行了第二个实验，采用2（公共或私营部门所有）x2（突出或不突出所有权状态）因子设计，随机将员工分配到四个组中。结果证实了公共组织所有权状态和所有权状态关注的结合效应，即被分配到公共部门组织，并且收到强调相应所有权状态信息的员工更有可能在执行工作任务时不犯任何错误。该文章以严谨的实验设计探讨了工作部门的所有权状态如何影响员工的工作质量，并发现公共组织可以通过强调其公共属性来提高员工的工作质量，对于优化公共人力资源管理及提高公共服务效率有着重要启示。此外，该文章循序渐进的实验设计思路以及多方面验证假设的分析策略也值得我们借鉴。
文章简介
文章标题：《公共和私营部门的工作质量存在差异吗？基于两个实地实验的证据》（Does Work Quality Differ between the Public and Private Sectors? Evidence from Two Online Field Experiments）
来源期刊：Journa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search and Theory
发表时间：2024年第1期
作者简介：
Simon Calmar Andersen，丹麦奥胡斯大学政治科学系教授；
Morten Bruntse，丹麦奥胡斯大学经济学与商业经济学系特别顾问；
Oliver James，英国埃克塞特大学政治学系教授；
Sebastian Jilke，美国乔治敦大学麦考特公共政策学院副教授。
本期编译：
林森（埃克塞特大学博士研究生）
崔伟芳（西安交通大学博士研究生）
编译速览
01 研究背景与假设
探讨在公共组织和私营组织中人们是否有不同的工作方式，以及会产生什么不同的结果，是公共管理领域一个核心的研究问题。目前学界已经认同公共和私营组织在多个维度上存在差异，包括监管、资金和所有权等方面，且已有大量文献研究跨部门之间的工作动机差异。然而，少有研究关注组织的公共或私人所有权状态如何直接影响工作质量。这个话题的重要性在于，如果公共所有权状态对工作质量有影响，那么这一证据可以帮助制定关于公共和私人部门之间工作分配的政策决策。公共机构还可以通过改善与员工沟通，以增强其对组织的公共所有权状态的感知，从而提升其工作质量。
本研究提出了一个关于公共所有权的理论，认为员工在为公有机构工作时，比在为私营、营利性公司工作时，更有动力提高工作质量，即使在个人经济激励没有差异的条件下也适用。由于所有权状态的原因，公共组织受到非分配限制（non-distribution constraint）的约束，意味着他们不能合法地重新分配利润，而是将一切剩余收益保留在公共领域中，至少名义上是为了服务于公共利益。相比之下，私人公司将利润分配给其所有者，包括股东。因此，在私营组织中员工可能会感觉他们的付出是在被剥削，而在公共组织中员工的付出则可能将被用于公共利益。因此，在公共所有权环境中工作的人更有可能以高效率的方式工作。
这种公私所有权差异理论的实证期望，与先前来自于实验室实验的有关该主题的少量证据一致。这些实验表明，当为公共组织工作而非私人营利性组织工作时，参与者表现地更加谨慎且产出更为准确。这也与另一些研究结果一致，即与私营部门相比，公共部门的人更愿意为他们未直接获得经济奖励的利他成果做出贡献，例如，进行无偿加班或为当地公共物品做贡献。
为了探讨组织所有权对工作质量的影响，该文聚焦于一个清晰的工作质量衡量标准，其中较高的工作质量表现为执行任务的员工犯错较少。因此，该文中工作质量的操作性定义为：（a）数据录入任务中的错误较少，以及（b）在对数据处理任务中使用的材料进行纠错时，所犯的错误较少。减少这两种错误对组织来说都非常重要，且与广泛的日常行政任务相关。因此，该文对以下假设进行了实证检验：
02 研究方法与结果
该文在两个经过预注册的现场实验中检验了关于公共所有权对工作质量影响的理论的实证含义。具体而言，该文使用了一个流行的在线众包市场（亚马逊土耳其机器人，MTurk)，其中有各种组织的外包工作任务，且人们通常接受来自不同雇主的任务。在实验中该文操纵了一个发布数据处理任务的疗养院（nursing home）的所有权归属（公共组织或私人公司），实验中的员工在相同的个人经济激励条件下执行相同的任务，无论组织属性或他们的工作质量如何，都获得固定的工资。然后该文测量了公共和私有所有权环境下实验参与者完成的工作质量。
确定公共组织中的相关因果效应通常比较困难，因为具有某些动机倾向的个体往往会选择符合他们的动机倾向、价值观和信念的组织。此外，公共和私营组织处理的工作任务经常不同，组织所有权状态也不是一个能轻易通过实验操纵的因素。使用在线劳动市场的现场实验克服了这些困难，可以将做相同任务的员工随机分配到具有不同所有权状态的组织中。
实验一：
首先，所有研究参与者将看到一段任务的简要介绍：“我们[此处插入公共或私人组织的名称]希望您填写员工们手写的工时表。您的任务是通过键入我们员工手写的工时表来进行数据录入工作，因为手写内容对机器阅读来说太乱了。我们还会要求您检查员工每天工作总小时数的计算，并在有错误时纠正总小时数。下一页将演示如何执行任务。接下来的一页是我们已经键入的范例，用以确认您是否理解了任务。”在介绍页和试验页之后，参与者必须完成总共六份手写工时表的录入才能获得报酬，报酬的数额固定且参与者不会因为犯错而获得激励或受到惩罚。这种设计让每位参与者都有一定的自由度，可以选择仔细完成任务，或者仓促应付，以便能够评估组织所有权对工作质量的影响。
实验一中两个不同组别之间工时表的差异在于疗养院名称中嵌入的所有权线索。私人疗养院被称为：“Bergen 疗养公司”（图1）。公共疗养院被称为：“Bergen 郡疗养院”（图2）。此外，关于所有权状态的线索也会出现在任务的简要介绍中，即“Bergen 疗养公司（一个营利性私人疗养院）发布的任务”和“Bergen 郡疗养院（一个公共疗养院）发布的任务”。
图1（原文图A1）. 私营组织的时间表示例
图2（原文图A2）. 公共组织的时间表示例
在实验一中，最初有1,391名潜在参与者点击了任务，且所有被展示任务的参与者（无论是为公共组织还是私人组织工作）都被随机分配，其中779人在测量结果变量之前退出，故共有612名参与者完成了任务。经过检验发现，被分配到公共组织的参与者的退出率（0.55）和被分配到私营组织的参与者的退出率（0.57）没有显著差异。
该文第一个实验的发现并不支持公共所有权条件下员工具有显著更高工作质量的整体理论期望（见表1的模型1和模型2）。然而，探索性分析显示，公共组织效应在注意到其雇主的所有权属性的员工中最强（见表1的模型3和模型4，以及图3）。
表1（原文表1）：实验一的结果
图3（原文图3）：按公共/私人所有权状态和注意力检测类别划分的数据键入错误比例
这些结果清楚地表明，突出组织所有权状态线索对于集中员工对所属组织的所有权状态的注意力具有潜在的重要性。这表明，在模型1（表1）初步分析的主要效应中，公共和私人所有权状态组之间的差异可能是由对所有权线索的注意力驱动的。然而，由于这些结果是探索性的，且未涉及实验操控，并包含了处理后的变量，该文谨慎地避免给予这些结果不当的因果解释。可能并非注意力本身调节了所有权线索的效应，而是注意力集中的工人的其他特征对结果产生了干扰。因此，该文利用这些结果来指导第二个也经过预注册的实验，在实验二中通过实验性地改变所有权线索的显著性进一步检验这一问题。
实验二：
为了测试实验一中这种明显的注意力效应是否确实是对组织所有权的注意力所引发的因果效应，还是由于员工的某些特征造成的，该文进行了第二个经过预注册的线上现场实验。在第二个2x2的因子实验设计中，员工被随机分配到公共或私人所有权条件（如前所述），以及强调或者不强调他们所工作的组织的所有权状态信息的组中，从而进一步引导他们对组织所有权的注意力。在此基础上，除了第一个实验中的现有假设1外，第二个实验还检验了一个额外的假设效应：
假设2：使参与者进一步意识到他们所在工作组织的公共或私人所有权状态差异，可以提高公共所有权状态下的参与者的工作质量。
实验二的任务材料以及参与者招募过程与实验一保持一致（见图1和图2）。除了所有权信息的干预外，实验二的第二种干预操纵了参与者对工作组织所有权属性的注意力。该干预的控制组仅再次确认参与者的任务为数据录入；而实验组同样确认了任务内容，但还要求参与者输入他们所工作的组织的全名，并确认他们是在为何种组织工作（公共或私人疗养院）。
实验二的结果（见表2和图4）表明，公共部门所有权状态和强调公共所有权状态信息的结合使在线员工以更高的质量完成工作，从而减少了数据输入任务中的错误。然而，与实验一结果类似，实验二并没有发现所有权状态会影响参与者改错任务的完成质量。此外，该文还做了一系列补充的探索性检验以进一步分析实验结果，例如参与者的社会人口学特征如何影响其对所有权状态的感知，感兴趣的读者可以仔细阅读原文。这些结果进一步表明，即便公共部门动机能够使在线员工在工作中更加认真，这种效应并未延伸到更具挑战性的任务，即仔细检查并纠正所有手写条目中的错误。在探索性分析中，这种动机也未促使参与者在没有附加报酬的情况下多输入一张工时表，可能因为这是额外的要求。
表2（原文表2）：实验二的结果
图4（原文图4）：强调/不强调组织所有权的条件下按公共/私人所有权状态划分的数据键入错误比例
03 研究结论与启示
该文章发现，当员工关注组织的所有权状态时，相较于在私人组织工作，在公共组织工作的员工发生数据录入错误的比例较低。这一发现在第二次实验中得到了验证，实验不仅对组织的公有或私有状态进行了操纵，还加强了员工接收到的关于公有或私有所有权状态的信息。使员工更明确地意识到组织所有权状态所产生的影响，与其他研究的结果一致，即将工作任务与组织的使命和愿景联系起来，有助于为员工赋予工作意义。另外，该文章的发现还提示了私人营利性组织会引发对劳动成果被剥削的担忧，从而减少工人无偿劳动的投入，并降低服务用户参与共同生产的意愿。
先前的研究表明，工作任务与组织的积极使命（如为公共利益做贡献）之间的更好匹配可以提升工作士气、动机，并最终提高工作绩效。相比之下，员工对劳动剥削的担忧可能会导致疏离感，而这种疏离感在其他领域中被证明会对工作相关的结果产生负面影响。该文章认为，以前研究观察到的公共/私人工作表现差异，是依赖于对员工强调其组织的公共身份。因此，一项重要的政策启示是，公共组织可以通过提供有关其公共所有权状态的信息，作为提升工作质量的一种手段。
该文章的发现对公共服务的用户也具有重要意义，因为工作质量可能会影响组织绩效。在期望失验的理论框架中，用户对服务的满意度部分取决于对绩效的感知，部分取决于对绩效的期望，且当实际绩效超出期望时，通常会促进满意度。因此，公共部门更高的工作质量不仅会提升组织绩效，随着时间推移，还可能提高用户对公共组织服务质量的期望，相较于私营企业产生更高的期望值。未来的研究方向可以参考Grimmelikhuijsen和Porumbescu（2017）的文章，他们发现向人们提供期望的线索本身就可以直接影响他们对服务绩效的感知。这样，当用户意识到提供服务的组织是公有或私有时，他们可能会同时改变对绩效的期望和感知。
这些发现为进一步的研究提供了议程，以探讨所有权状态对其他工作任务的影响，包括线下和更复杂的工作任务。此外，还有一个议程是关于研究结果对长期工作任务的适用性。前人的研究表明，公共部门动机在进入职场后可能会发生变化。对于长期合同的员工来说，所有权对工作质量的重要性也可能适用，特别是他们更有可能意识到所工作的单位所有权性质。因此，研究长期雇佣的情境是未来的重要方向，尽管这可能更加困难。观察性研究是检验长期效果的宝贵途径，例如，观察人们在公共与私营组织工作的长期社会化效应。
最后，在当前的研究中，该文章主要比较了私营企业和公共组织之间的差异。未来的研究应探讨其他所有权状态，特别是让员工意识到非营利性私营组织的所有权状态是否能比私营公司对工作质量产生更有利影响。
栏目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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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林 森
校对 | 崔伟芳
审核 | 高光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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